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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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奚凡雁来到三楼，站在靠楼梯外侧的房门前踌躇了片刻。
如果楼下的嘉宾看见她这么直接的站在1号房间门前，估计会觉得很疑惑，毕竟钱四娘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她要在哪个房间等奚凡雁。
谁也不知道的是，事实上，奚凡雁不是第一次见钱四娘了。
倒不是说两人之前还有什么渊源，而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昏睡过去的那个梦里，奚凡雁就梦见了钱四娘。
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在梦里面，奚凡雁代入的就是钱四娘的视角。
她在梦里经历过了钱四娘的前半生，从兵荒马乱的年代被家里卖去戏院学艺，到刻苦练习展现天赋，一步一步从戏院里面最没用的丫头片子，爬到当家名角的位置。原以为爬到最高的位置就好了，就能衣食无忧、性命无虞，可谁曾想，成了名角之后，面对的尔虞我诈也不少。尤其当时是个战乱年代，戏班子的生活不比外头的百姓好多少，有时候还会被迫卷入党派之争……
这个梦实在太长太长，以至于奚凡雁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听见外头有吵架的声音，都不敢出门，直到傅颜去敲门才敢出来。
现在重新站在这扇门前，她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梦的最后见到过这个房间。
跟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一样，她的梦断在男女主新婚之后。女主是钱四娘，男主自然就是当时整个海城都为之轰动的，豪掷千金热烈追求钱四娘的那位军官，而这个房间，就是钱四娘嫁给军官之后的住处。
奚凡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门上的一个小坑，这个地方原本应该是军官为了“她”特地装上的，有海城特色的雕花把手，现在已经换成了现代的金属门把手，但她好像还记得“自己”抚摸这个把手时的触感。
经历这段梦境的时候，奚凡雁总有一种虚浮的感觉。
虽然周围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归宿。否则难道继续唱戏，因为美貌和身段被各方争夺么？
没有别人能像军官一样，不计较她的出身和职业，愿意娶她回去当正妻了。
理智上，奚凡雁也告诉自己，这是“她”在那个时代所能为自己做出的最好的决策，但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空落落的，好想有个声音想告诉她：不对，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过很快她就从梦中清醒过来，后续发展成什么样，她也无从得知。
只是意识到这栋别墅就是她梦中那个千里迢迢赶到的“家”之后，结合这屋子里军官抱着各种美女的照片来看，军官的爱情似乎也没有在钱四娘身上停留多长时间。
就跟她前夫的爱情一样。
或许是因为女人间的同病相怜，奚凡雁对钱四娘的恐惧慢慢的消退，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死就死吧，要是死后也能变成跟钱四娘一样厉害的鬼魂，说不定还能去找那渣男索命，也算是有点乐趣。
正在她视死如归的准备推门时，面前的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了。
奚凡雁：“……”
她赴死的想法倒也没有那么强烈，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怪吓人的。
事已至此，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奚凡雁咬牙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往房间里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发现房间里的布置跟她先前入住的时候不太一样了，但看上去依旧熟悉，竟然是她在梦里，以“钱四娘”身份嫁给军官的时候住的房间的模样。
这么说来，她白天做的那个梦果然不只是梦？
尽管心里早就已经有所猜测，奚凡雁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有一种早就被人盯上的慌乱。
这个时候，她视线一抬，看见了在阳台上坐着喝茶的钱四娘。
估计也是等得不耐烦了，钱四娘看都没看她一眼，抬抬手就示意她过去：“来，坐这。吃点茶。”
话音落下，房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头摄像头窥探的视线。
主直播间顿时漆黑一片，重新切回了一楼客厅那边。
奚凡雁看着关上的房门，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片刻后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过身来到阳台，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钱四娘房里用的东西都很精致，看得出来主人用了心思，都是些有海城风味的物件。就连这几个茶杯茶壶，看着都像是直接从海城搬过来的。
奚凡雁一开始还看着那杯茶根本没碰，但钱四娘视线扫过来，挑眉看她的时候，海城第一名角的压力顿时铺陈开来，她一个成名多年的艺人都没能扛得住，下意识端起了茶杯。
算了，死就死吧！
她端起茶盏，两眼一闭，仰头一口就给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不冷不热，刚刚好比人体温稍高一些的热度，她喝下去之后只觉得口舌生津，干涩的嗓子都得到了润泽。
奚凡雁愣了下，这是……
“润喉茶。”钱四娘睨着她，哼笑一声，“就你前边那会儿，那嗓门紧得，不润润嗓子，你唱得出口，我都不敢听。”
奚凡雁学了多少年的戏，哪怕后来转行唱歌和拍戏，现在年纪也大了，嗓音条件确实不如从前，但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批评过。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但又没办法反驳什么。
先前她吓得半死，人都差点厥过去，嗓子条件确实是差了点。
何况在当时海城神仙遍地的情况下，还能称霸戏坛被尊称一句第一名角的钱四娘面前，她就算恢复到年轻时候的嗓音条件，也决计是比不过的。
要不是钱四娘红了没几年就嫁人，也没留下个徒弟，钱派唱腔如今怎么也得在戏曲界占有一席之地的。
她想得有点远了，等回过神来，发现钱四娘染着红指甲油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那张面目模糊的脸上依稀能看出不耐烦。
“叫你上来唱戏，不是来发呆的！”她丢了本稿子过来，“《何必西厢》，从‘不是梦到情天情地，醒也地老天荒’开始，唱。”
一个“唱”字落地，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乐器伴奏的声音，奚凡雁就像是个刚开始学戏的学生，条件反射一样的张嘴唱了起来：“不是梦到情天情地，醒也地老天荒，又何必西厢心魂惊一场……”
乐器伴的是百年前的调子，奚凡雁在梦中听过无数遍，是经过磨合之后最适合钱派唱腔的曲调，在原本的曲子里面融入了和平管的声音，传统之中又融入了一些新式乐器的韵味。
奚凡雁自己的唱法其实也参考过钱派唱腔，但钱四娘留存于世间的录音太少了，大部分都已经在嫁人的时候销毁。
当时娶她的那位军官占有欲极强，不愿意让自己新婚妻子声音流传于其他男人家里，派人去挨家挨户搜出来销毁，才放心的回到北城，也就是如今的京城。他们学校的那两份唱片，还是学校老师的祖上经过海城买下，没留几天就带走回到家乡才留下的。
但她一开口，自己其实都愣住了。
因为她张嘴唱出来的腔调气韵，竟然没剩多少她自己的个人风格了，反而满满的钱派唱腔的韵味。她唱着唱着，恍惚有种感觉，好像这嗓音不属于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人在操纵她的身体，唱着这百年前的余音。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奚凡雁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停下来，然而当她试图这么做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她的身体真的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耳朵里乐器的声音像是刻入了骨血，伴奏声音不停，她的嘴巴就不停，甚至内心都有一种冲动，想要一直一直，不停歇的唱下去。
直到老，直到死！
这种恐怖的想法冒出来的第一时间，奚凡雁就吓得一个激灵，嗓门几乎闭合，唱跑了一个音。
乐器声霎时间停下了。
周围一瞬间安静得出奇，她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上戏曲课唱错调子后，老师发怒之前那短暂的片刻寂静。
在这个阳台上，钱四娘就是她的戏曲老师。奚凡雁下意识看着钱四娘，就看见钱四娘的面孔缓缓转过来，那张五官模糊的脸渐渐变化，逐渐显露出一副令奚凡雁熟悉到了极点的面孔。
那是……那是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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