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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香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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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承腾地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怒火攻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傻子是一帮的。故意刁难我是吧?江湖上谁不知道这个枫子诡的秘方已经失传了!还是父亲亲口承认的!别说我了,连父亲都不会!”
沈阙安模仿着孔承的口吻:“呦呦呦,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夸下海口说‘世界上没有我不会制的香’。”
容悦惊异地打量着沈阙安,这还是那个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天下第一剑客吗?怕不是只剩个剑了。
孔承整张脸都憋红了,容悦真怕他下一秒撅过去:“行,行,看来你也不想活着从这里出去了。”
沈阙安懒懒地抬了抬手指:“活着出去又能干嘛?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什么时候死压根无所谓。”
容悦拍了他一下:“别瞎说。”
沈阙安转头盯着容悦:“难道不是吗?命运都是固定的。”
容悦委婉提醒:“我觉得不是。”
沈阙安张嘴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
二人沉默下来,看着气氛有些凝滞,冷夜冥接过了话头:“诸位先别急,这枫子诡的名声和失传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是它是如何失传的,我倒是完全不知。可否有人解答一下?”
林梓欣连忙回答:“只有庄主才能掌握枫子诡的配方,而且一生只能做一次。它具体失传的时间我们也并不清楚,我只知道,老庄主在而立之年时突然宣称枫子诡的方子失传了,自此天下再无枫子诡。”
这倒是有趣。容悦越发觉得这枫子诡怕不就是他们此次要寻找的香料。刚刚那头小狮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可能让他们轻易就能从这里出去,也不会让他们去制什么简单的香。这前些年才失传的枫子诡,倒是完全符合这所谓系统的调性。
她将自己的想法和众人一说,孔承先不乐意了:“不可理喻!世界上香料这么多,你偏偏要研究我不会的那样?我看你们都被猪油蒙了心,偏帮那个没有脑子的废物!秋雨秋水,咱们走!”
话一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地带着秋雨、秋水离开了正厅。被众人忽视的宋怡在角落东张西望,犹豫片刻后跟着孔承离开。
容悦抬眼看向冷夜冥。刚刚话里话外一直在向孔承递橄榄枝的魔教教主会做什么选择呢?她倒是有点好奇。
冷夜冥看着孔承的背影,显得若有所思,但仍然坐着没动。
看来这武林秘籍对他的吸引力真是不小。但是容悦可不希望和这样的人结盟。
她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赶他:“冷公子若是后悔,现在追出去也来得及。”
冷夜冥回过神来,冲容悦露出他标志性的潋滟笑容:“容姑娘多虑了,我相信你的判断。”
行吧,赶也赶不走,只能暂且留下,好在他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容悦看向沈阙安,却发现他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桌子底下玩自己的手指。
容悦:……
她决定也先不管这个像是疯了一样性情大变的人,而是转向了林梓欣。据她的观察,这个姑娘似乎知道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决定找机会问问她自己在昏迷时候听到的那几个模糊的词语。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枫子诡有关的事情,她询问林梓欣:“梓欣姑娘,你对枫子诡还有多少了解?”
林梓欣摇了摇头:“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哦!还有一点,不过你们可能也听过,这枫子诡中有一样原料是千枫山庄枫树林的枫叶。这几日正是枫叶红时,倒是可以直接作为原料使用。”
冷夜冥表示也听说过这一传闻。
林梓欣看出他们不打算放弃孔令,终于高兴了起来:“要不,我带你们去枫树林看看?”
容悦点点头,表示麻烦了。
一行人起身,唯有沈阙安坐着没动,还在桌子底下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容悦试探地问:“师兄,怎么不一起去?”
天可怜见,要不是沈阙安今天早晨还和她说过话,她真的会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疯掉了。
沈阙安抬头看她:“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容悦直视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中寻觅到蛛丝马迹,可是她除了能够确定眼前还是这个她熟悉的人以外,实在找不出他突然发疯原因,于是她只能好言相劝:“我们得从这里出去啊。”
换做其他人,她真没耐心做这个规劝,死个人而已,又与她无关。但是沈阙安不一样,沈阙安算是她的恩人,如果没有他,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个身体里……
嗯?容悦一怔,她刚刚在想什么?难道她不就是容悦吗?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她的。
沈阙安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出去又如何?不出去又如何?反正都是一个死字。”
容悦实在是无奈了:“师兄,你是在发疯吗?”
林梓欣插进话来:“准确说,这种行为叫做‘摆烂’。”
沈阙安:“我不想努力了。”
容悦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能这样,你得打起精神。”
沈阙安却越发无赖,直接趴倒在桌子上。
容悦大吼一声:“沈阙安!给我起来!”
听到容悦不高兴了,沈阙安才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经过孔令身边,一脸艳羡地敲了敲他的轮椅。
“等你腿好了以后能把这轮椅给我吗?”
孔令显得有些迷茫:“啊?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沈阙安脸上带着向往之情:“它看起来很舒服,以后可以让你容姐姐推着我过副本。”
……这个人!!!
容悦终于是忍不住了,走到沈阙安面前,跳起来就在在沈阙安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今天到底在犯什么病?”
沈阙安嘶了一声,揉着泛红的额头:“没,我只是想明白了,努力是没有用的。”
容悦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孔令在一旁火上浇油:“沈哥哥,要不我让姐姐再给你做一把轮椅?”
容悦:“不需要!谢谢!”
她掐起沈阙安的手腕就走出正厅。
*
容悦正站在枫树林下抬头观察,嘴里嘀咕着:“以枫叶为原料……”
坐在轮椅上的孔令举目远望枫树林,撅了撅嘴:“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啊。”
林梓欣脱口而出:“那就赐夏常在一丈红。”
?
容悦和冷夜冥同时抬头望向她,林梓欣自知失言,下意识捂住嘴巴,尴尬地笑着:“我在说胡话。”
冷夜冥没打算放过她:“夏常在是谁?”
林梓欣支支吾吾的:“一个话本里的人物,不重要。”
容悦追问:“一丈红又是什么?”
面对容悦的林梓欣明显比刚才更为放松:“是一种宫里的刑罚,用来惩罚犯错的妃嫔宫人,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女犯腰部以下的位置,不计数目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才被叫做一丈红。”
容悦和冷夜冥对视一眼。
容悦沉吟道:“莫非……”
冷夜冥意外地看着她:“容姑娘,你也想到了?”
容悦不愿搭理他,直接绕着枫树林走了几步,在角落处发现几把铲子,她拿了起来,扔给冷夜冥一把,然后转头看向沈阙安,冲他勾了勾手指:“师兄,来搭把手。”
沈阙安放下抱着的胳膊,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过来接过了铲子。
冷夜冥缓缓勾起嘴角,看向容悦:“能想到这一层……不简单,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林梓欣打了个寒战:“好油。”
容悦白了他一眼,走进树林里观察泥土的痕迹,果然发现,地面有的地方的土看起来有细微的被翻过的痕迹,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于是她挑了一处,开始挖掘。
冷夜冥朝沈阙安伸了伸手:“沈兄,请吧。”
沈阙安很烦躁:“别和我称兄道弟的。”
他走到容悦附近,随便找了个树根开始挖掘,冷夜冥愣了一会,也只能跟着去挖掘。
林梓欣推着轮椅往前走:“容姑娘,你们这是?”
容悦毫无起伏地回答:“挖尸体。”
林梓欣:“啊?”
冷夜冥好笑道:“林姑娘,你刚才不是在暗示我们,这枫叶是被鲜血染红的吗?”
林梓欣慌了神,这怎么就成她的暗示了,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我只是下意识接梗而已……”
容悦打断了她:“这里。”
她已经挖出来一个不浅的坑,坑里隐隐约约可见白骨。
容悦下了命令:“都过来帮我。”
沈阙安听话地走了过去,冷夜冥倒是没动,说他那里也有点发现。
容悦和沈阙安小心翼翼地绕着骸骨将其挖出,冷夜冥一个人将他那片地挖了个遍,也找到了几具骸骨。林梓欣下意识抬手捂住孔令的眼睛,却被他躲开。
他说自己不怕。
容悦扯了扯嘴角:“梓欣姑娘,你还真说对了,这枫叶需要用人来做肥料。”
林梓欣弱弱地:“不是我说的……”
但是没人搭理她,冷夜冥显得对眼前的景象极为有兴致,几乎到了兴奋的地步:“人血浇灌,人肉滋养,怪不得这千枫山庄的枫叶是出了名的红呢。”
林梓欣看了看这两个人,小声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容悦云淡风轻地回答:“当然是杀个人,埋在枫树底下,获取原料。”
话音刚落,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传来了熟悉的痛感。容悦皱着眉头,按住太阳穴,眼神飘忽不定。
沈阙安突然积极地扬起了声音:“要不把我埋了吧!”
几个人都静止了。
孔令难以置信:“沈哥哥你在说什么?”
容悦从牙缝中挤出:“你——在——放——”
沈阙安正了正衣冠:“我认真的,不过直接埋可能有点痛苦……要不师妹你给我个痛快,然后尸体随便你处理,怎么样?”
孔令发现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着急了起来:“你……不行!你不能死!”
沈阙安循循善诱:“阿令,人总是要死的。”
容悦狠狠闭了闭眼。
“师兄,这个方法……”她突然抬头,眼睛里蓄满眼泪,“师兄,你怎么这么善良!”
沈阙安被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容悦抽泣了起来:“我太感动了。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沈阙安瞠目结舌:“……轮到我问你了,你在发什么疯?”
容悦的眼睛亮晶晶,双手握成拳放在胸前,信誓旦旦地朝沈阙安保证:“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其他办法,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牺牲的!”
冷夜冥沉思着:“确实,我们也不需要沈兄做这么大的牺牲,刚刚落单的宋怡,或者孔二少爷身边跟着那两个小厮,我们只需要找个机会下手……”
容悦生气地打断了他:“冷公子,你怎么这么狠毒!”
冷夜冥:“啊?”
容悦眼神坚定:“我说了,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牺牲的!“
林梓欣倒是不满了起来,面对孔承,她和冷夜冥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可是孔承他天天欺负少爷,少爷的腿都是他弄断的……“
容悦挥了挥手:“那也不能杀人!你们放心,我肯定能想出办法。“
孔令咬着手指,举起一只手,认真提问:“可是容姐姐……刚刚不是你说要杀人的吗?”
容悦梗住了。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想方设法找补:“……那是我胡说的,总之,我一定会保护大家。”
冷夜冥转身欲走,却被容悦叫住。她警告他不许杀人。冷夜冥倒是笑了。
“你想多了,”冷夜冥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的微笑,“我只是想去找找其他线索而已。”
容悦看着他这副死样子,再次扶住了太阳穴。
沈阙安有些担忧,上前去扶容悦,劝她道:“要不还是把我埋了吧,比较省事。”
容悦举起一只手:“闭嘴,让我安静一下。”
墙角处,孔承拉着秋雨偷偷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