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古言，但无限流》方兴未艾的枭袅

32、断指（六）

　　“你想做什么？”容悦退进房间里，看着冷夜冥反手关上门，眸子里透露着警惕和紧张。

　　冷夜冥锁了门，而后将手中的软剑掷到一边，脱力坐在地上，他抬头望向容悦，唇色惨白：“帮帮我……”

　　容悦这才注意到他的惨状。他衣袍上尽是割裂的刀口，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伤痕，鲜血不住地渗透出来，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到地上。男人面上血色尽失，几乎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容悦眼前一花，另一个自己强硬地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清丽女子眉宇间的冷漠如冰雪消融般消失不见，她满脸关切，疾步走到他的身边：“你这是怎么了？”

　　“和孙芒打了一架。”冷夜冥捂住胳膊上血流如注的伤口，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帮我包扎，不然……”

　　容悦伸手去解他的外衣，冷夜冥费力地抬起胳膊，任由她动作。她撕开已经毁坏的外衣，将其撕成布条，包扎在冷夜冥的胳膊上。

　　“嘶——轻点。”冷夜冥皱皱眉头，抱怨道。

　　容悦没怎么给人包扎过伤口，她眼中一片疼惜之色，抬头看向冷夜冥，对方被她这般神情吓了一跳，眯着眼睛打量她：“有什么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容悦轻声细语道：“下次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

　　冷夜冥一脸莫名：“你就想说这个？不问我为什么会被孙芒袭击？”

　　“你肯定是触发了死亡条件吧，鬼是不会随意攻击人的。”容悦温柔地用布条打了个结，“找到手指了吗？”

　　“找到了。”男人的声音含着缕捉摸不定的意味，容悦却专注在他的伤口上，没有注意到对方变幻莫测的神色。

　　包好最后一处伤痕，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时间快到了，得赶紧弄清楚真相，离开这里。”

　　冷夜冥盯着她，容悦觉得有些瘆人，正待后退，男人突然暴起，掐住她的脖子。窒息感骤然传来，她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出去，眼前不由得开始发黑。

　　喘不了气了……她费劲地掰着冷夜冥的手指，却无法使力。

　　“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武林秘籍的事情。”冷夜冥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容悦眼前一黑，又站在那一片充满雾气的地方，黑色衣裳的自己站在对面抱着胳膊：“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太大意了。”

　　“请不要责怪我……”她鼻子一酸，自责和委屈涌上心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对面的人有点慌，走过来弯下腰，侧过头从下往上想要窥视她的脸。白裙容悦捂住脸颊，不想让另一个自己看到这副样子。

　　“怎么哭了……”黑衣容悦嘀咕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行了，等着，我给你报仇。别哭了啊。”

　　容悦猛地张开双目，恰巧冷夜冥以为她被自己掐晕了，放松了脖子上的力道，趁此机会，她抬腿踢向对方的下盘，冷夜冥闪身躲过，但毕竟有伤在身，速度远远不如以往，被容悦踢中了大腿根部。

　　冷夜冥吃痛，下意识伸手格挡，容悦一个鹞子翻身跃到榻下，双手成爪朝着冷夜冥的脖颈抓去，冷夜冥自然不会让她得逞，直接抬臂迎上她，未曾料到这只是虚晃一招，容悦的手指直直戳入他的伤口中。

　　他痛吟出声，手臂瞬间失力，容悦趁此机会矮身闪到他的背后，扭住他的双臂往背后一压，再用膝盖顶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床上。

　　“我警告你，”她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朵，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我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如果有必要，我会亲手除掉未来路上所有的隐患，比如你。”

　　冷夜冥挣扎了几下，不再动了，喘着气将脸埋在被子里。容悦在杀他和不杀他之间犹豫了一下。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还有用。”另一个她在脑海里祈求着，容悦松开了手，退到了门边。

　　留着他的命，才能和另一个自己和平相处。

　　“为什么不杀我？”冷夜冥闷闷地说。

　　他转过身来，眸光熠熠：“难道你喜欢我？”

　　……这都是什么脑回路。容悦无语了，刚刚这个人还差点掐死她，现在又没个正形。她都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才是精神分裂。

　　于是她捡起之前冷夜冥扔在门边的软剑，朝着他的头就掷了过去，软剑擦着他的耳廓插进了床板内，冷夜冥倒吸一口气，截断的发丝飘落而下，脸莫名红了。

　　容悦睥睨地看着他，冷声说道：“现在不杀你是因为还有用，你好自为之吧。”

　　她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因此也并未看到，冷夜冥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心跳……很快。

　　容悦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寻找唐斯。

　　唐斯正颓然地坐在自己房间里，两眼放空盯着地面，即便容悦站到了他的面前，他也一动不动。

　　“他这是怎么了？”容悦不动声色地询问另一个自己。

　　脑海中的声音微微有些难过：“接连失去了师姐和亲生哥哥，他肯定一时难以接受……”

　　“那我该怎么做？”容悦求教，“威胁她？”

　　“你别动，让我来。”

　　容悦在唐斯旁边轻轻坐下，声音柔和：“我理解你的感受，或许你不知道，我师傅前几日因为意外逝去了。我很痛苦，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我想象不到没有师傅，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更接受不了自己以后居然再也见不到他了。”

　　唐斯微微动了动，容悦继续说：“但是我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里。师傅的死有蹊跷，我必须好好活下去，找到他死亡的真相，找到害他的人，为他报仇。你也是。”

　　唐斯看向了她。

　　“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哥哥，是谁杀了你师姐，我们必须一起找出这里的真相，不能让唐少侠和孙少侠白白死掉。”

　　面前的少年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你说得对！孙芒……是孙芒杀了他们！我要报仇！我一定要他魂飞魄散！”

　　容悦看了看他房间的柜子，上面有一个神龛，前面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中，三柱线香正在缓缓燃烧，青烟袅袅。

　　唐斯的死亡提示……好像是【祭故人】？

　　思及此，她指了指香炉：“那是你为你师姐上的香吗？”

　　唐斯点了点头，而后他走到香炉边，展示给容悦：“这个香炉有机关，你看。”

　　他取出炉中的三柱香，换了三根新的，虔诚地插了进去。在他将香插到底的时候，神龛忽然倒转过来，后面出现的，是另一个香炉。

　　一根手指正如同线香一般插在其中。

　　*
　　林梓欣记着容悦的嘱托。她们二人分头行动，容悦负责找唐斯，弄清他相关的手指，她负责去找如意，然后再将唐木森房间充当门闩的那根手指取回来。

　　现在，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她正在去往唐木森的房间。

　　面前停驻了一片阴影，林梓欣抬起头来，冷夜冥浑身是伤，正阴沉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不去阻拦容悦？”

　　面对他，林梓欣其实残留着几分恐惧，但她想了想容悦之前说的话，深吸了一口气：“世界已经变了，魔教有没有还是一个未知数，我不会再听你的了。我会自己想办法救我师傅。”

　　“救他？”冷夜冥毫无感情地笑了出来，“我以千机术引裘荣和我合作，刻意留了最后一页没有交给他，为的就是让他走火入魔，为我所用。现在，那一页纸已经被我烧毁了，缓解他痛苦的方法，只在我一个人的脑子里，你想拿什么救？”

　　林梓欣站直腰，带着愠怒瞪视着他：“真是卑鄙无耻。”

　　“不卑鄙，不无耻，又哪来现在的魔教教主？”冷夜冥似乎因为这句话开心了起来，“别忘了，除了裘荣，他那个女儿裘丽可是对我一往情深，言听计从。你不是一直把她当成你的亲妹妹吗？”

　　林梓欣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她的胸口起伏着，怒气不断发酵，最终化为一声叱骂：“傻*，你给我等着。”

　　冷夜冥：“傻……什么？”

　　林梓欣压抑着怒火，匆匆走开，不再理会他。

　　*
　　容悦带着唐斯来到正厅，如意正站在唐木森的尸体旁念诵往生咒。唐斯一见到这般景象，下意识别过脸去，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容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而后朝如意走去：“林梓欣问你了吗？”

　　“问了，”如意点点头，取出怀中的一个小盒子，“恰巧我这僧衣中有个始终带在身上的舍利子。或许容姑娘也知道，舍利子是高僧圆寂火化后遗留的晶莹物什，我看我这个舍利子，像是燃烧后的指骨。”

　　林梓欣匆匆跑来：“这是……那扇门上的那根指头。”

　　她看了一眼唐斯，把唐木森的名字咽了下去。

　　容悦拿出怀中的几截手指，猎户的挂坠，二嫂堵孔洞的阻塞物，二当家的门闩，加上芍药的发簪，酒庄老板的瓶塞，捕快的线香，和尚的舍利子，冷夜冥也说找到了属于伙夫的那根手指。

　　现在就差沈阙安饰演的赌徒相关的那根手指了。

　　正巧，沈阙安从门边走来，他站定脚步，和容悦遥遥对视着。

　　“就差你了。”容悦毫不客气地指出。

　　沈阙安倏尔一笑：“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