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羁引》江河在

2、帝尊师尊

　　熙攘街道总少不了人群，而闹市中少不了说书人坐堂讲事，这话三千的茶馆就早早坐满了一群人。其中以坐于屏风前的说书人一拍镇纸开始这一天的故事，他道：

　　“相传那夜遥生于混沌，一生只为杀戮而存，后来他投身到一仙家。身为落仙处长公子的他度过了个美好的童年，感受到了不少的人间温暖。然而好景不长，一路突飞猛进的夜遥在十二岁那年修为停滞，甚至在之后的两年倒退为零，祸还不单行，此时的仇家更是找上门来，双亲战死叔父被杀的夜遥还被未婚妻退亲，至此落仙处名存实亡。”

　　“可混沌之子就是混沌之子，遭此厄运夜遥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越搓越勇，直接从头苦修直到成为如今的夜天帝。玉帝不服便派人绞杀，奈何夜天帝惊为天人，实无人动得了他，索性又是……”

　　“阎王爷君临天下，夜天帝独断万古。”

　　不等说书人继续，很快就有人反驳，“赵半嘴，瞧瞧你说这话，那阎王爷可是掌管生死，他夜遥真这么能耐在阎王之下？”

　　“这你可就不懂了，“说书人故弄玄虚道：“夜遥出来才几年？三年！可就是这三年他收归鬼魔、荡平仙门，万妖更是唯他是瞻，他怎就比不得阎王爷？”

　　许是掌管生死的阎王爷和制造生死的夜天帝都太过如雷贯耳，有了两人的开头，整个茶馆瞬间争得热火朝天，唯独门口一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不曾参与争辩。

　　邱引离开茶馆，默默朝闹市的反方向行去。

　　前世做为落仙处的弟子，邱引自是记得落仙处位于仙居的一处深山，不过五百年前这里还不那么荒凉，方圆皆是集市，却不热闹。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座孤坟。

　　一番挣扎后他还是决定进入落仙处，不过是翻墙。
　　这里是君长醉的家他没理由不在，而他记忆中君长醉常居的醉乾坤就在大门后拐个弯，如此只需跃下……

　　扑通！

　　于水中挣扎出的邱引抹去脸上的水。

　　该死，这水池怎么跑前院来了？

　　而在他愤恨之余，池中另一人蹙着眉望了他一眼，随后他停止靠岸泡澡的动作，起身带起一件单衣穿在身上，自然而然的稳落于岸边。至于池中人，则是被他以灵绳束缚在原地。

　　“能摸到我这里，能耐不小。”

　　这些天仙门反扑之势越发明显，时常有来暗杀、刺杀他的人，不过能到这醉乾坤的还是头一个。

　　“我能耐确实不小。”回过神的邱引有些恼怒的望着他，“君长醉，快把我放开！”

　　像是不解这名字，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池中人，“装傻充愣可不是良好的逃命之法，不过你是第一个杀到这里的人，我姑且留你一个全尸。”

　　说着他就往邱引脖子上套上根灵绳，然而只是稍微用力，他和邱引腕上便同时亮起一红一篮两道光，他们各自的灵力鬼力自是得到扼制。

　　眼见体内好不容易聚集的鬼力就要消失殆尽，邱引赶紧开口：“住手君长醉！这魑離印会消减我俩的力量！”天道所降的魑離印定然没那么容易破，否则他也不会来落仙处。

　　好在君长醉稍微皱眉后就住手了，如此他也想起眼前这人是自己之前命人抓捕的叫花子。
　　不过这魑離印还真是比想象中的要难缠，先前他对邱引动手时灵力已被散去大半，如今再是……

　　他记得这魑離印是要师教徒学才能破，而他眼前腕上有徒印“離”的人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叫花子，让这种人当他的徒弟……浪费他的时间。

　　“帝尊大人……”

　　前来禀报的小妖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此时的帝尊一袭白衣挂在身上，半湿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至于裸露的胸口甚至还有水珠。而池中的另一人则要惨淡些，浑身湿透不说还衣衫褴褛，破碎的衣物下隐约可见血痕，而他身上的灵绳又是帝尊的气息。

　　只是一眼他便不敢再抬头，想不到帝尊那样的男人竟会私下教导宠男。
　　而这宠男也是神奇，见到夜遥也不见丝毫恐惧，甚至还理直气壮的质问：“你是夜遥？”

　　君长醉那人虽神秘，但那人他是知道的，只要有酒他根本不会管什么天崩地裂，至于灵力修为千秋大业更是无稽之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有五天外出和人交流都算勤快，可如今居然有人称呼那扶不起的醉斗为帝尊？

　　活见鬼。

　　而帝尊本尊的夜遥懒得看他一眼，转头问小妖，“什么事？”

　　“启禀帝尊，刚刚紫蝉他们传来消息，那几家仙门又杀来了。”想到什么的他看向邱引，“这位是杀了还是……”

　　“不必。”说着他反手将邱引捞出来，“我回来时不想看到他。”

　　他放过邱引当然不是因为他心善，只是他之前也试过借他人之手屠杀邱引，以解除魑離印，可无不以失败告终。如今正是对阵仙门的关键时刻，他的灵力不能再有所失缺。

　　“喂！君长醉，把我放了！”

　　回答他的当然是夜遥离开的背影，至于他本人则被小妖丢进一个密室，临走时他还说：“帝尊是六界的皇，你就别想缠着他了，识趣点尊上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挣脱不开的邱引也懒得怒骂锁门而去的小妖，只是默默白眼他那神经病的发言。
　　他自己就是冥皇，还需讨好什么帝尊？可笑。

　　不过此时他还真闹腾不得，他身上的这根灵绳可比先前的难破。

　　百无聊赖中他走过整间密室。这地方不大，但极其空旷，地板、墙壁也不似寻常家户，这里面似乎是……一个阵法！

　　他很快他就找到阵眼，但他并没有直接将其破除。这落仙处不似五百年后那样，如今的“君长醉”又是夜天帝，这地方指不定有什么猫腻。

　　恍惚中他无意识的靠近墙壁，在他触到阵眼的那一刻，他身上的灵绳和那阵眼都消失不见，转而闪现出抹亮光飞舞在他周围。像是庆祝这久违的自由，光团高兴的点亮壁上灯盏。

　　看清他模样的邱引警惕的问：“你谁？”

　　停在他前方的是个拳头大小的灵体，他五官稚嫩身形幼稚俨然一童子，身后的半透明翅膀让他飘在半空。

　　“当然是你的仙灵扇小千。”童子声音有些幽怨，“这么多年，夜遥你可算良心发现把我放出来了，我……”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靠近邱引嗅了嗅，“不是夜遥，但是身上有夜遥的气息。你是他徒弟？”

　　“不是，”邱引当场否决。

　　“不是？”扇小千摸着下巴，“可你手上有魑離印唉，而且还在夜遥家……”

　　“住口！”邱引打断他，“这一切都是因为该死的天道，总之他不是我师尊。”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邱引有些无语，“道不同不相为谋。”

　　今生的夜遥虽不像以往那么随缘，可夜天帝完全不是他想要拜师的对象。

　　“唉，”扇小千无奈摊手，“我还以为那混小子终于开窍收徒了呢。不过本仙灵我呢深明大义，决不占别人便宜，今日你放我出来，我答应帮你一件事好了。说吧年轻人，你想要什么，再要三个愿望这种离谱要求除外。”

　　“你……”邱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真能实现愿望？”

　　仙灵故做高深的说：“那当然，我好歹也是在这个世间走过了几千年的仙灵，什么灵丹妙药、仙法百宝……”

　　“我要破除魑離印。”

　　魑離印在身的他无法精进修为，何况他愿意拜在夜遥门下，如今的夜遥也未必会收，而且如今的他们成为师徒对谁都是拖累。

　　他可不愿意再叫夜遥“师尊”。

　　沉思片刻后扇小千说：“矫正师徒关系的魑離印啊，你身上这个看起来是天道所给，不过我并不知道怎么破。”

　　邱引默默无语了一下，果然，不是所有捡到的仙灵都能引导自己走向人生巅峰。最终他道：“把我送出去总行吧？”

　　“可以的，这密室是用我的一部分灵力做的。”想起什么的他又道：“不过我就是个扇灵，当初夜遥把我的本体封在这墙壁里，没它我走不开，你快去把那边的扇子拿了。”

　　顺着扇小千所指的方向，邱引很容易在一个凹槽里发现把折扇，打开折扇的他一愣。

　　此时的千羁扇正面的白色尚有落仙处的图画，反面的黑色则是前世夜遥所修仙法“风动”的心决，而扇骨也还没有刻意划烂的痕迹。

　　“勿听流言，只做己事。”见他长盯着折扇的扇小千念出扇骨上的字，“怎么？你也对这扇子感兴趣？以后要不你拿着得了，我这么一个宝物落到夜遥手里总是被他糟蹋，他暴殄天物不识好歹！年轻人我挺看好你的。”

　　邱引没有理会扇小千的牢骚，而是默默收起千羁，“可以了就开门。”

　　扇小千撇嘴，这人怎么跟夜遥一样无趣？不愧是师徒。

　　如今的夜遥虽为天帝，但并没有在落仙处留护卫，索性他们很容易就摸出大门。然而邱引脚才踏出门槛，就被一道灵力打回屋内。
　　堵在门口的夜遥漠然道：“我劝你不要玩命。”

　　“喂喂喂！夜遥，这可是你徒弟啊，你杀了他你也会死的！”

　　“哼！那又如何？”夜遥懒得理扇小千，“这徒弟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哈，说得好像谁想当你徒弟一样。”起身的邱引一字一顿道：“我邱引就是被天道劈死，被万鬼蚕食，也决不会认你这个师尊！”

　　“是吗，我正有此意。”他道：“徒弟只会是麻烦，我这就为你超生。”

　　随着“轰隆”一声雷响，夜遥才汇聚的灵力又被抽走，待雷褪去，两人嘴角都挂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