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复仇》哭泣的瓶子

4、掐脖子

　　站在一栋居民楼的楼下，卫舟正仰头往上看。

　　萧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伴随着他的移动，紧紧跟随。

　　这时的萧柯已经换下了身上那破碎的西装，连头发都被修剪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不少。

　　他穿着一身和卫舟极为相似的黑色卫衣，单薄的刘海下，一双巧克力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卫舟。

　　这样的行为，要是个普通男人大概率不被吓死也会觉得非常烦人。

　　但卫舟在上辈子早已习惯了萧柯的作为，过段时间萧柯自己也会慢慢缓解这种紧张情绪。

　　“阿舟，你在看什么？”也许是卫舟看的太久了，萧柯忍不住想要拉回他的注意力。

　　“看到那层开着蓝色光带的人家了吗？”

　　萧柯随着卫舟抬起的手看去，注意到在十几层往上的位置，的确有一家窗口闪着蓝光。

　　“那是谁家？”难道是某位女士的家？萧柯心里琢磨着，连眉头都不自知地皱了起来。

　　而听到萧柯疑问的卫舟停滞了一瞬。他抬头看着楼上，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萧柯，那时已经距离诡异爆发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第一次离开A区，在E区的一处荒凉房屋内见到了萧柯。

　　那时的萧柯就像一个饿死鬼一样，灵体拖着已经腐败的尸身到处游荡，走过的地方落了满地的血肉和黑血。

　　他记得萧柯那时看自己的眼神，腐朽泛白的混浊眼球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要伤害自己。

　　那时卫舟就在心里想，没有比这更适合成为神灵的人了。

　　可直到他完成神位的赦封以后，才知道萧柯在苏醒后不久就生吞了他的所有仇人。

　　就这样，萧柯成为了唯一一个不够纯净的神灵。

　　比起跟在他身边的那些神灵，萧柯总是很自卑，他也曾安抚过很多次，可直到死前都没什么效果。

　　卫舟忘不了当所有神灵被抽干灵力死去时，只有萧柯还保留了一部分力量。

　　萧柯至死都没有用这仅剩的力量自保过，甚至还把这些力量封印在神纹中。

　　卫舟记得萧柯将要被恶鬼拉走时，紧紧握着他的脚踝说，让他活下去，然后砍下了自己的右手。

　　他记得神纹失效后，自己被长矛刺穿时萧柯的怒吼，那是他认识萧柯那么久第一次听到对方那样不顾形象地嘶吼。

　　一直以来，萧柯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默默地站在他身后，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

　　每次他回头，都能看到对方注视的眼神。大概，松开他的衣角就是萧柯最大的勇气吧。

　　“阿舟？”

　　卫舟长久的沉默让萧柯有些慌乱，他拽着卫舟衣角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呼唤起来。

　　卫舟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他低头对上萧柯有些慌乱的双眼，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最后再次看向高楼说道。

　　“那里住着给你打药，把你锁进水箱里的人。”

　　伴随着卫舟的话音落下，萧柯原本还莹润的双眼先是茫然了一瞬，而后周身一股压抑的绝望开始蒸腾，双眼也瞬间变成了黑红色，仿佛有血要滴落一般。

　　萧柯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都痛的弯下了腰，双眼内的黑红如同血管似的蔓延到了脸上，然后是全身。

　　卫舟看着萧柯把头抵在自己的胸膛上，下意识张开手掌握住了对方一直拽着自己衣角的右手。

　　突然，一阵浓郁的黑烟呼啸，卫舟被裹挟着带上了天空。几息之间就被萧柯带着撞破了玻璃窗，直接闯了进去。

　　大厅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娇妻在看电视，两人面前甚至还摆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原本黏黏糊糊的两人因为这个变故，女的被吓得惊叫起来，男的却突然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把西瓜刀。

　　男人黢黑的脸上，两颊因为紧张而开始颤抖。

　　“谁，哪个不长眼的敢闯进我家！”男人挥舞着西瓜刀，凶神恶煞的喊叫着。

　　呜呜的寒风中，卫舟从旋转着的黑烟之中走了出来，然后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原处，蒸腾的黑烟转瞬之间就凝聚成了一个男人，正是萧柯。

　　挥舞着西瓜刀的男人看到这一幕手里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伴随着哐当一声响，尖叫的女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鸡，突兀的停了下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由黑烟凝聚而成的萧柯。

　　卫舟不怎么关注这两人的反应，而是姿态自然的开始切蛋糕。

　　萧柯则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脑海中开始寻找自己的记忆，但他真的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一切，不过是正常的下班，半路突然被人套了麻袋。

　　萧柯还记得针头扎进肌肉里的疼痛，还记得自己被抛进水箱里时的绝望，更无法忘记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抓住钢管时的恐惧。

　　在那无尽的黑暗里，他喊过哭过求饶过，可他没力气，喊出来的声音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真饿啊，饿得忍不住啃咬衣袖。

　　好渴啊，可是那样渴了都不敢松手，就怕再次掉进深不见底的水里，然后被淹死。

　　最难熬的是寒冷，那冷几乎冷到灵魂里，仿佛连口腔里都是冰碴子。

　　他经受了这么多，却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

　　甚至，他连这个杀死自己的人都不认识，这是多么的可笑。

　　愤怒就想飓风，瞬间侵蚀了萧柯所有的理智。

　　浓郁的黑烟再次从萧柯周身溢散出来，化作一条长鞭抽打在男人身上。

　　魁梧的中年男人被抽得差点背过气去，吭都没吭一声就撞在墙壁上然后滚落在地。

　　站原地的年轻女人被吓的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卫舟手指一颤，一支腕足破空而出，卷起女人瞬间就隐入了黑夜。

　　而后卫舟没再关注萧柯怎么对待那个男人，而是端起切好的蛋糕，给自己调了个台，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起了蛋糕。

　　在他身后，萧柯已经扯着男人的一只脚，在确认卫舟还在的情况下，拉着男人进入了身后的卧室。

　　电视里，新闻上还在播放着有关于多国爆发诡异入侵的事情。

　　不过短短一天，死亡人数再次增加。但因为不了解情况，这么多国家竟然都是束手无策。

　　各个国家的各个教派也开始兴奋起来，好些人开始作死，除了增加死亡人数，其他啥也没搞成。

　　卫舟靠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里的视频画面，还伸手在茶几上的果盘里摸了一个桃子。

　　几口下去，甜蜜的桃汁溢满了口腔。

　　突然，电话铃响起，一支腕足从他口袋里卷着手机递到他面前。

　　卫舟定睛一看，又是之前打了很多次的那个号码。

　　几乎同时，隐约间他貌似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而且还是很多人。

　　卫舟放下桃子，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深吸了一口后，仰头靠在沙发上。

　　缕缕轻烟自口中吐出，很快整个沙发范围内都被烟气环绕。

　　卫舟忍不住失笑，没想到萧柯这么快就学会在自己身边画圈了，害的他现在整个人都被二手烟给包围。

　　“咚咚咚。”

　　突然，大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卫舟先生，能让我进去吗？”

　　卫舟暂时没有理会男人，而是侧头看向刚刚被萧柯撞毁的落地窗，注意到在对面的一扇窗户里，有好些人在观察自己。

　　“进来吧。”过了一会儿，卫舟才开口答道。

　　紧闭的大门随着卫舟的话音落下，砰的一声打开了。

　　门外，穿着一身警服的董安走了进来，小米紧跟在后。

　　两人不过是刚刚靠近些，萧柯就从卫舟身后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伴随着他进入两人的视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小米愣愣地看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从阴暗中走出来。

　　他看到浓稠的血液自男人指尖滴落，看到男人外露的皮肤上满是道道黑红的血管。

　　一时间整个房子里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里新闻播报的声音。

　　萧柯血红的双眼也不过是扫了进来的两人一眼，然后就直挺挺地走向了卫舟。

　　被注视的那一刻，小米仿佛听到眼珠子泡在粘稠血浆里滚动的声音，吓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米下意识地拔出了腰上的枪，颤抖着指着萧柯。

　　“卫舟先生，危险！”

　　这一刻董安也是一手扶着腰上挂着的枪，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卫舟回头看了一眼，但很快被萧柯的身影挡住。

　　门口的两人也只看到他回了头，然后就见刚刚冒出来的恶鬼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当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卫舟也不过是仰头继续靠在沙发上，缓缓地吐出了口中的烟。

　　萧柯站在沙发后面，低头凝视着卫舟烟雾缭绕中有些模糊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担心这个人会和烟雾一样慢慢散去，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卫舟的脖子，手背上黑色的神纹映照着那脖子越发的白。

　　同时，吞吐间，喉结在掌心滚动的感觉特别温暖。

　　萧柯血红的双眼瞬间恢复了清明，周身爆凸的血管也消失不见了。

　　对于萧柯的行为，卫舟并不是很在意，他甩了甩手指，想要丢掉抽剩下的烟蒂，最后发现烟蒂被手指上的果汁粘住了，要掉不掉的挂在自己的手指上。

　　“啧。”卫舟不耐的皱着眉，再次甩了甩手指，同时想要抬起头，却没想到被萧柯握住脖子的手按回了原地。

　　听到卫舟的声音，萧柯愣了一下才慢慢松开手。他看着卫舟坐直身体，然后慢慢起身。

　　直到卫舟转身，董安和小米才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190的身高压迫性极强，明明他还站在那个恶鬼的身后，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那恶鬼的主人似的。

　　董安注意到卫舟脖子上的血手印，下意识看向还满身是血的那个恶鬼。

　　这时萧柯自己也注意到了，不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卫舟扯下手指上挂着的烟蒂丢到烟灰缸里，然后抬起干净的右手一把掐住了萧柯的后脖颈，使得对方抬头看向自己。

　　“去打点水来，手指有些脏了。”

　　萧柯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还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把血弄到他身上而生气，但情况比他想的要好的多。

　　完全不在意自己弄脏他吗？

　　这个想法突兀的冒了出来，萧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小开心。

　　门口的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恶鬼因为卫舟的一句话而乖乖离开，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卫舟握住恶鬼脖子的手背上的纹身。

　　不对！

　　小米眉头一皱，努力再次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明明记得之前这个纹身是淡金色的，当时他还以为是贴纸印上去的，现在怎么变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