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卦飞升》做梦学魔法

132、病月舍身死

　　病月与苦星固然不愿相信狐狸精的话，但凭空出现的天浊门与眼前灵魂飞入天浊门的场景，却绝不会骗人。
　　苦星茫然问病月：“屋渡厄怎么又罢工了？”
　　病月思索道：“谁知道她天天在想什么？”
　　她立刻向上界穿了一道灵信给法士娘娘，请示眼下状况该如何处理，等待回信的过程中，她回身对祖慎道：“妹妹，现在先别动手，我要等一等上界的意思，毕竟你现在把他们都杀了，以后一统皇位也未见得安稳落在你身上，还是多问一句比较好。”
　　眼下祖极被各路仇家团团围住，决计是跑不了了，祖慎便不再向刚才那么担心出差池，点头微笑道：“好，我们等一等。”
　　两人一来一回，一声“妹妹”将一旁的苦星和祖极都叫得有些微妙。
　　苦星倒没说什么，祖极却问：“觉得我这个哥哥做的不好，又认了个姐姐吗？”
　　祖慎点头道：“是。”
　　仅这一句，便不再回应祖极了，也不看他，而是看向了一旁情绪激动的孟平。
　　孟平将手中的剑攥得死紧，胡玉仙化作人形，敲了敲他的手背，提醒道：“呆小子，省着点力气待会杀仇人。”
　　孟平这才神志回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病月：“现在所有人都要陪着你一切等回信吗？”
　　病月坦荡道：“当然，不然我给你们添乱，大家一起死。”
　　如此厚颜无耻的搅局，竟然令在场的人都凝噎了片刻。
　　病月想到什么，回身对祖慎温柔一笑道：“当然了，祖慎妹妹一定平安。”
　　祖慎对她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她知道。
　　苦星嗤了一声，扭头看病月，“我也是你妹妹。”
　　病月有几分不明所以道：“你又不怕我布下的瘟病。”
　　苦星抿唇，目光淡漠地扭过了头，懒得看她。
　　白玉仙纤细玉手遮住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嘲笑：“咦？原来你们姐妹也不是一条心呀？难道祖慎对你们使了什么离间计吗？苦星，你可要警惕一些呀。”
　　苦星不假思索便道：“滚远点，一股子狐狸腥骚味还好意思笑。”
　　白玉仙骂道：“那也比你这灾星讨人喜欢些！”
　　苦星笑道：“急什么？我知道我是个灾星，你却不知道自己是只怪味的臭狐狸吗？”说着她还捏起了鼻子，好像整个广场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白玉仙哇哇大叫，揪过孟平的领子命令道：“呆小子，赶紧把这个灾星给本仙家杀了！”
　　苦星吐着舌头挑衅道：“呦呦呦，自己修为不行，连杀人都不利索，还只是废物狐狸，又废物又臭烘烘的！”
　　“啊啊啊！你个粗野泼妇岂敢侮辱本仙家！”白玉仙撸起袖子呲着牙就要扑上去，恨不得咬死苦星。
　　一直目眦欲裂盯着祖极，状态极不稳定的孟平也在此刻悬崖勒马，一把抓住了胡玉仙的衣领子，沉声劝道：“大仙，您冷静点。”
　　胡玉仙这才悻悻压住了怒火，但苦星毫不收敛，还对她摇头晃脑地暗中挑衅。

　　一直冷着脸思索的病月忽然耳畔偏侧，听了灵信后，反身走到了祖慎身边，垂眼道：“情况不太对。”
　　祖慎沉着道：“上面什么意思？”
　　病月俯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我只收到了两个字的回信——‘等死’。”
　　“等死？”祖慎眉梢一跳。
　　这可太不对劲了，三姓之争明明是法士娘娘与元初仙道一手促成，为何到了这至关重要的时刻，法士娘娘只回了“等死”二字？
　　祖慎目光沉凝道：“法士娘娘不会临门一脚突然满盘放弃，恐怕回你灵信的不是法士娘娘。”
　　病月点头，她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但这就更加可怕了。法士娘娘，坐在无象大殿至高位的神，竟然被人悄无声息夺舍了。
　　何况天界出现了一道古怪的天浊门吸食人间灵魂，却迟迟没有天兵出现阻挠，种种怪相都说明，此刻天庭内出现了大变故，才使得漫天神仙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放任了。
　　病月扶额叹气，她这才发现自己和苦星忙里忙外，竟然成了跳梁小丑。
　　祖慎沉默片刻，问：“你要回天界了吗？”
　　病月道：“眼下这种情况，还是不回为好。”
　　祖慎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病月道：“但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了。”
　　今晚这里没有皇帝押注，只有恩怨情仇，病月和苦星没必要沾染这里的因果，更无必要和那只狐狸精斗狠。
　　这狐狸精知道得不少，身后的人甚至能调换三姓的命格，让孟平李代桃僵，她不想多惹上一个仇家。
　　祖慎明白病月的顾虑，安静点头，补道：“你和苦星走吧，这里我能应付，如果见到灵宝将军，把她带回来助我。”
　　病月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二人之间气氛安静，竟然谁也没有动，祖慎没送行，病月也没挪动脚步。
　　祖慎仰头看她，笑道：“怎么不走呢？”
　　病月看她笑，自己也莫名笑了起来，一张邪气不祥的脸，竟然无端有几分意气潇洒，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祖慎道：“原本是想走的，但怕你这小个子，被人打死了。”
　　祖慎笑着摇头，有些无奈道：“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别看我个子小，却不是好欺负的，何况皇命之争从来见血，我并不怕流血。”
　　“我知道。”病月嘴角的笑容有些淡了，但祖慎没等到她说出什么，就见病月在她身边抬头，环顾四周，在场都是敌人，没有人能和祖慎站在一旁了。
　　病月对祖慎低声道：“我和苦星站在一旁观战，不参与你们的争斗，只确保最后你能活到最后。怎么样？”
　　祖慎听后，缓慢点头，睫毛压着墨黑的眸子，好像无端有两分难言的情绪，不知为何说了一句：“也是仁至义尽，多谢你。”
　　听到这句客气话，病月立时提起一口气，压住了嘴边的所有言语，点头低下，后退到了一旁，对苦星道：“我们观战即可。”
　　苦星没明白，蹙眉道：“法士娘娘让我们观战？这什么意思？”
　　病月只把苦星叫到身边，退避一旁，不再参与他们的恩怨了。

　　此刻祖慎、祖极、孟平与胡玉仙三人一狐狸四人各站三处，目光互相游走，彼此警惕，猜测对方如何实力抵挡，自己又如何能得手杀了对方性命，虽然沉默，但无比凝重，仇恨的情绪和杀意在三人之间胶着翻涌。
　　孟平率先开口问：“为什么杀我母亲？”
　　他知道理由，但此时此刻，还是想有头有尾地问上一句。
　　祖极干脆利落道：“保王位，争皇位。”
　　孟平嘴角微微一颤，道：“此刻呢？”
　　祖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祖慎，道：“此刻只觉得当初太仁慈，未能斩草除根。”
　　孟平没有再被他的话激怒，而是看向了祖慎，道：“不如再合作一次，我们一人半条命。联手杀了他。”
　　祖慎稍稍犹豫了片刻，她看向不远处观战的病月，对方面容平淡，祖慎心中有了新的念头：“既然瘟苦神不能相助，杀了祖极也未必要亲力亲为，祖极今日必死，孟平也不像是贪图皇位的意思，不如坐收渔翁之利。总好过以伤换伤，为一些虚无仇怨放弃大好江山。只要我祖慎今日不死，明日便是登基金銮殿，不必伤了龙体啊。”
　　想到这里，祖慎十分舒心地对孟平微微一笑，道：“虽然你骗了我，但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体弱无能，还是由您这位贵人代劳吧，我会在一旁助你报仇雪恨，如何？”
　　孟平目光定在她的笑脸上片刻，他并非不知道祖慎坐收渔利的意思，但亲手杀了祖极才是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唯一目的，只要祖慎愿意收手，那就足够了。
　　于是点头道：“一言为定。”
　　祖极却忽然问道：“慎儿，你不想和我刀刃相见吗？”
　　祖慎看向他，摇头道：“没必要。”
　　面对孟平一直冷淡讥嘲的祖极此刻却几分复杂地笑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很恨我。”
　　祖慎冷脸道：“我是恨你，但也没有恨到让自己放弃更有价值的东西。”
　　“为什么？”祖极问，“因为我不是个好哥哥吗？”
　　祖慎顿了顿，她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祖极是否可以和哥哥这个称谓衡量，片刻后道：“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好哥哥了。”
　　“是吗？”祖极轻轻问话，好像是自言自语，道：“人情薄似秋云，果然不错。”

　　话音落下，胡玉仙吐出一口妖雾猛地朝祖极灌去，反手一道灵光掠过孟平双目，令他耳目清明，不畏迷雾。
　　有了两道助力的孟平朝着祖极瞬间发动攻击，几十道冰冷剑光在雾中时隐时现，层出不穷，血雾从白色的妖雾中弥散而出。
　　祖慎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就听到雾中两道倒地的声响，视线蒙蔽中，场地内竟然一点响动都没有了。
　　观战的病月忽然道：“祖慎，退后！”
　　祖慎立即警惕万分，瞬间后退三丈，神色愕然的胡玉仙慌忙挥散妖雾，随着夜风吹出一片清明后，一串平稳低沉的脚步声与拖拽两道尸体的窸窣传到了众人眼前。

　　一脸冷漠平静的祖万杀将祖极与孟平一剑封喉的尸体扔在了地上，漆黑的眼眸抬起，凝视着祖慎，仿佛是看故人，又像是看新客，莫名怅惘又游离，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沉底。
　　事态陡然生变，祖慎原本以为孟平和祖极的修为需要恶斗许久，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女人随便两剑给收拾了，她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意，总之今晚的计划已经达成了，没必要逗留此地。
　　祖慎转身想走，祖万杀叫住了她：“站住。”
　　她话音一出口，祖慎果然站住了，却不是自愿，而是浑身如同石化一般，被定格在了原地。
　　是仙法！
　　这也是天上来的人，她目光极力看向一旁的病月，连同身旁的苦星，姐妹俩的脸色都很不好，简直差到了极点。
　　祖万杀一步步走向祖慎，走得有些慢，被病月赫然喊住：“祖万杀！她是祖慎！”
　　祖万杀侧头看她，点头道：“我知道。”说着，脚下步伐不停。
　　苦星这才急了起来，伸手要扯住病月，低声道：“她还真是死不了啊，怎么办？要不要帮祖慎？”
　　身边的病月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她袖口挥出一股墨黑粘重的物质，如同雾气一般迅速扩散，却又紧紧黏住了祖万杀的脚步，如同蛊虫一般，疯狂啃食着能够沾到的祖万杀每一寸肌肤，不断注入剧毒，如此狠辣的招数令祖万杀不得不停下应对。

　　病月立刻解开祖慎的定身法术，带着她朝殿外狂奔。
　　祖慎这才有机会问：“她是杀神祖万杀？为什么要杀我？”
　　病月第一次如此焦急，如临大敌般，急忙道：“谁知道，八成是疯了，你快跟我走！”
　　祖慎却不像病月这么紧促，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命已经悬在了病月身上，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道：“去哪？”
　　病月一时回答不上来，她这么多年在法士娘娘手下卖命，祸害的地方和人不少，但要说藏匿之处，却一个也没有。
　　她想不出来，转头想问祖慎，却见她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奇怪问：“你高兴什么？要死了也高兴？”
　　祖慎跟着她朝着昏暗方正的王殿外不断狂奔，那棺材般的出口近在眼前，大约是觉得人之将死，无端有点感慨，轻声道：“十八岁的时候，我早就想这么逃命了，但我自己没逃了……”
　　病月知道她大概是说自己联姻那一年。
　　“呲——”
　　剑刃穿透胸膛的声音在祖慎耳边响起，血液炸溅在她半张脸上。

　　病月的身体从身后追来的祖万杀剑刃上倒下。祖慎并没有任何惊诧和恐慌。
　　她这么多年察言观色惯了，有时候，仅仅是看一个反应，就知道敌手如何，她一看到病月破天荒的惊慌，就知道这个祖万杀是斗不过的。
　　但要说病月会死，她还是无法接受，只能一贯地忍受。祖慎面无表情的脸挂着淅淅沥沥的血水，她抬手抹走流进眼中的血，垂眼看病月的尸体。
　　苦星凄厉地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也被祖万杀闪身拦住。龙渊剑刺穿了她的腹腔。
　　迅速，致死，这才是祖万杀不管不顾出手时的实力。
　　祖慎看了一眼不远处门扇大敞的门，回身看祖万杀，祖万杀也回过身，和她对视。
　　祖万杀甩去了残剑上的血水，二人面无表情地对视着，身边是死寂的尸体，灵魂飘然离体，飞入天浊门中。
　　祖万杀以为祖慎被自己吓到了，平静安抚道：“别害怕，这个世界是假的，等天地毁灭后，你们的灵魂会再次重生，眼前这一切都死不足惜。”
　　祖慎心想，病月说对了，这人真的疯了，口中却顺着话回答：“可我不想再杀祖极一次了，杀他一次真麻烦。”
　　祖万杀顿了顿道：“其实你们的命运被篡改了，以前祖极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兄弟。”
　　祖慎冷漠道：“我不想听你帮祖极辩解。”
　　祖万杀拎着剑走近她，和她面对面，挨得很近，她身上的幽香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祖慎一点惧意都没有，而是指着不远处的门问：“我能不能死在门外。”
　　祖万杀顺着她的手看去，问：“为什么？”
　　祖慎道：“因为我一直想跑到那扇门外。”
　　祖万杀没继续问她的意图，痛快道：“可以。”
　　祖慎点点头，擦掉脸上的血，一步步端稳地朝着门外走去，祖万杀在她身后跟随着，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和曾经鎏金江畔一样挺直，然后断然地迈过了那扇门。她抬脚的动作很轻，很稳，好像这就是她应该得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