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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洪涝之灾 ...

  •   裴泓意志坚定,饶是上官听雨再三劝说也未曾改变心意,数次下来,上官听雨已有些耐不住了,并非是她性子急躁,而是此刻她在明,裴九卿在暗,须先下手为强。
      此日,上官听雨再次独自一人前往泓王府,书房之内唯有裴泓一人,气定神闲悠然裱画,他是以沉默明志:“裴九卿有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帮他?”
      裴泓神色未变:“此事与他无关,乃裴泓之故,我已无意插手官府朝廷之事,还望上官姑娘海涵,若是真的无法海涵,裴泓深感遗憾。”
      听雨心知自己已然等不下去,搁于太师椅扶手之上素手慢慢握拳,她终于下定决心将真相公之于众:“你曾言我与你一故人相似,且你与她之间诸事让你遗憾暗恨至今,既是如此,你何不将此份遗憾化为实际,你所指之人,是否是萧忆瑶,你可知,她根本不是病死,萧家满门上下一千一百二十一人一夜之间尽诛,你且说,天下间有谁有此等能耐?”
      “不可能!”裴泓一把攥住她之肩膀,不住摇晃:“你在说谎,若是你只是欲得城郊之地,我已说我不再插手,又何须如此激我,她们之间明明是如此恩爱情深,九卿他岂会……”话末,已是无力开口。
      “恩爱情深?他裴九卿爱之是何物,乃萧忆瑶其人,又或者其大将军之女,未来凤后之权利荣耀,世人皆知,萧家一门满门英豪忠烈,边疆之地有大将军萧誉,萧衍一日,自可抵御四方蛮夷肆虐,萧颀为御前侍卫禁军统领,皇宫有其一日,安全无虞,后宫之中有萧忆瑶一日,稳居后位,后宫之中必井然有序,可如此一来,又何尝不是将皇上之身家性命全部交托于萧家之手,他做不到,故一手策划灭门之案,我是否应说裴九卿为一极佳之戏子,萧家满门一夜之间如数失踪,你等亲近之人竟无一人怀疑至他之身。”
      盯着裴泓之眼,她一字一句开口道,步步紧逼,不容他后退逃避:“裴泓,你是真的不明白,抑或是一直以来都是在逃避,在小瑶之身上,安慰蒙蔽自己,她会活的如此快乐幸福,明明心中已然有了预感,却始终不愿正视,裴泓,你是个懦夫,我今日就明了告知于你,萧忆瑶死了,死于宫廷权利争斗之间,死于她夫君之手,而造成她如此结局之人是你,是你亲自将裴九卿介绍于她,也是你,亲自见她推入他之怀中,是你间接造成了她之死。”上官听雨在逼他,逼得他将其过去心中所根固其身之一切全然摧毁,方能得以维护己方利益。
      裴泓脸色发白,温和之气度当然不存,呼吸之间气息都仿佛是从嗓子中硬生生挤出来,沉重压抑,眼中一片狂乱,真的不知情吗?不明白以瑶瑶之心性又何以于区区数月就以芳心托付于裴九卿,当真不明了明明她是如此伤感看待她身份所需面对之立场,明明……一切都不必走到如此地步,明明一切之促成者皆是他,明明她曾经是那么快乐,不知何时笑容已于记忆之中粉碎,他慢慢松开禁锢上官听雨肩膀之手。
      “你大可好好思虑,我明日再来。”
      回别院之时,上官听雨为步行而回,她心知先破后立之意,故方才之决定实为无奈之意,却是非做不可,然对于裴泓此人而言,他对上官听雨谦和有礼,自己却生生将其疮口挖开,她分明见有一刻他眼中维系生存之最后一丝光芒都黯淡无光。
      或是太过于专注,她竟未曾注意行驶而来之运水之马车,眼见马车已行至跟前,眼前她以无可避让,却见身后一身影现身,为十八护卫之一,但见其以指力将手中圆石打出,击于木桶之上,瞬间只见得木桶之板破裂,桶内之水倾泻而出,由高处落下,纷纷溅于行人之身。
      只见赶车之车夫叫道:“这是我家员外所需饮茶之山泉。”
      车夫之声并未传入上官听雨之耳,看眼前山泉溅于己之裙衫之上,冥冥之中,她觉之眼前一幕将她近来多日之思绪链接起来,木桶……城上河…….木板……堤坝……渭河…….山泉,记忆之中似乎有人以漫不经心之意言道,水倾势而出,比高向下,全然淹没。
      回过神来之际,织箩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前道:“堤坝监军之人钱镇古竟突然逃出利州府内,织箩不解其意,故来问主子下一步应如何?”
      上官听雨之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如考丧妣,连道出只因都在颤抖,握住织箩之手是如此用力,仿佛抓于唯一之浮木,于臂腕之上印以一个个指印:“快,快去堤坝组织他们,另发以信号让大家全部往山上高地之上集中,裴九卿……裴九卿他炸堤坝将整个利州淹了,快了,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话还未落,耳际已传来火炮之声,声声隆隆,上官听雨之心顿时凉了半截,手无力垂下:“已经……来不及了。”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上官听雨甩开织箩之手:“赶紧吩咐大家赶往高地,我随后前来。”
      织箩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之手,看看听雨离开之方向,又听以耳际炮声隆隆,唯有一跺脚,先行发以信号率大家赶于高地之上。
      织箩等人尚未回以别院,洪水已倾巢而来,已然漫于腰际,一个站立不稳,唯有卷于洪水之中,炮声隆隆之下城内之人原以为只是堤岸决口,却未曾想是炮轰堤坝,将其全然毁去,根本毫无防备,待洪水真正到来之时,已然不及。
      然洪水之中,纵使有再好之武功也无可奈何,更有何者为有家有事之人,大水来水顾不得自己需先回家看以家人更背以大包小包之物品,奔跑已是吃力,大水一来,方才还好好之人影,或怨恨或悲愁,还未回过神来已然让大水卷走,她也曾想前去搭救,然水由高处下落,来势汹汹,她将腰间绸带缠于树干之上,方能入水相救,然对方却是拖家带口,在她相救之后还欲将自己妻儿一起拉上,是贪心也为人之常情,然细弱树干不撑洪水以及五人之力,眼看枝干断裂,织箩所能做之事唯有先保已己之性命,纵身跃于堤岸之上。
      “你已然尽力。”身手十八护卫之疏影开口道,他本不善言辞,然此刻见织箩沉默立于河堤,看黄色洪水之中人影不见平日美艳妩媚之容颜之上一片沉寂,所能言之也唯有如此。
      “走吧。”说不准,与倚风听雨楼一众人等全部聚集之时,集众人之力方能救此些百姓,眼下她一人之力尚微不足道,而同时她也开始担心上官听雨之安危,洪水无情,虽其足智多谋,仍是有几分不安之感。
      赶于山丘之上时,除倚风听雨楼中众人见信号赶来之外,还有城中死里逃生之百姓,破旧之粗布麻衣还留有渭河黄沙之印记漫过腰际,然此时堤坝已全然崩溃,河水已将整个里州府全然淹没,变之为一片水城,偶有高楼会露出些许屋檐楼角。
      所有人立于山上看脚下之土地,织箩不知道其他人为何种感觉,她只是觉之自己眼眶一下子热了,红了,就听见一旁崔涑低声道:“我去将钱镇古抓回来。”
      没有人阻止他,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最后之决策为如今高高坐于龙座上之人,他们也明白,裴九卿永远不会承认,只会以玩忽职守为名将钱镇古处斩,钱镇古或是害怕自己死于洪灾,或是害怕死于裴九卿之手,故先行逃逸,但若是将钱镇古先行保护起来,待他日另作用处。
      此刻于山顶上之倚风听雨楼之人并不多,有些人以赶往城外寻以药材食粮,或已回倚风听雨楼报信,或前往其他高低寻以生者,还有五六十人及老百姓一起搭建简陋之帐篷,处以伤者伤口。
      不知何时天已下起瓢泼大雨,众人之心情已然如此刻之天气,而眼下他们所面对之最严肃问题则为粮食与药材,山顶之上平民已有数百人,平日劳作之人身上不乏细微伤口,眼下于泥水之中浸染,一时之间也不得好好休息,伤口势必会发炎长脓,霍延等人随身携带有伤药,可与需求相比远远不足,而另一方面则为上官听雨迟迟未有音讯,众人之心生出阴郁之感,若有听雨相随,好歹有一支柱,有她在,可相信依赖于她之计谋相信可将一切安然度过。
      至晚,于倚风听雨楼千方百计之调度下,方得以运来一批食物净水聊以度日,篝火之上所煮之稀粥清澈见底,分与数人,也不过每人区区一小碗,根本无法保腹,而同时一些身体孱弱受伤之人以及老弱妇孺高烧不退,霍延织箩几日衣不解带进行照料,却仍是无力回天。
      当第三天,一名十一岁之女孩因高烧不治而亡之时,织箩觉得自己之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她亲手挖了一个坑,看着女孩如此年轻美好之生命化为眼前冰冷青紫之尸体,大雨落于女孩之脸上身上,织箩伸手轻轻拂去,彻骨之恨意自心底生起,她从未如此怨恨朝堂之上高高在上那人,从未如此怨恨自己之渺小无力,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女孩死之前还紧紧的抓着她之衣衫,明明昏迷了却仍是喊着:“姐姐,我不想死,姐姐,求求你,救救我!”那时候她是如此答应的?是哭着承诺着一定会救她,可是最终她失约了,当女孩之手无力的自她衣衫上垂落,身体于她之怀里慢慢变冷之时,她觉得自己也应死去。
      也就在此时,上官听雨终于回来,面色苍白如皋,手里抱着一个木盆,木盆之内为一五六岁之男孩,而她只来得及将手中之木盆交予他人手中,吩咐一声好生照料便昏倒在地。
      上官听雨觉得自己之记忆仿佛化作了片片碎片,根本无法拢和在一起,零零碎碎只见她只记得,当时她本是想赶回去,然当她行至一半,只见洪水奔腾涌来,而泓王府早已淹没于洪水之中,来不及逃生之人,尸体夹于缝隙之间,面色青白眼睛大睁,死不瞑目,而裴泓早已不见踪影,她很清楚,堤坝之向本就正对于泓王府,堤坝炸毁,泓王府首当其冲,或许,他……已经死了,尸体被洪水冲走。
      可是她不愿相信,所以迫使自己一遍遍寻找,而记忆也从此处中断,迷迷糊糊之中只记得艳色不在之容颜抱着木盆于洪水之中即将没顶,她于堤坝之上伸出大半个身子试图拉住于她。
      接下来呢,又是如何,好像是她已然涣散,失去生存意念之眼迫使她开口道出:“阿泠,不要放手啊,求求你,不要放手。”不要让我之罪孽愈加深重。
      她的回答又是如何呢,她似乎清醒了,又似乎陷入了疯狂,眼神是如此怨毒,将木盆里之孩子推于己之身旁,然后说道:“今时今日我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田地,皆因你之故,若是当日你未曾救我,直接让我死于匪宼之手或许还是好的,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恨之人是你。”言罢,便以最后一丝气力推开己之相救,卷入洪水之中,却是大声在笑,渐渐笑声显的含糊不清,她之口中已然灌入洪水,再后来就只见可洪水水面之上涂以蔻丹之素指淹没,再也不见,即便面对死亡,她仍是笑着,宁愿死也不愿得她再救。
      而另一种记忆已然漫于脑中,声音之主人已漫不经心之语调道曰:“郴州之地为富饶盘踞之地,且靠海临江,此处之人大多以贩卖私盐为生,朝廷虽百般打压,然对方却以水路迅速逃窜,若说办法也并非毫无办法,”女子葱段素手轻轻点于地图之上流一脉,郴州临近渭河之下游,若于潮水风暴水涨之时,将上下流堵住,渭河之内泥沙淤积,河床抬高,海水暴涨之时自会引起渭河之波动,原本堤坝已难以承受如此压力,如此一来堤坝决堤,于渭河及海水之冲刷,自可掩以郴州之地,他日待退潮之日,盐与泥沙混杂,自是无法卖以贵价,私盐之患可除。”当日那女子乃以何种心态道出此番话语呢?不过只是调笑之意,故所道之法不过为最快速,却也是却为祸患之法,故她从未将此番话放于心上,不成想,他早已牢记于心,并将此法真正实践于利州之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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