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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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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月,便也结束了寒冬,这会瞧着外头日头正好,冰雪融化的景象,皇后将手中的册子缓缓放下,斜过头看了眼正在替她描花样子的沈语娇,神情分外柔和。
她对着沈语娇轻声道:“你这孩子,都说了让你早些回去歇着,如今本宫已然大好,何须你再这么陪我耗着?”
沈语娇闻言看了眼皇后,眉眼间皆是小女儿家的娇俏:“母后可是嫌我烦了?”
说罢,她将描好的花样子拿起来,对着上头的墨迹轻轻吹了吹,随后拿着纸张坐到皇后身边,转头问道:“这张母后可还满意?”
皇后虽是无奈,但嘴角却是笑着的,她一边接过那花样子,一边嗔怪道:“如今啊,你可是个会惯会歪派的,原是心疼你,怎的这话到了你耳朵里变成了嫌弃?”
视线转移到那描绘的牡丹花上,她又惊叹道:“还是你的笔法精湛,这牡丹花竟是画得栩栩如生。”
沈语娇听了展颜一笑,“是母后这里的花样子好,儿臣才能描绘得出来,”见皇后看向她,便又继续道:“这会太子殿下还在御书房呢,姣姣便是回去,也是一个人呆着,倒不如在母后这里,午膳时还能吃到坤仪宫的小厨房。”
“你啊,”皇后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东宫厨房里的都是御厨出身,难不成还能饿了你去?”
“儿臣就是觉得母后这里的餐食更好吃些。”
婆媳两个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如今已然状似母女一般,看着皇后心情好时,沈语娇也会同她撒撒娇,虽不知皇后是否真心疼她,但沈语娇却是在这上头分外投入。
且不说她这会既成了沈氏嫡女,便要做好这太子妃,就只看在这森严制度的皇权之下,她也要给自己找个可靠的大树可倚。
幸而,一来她们有着共同的纽带,皇后只太子琛这一个孩子,又寄希望于沈语娇改一改太子的性子,光是因着这事皇后便不会太过为难她这个新媳妇。
二来,作为太子妃,沈语娇也确实深得皇后心意,且不说自己这个儿媳妇仪言容工件件拿得出手,只说她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若不是有太子妃在,只怕坤仪宫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如今又见她时不时便入宫请安陪伴,皇后至此对这个儿媳妇是再没有半点不满,若非要说一个......皇后的视线逐渐向下,最终定格在沈语娇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姣姣,说来你也同琛儿大婚两个多月了,你这身子......”
沈语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她抬手掩唇,尽量让自己言语间自然一些:“母后放心,儿臣省得的,这件事上,儿臣与殿下自然是上心的。”
皇后听她如此说,倒是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又添了句:“若是琛儿政务太过繁忙,你便同母后讲,这些日子......他身上的差事也着实是太多了些,无论如何,还是要以皇嗣为重——”
“呀,母后,”沈语娇连忙扶住皇后手臂,又指了指外面道:“您看这今儿个日头正好,不如儿臣陪您去御花园里走走?”
见她这样,皇后只当是姑娘家的害羞,于是便也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又转头看到今日阳光着实不错,便点了点头:“也好,本宫也是许久没有出门活动活动了。”
这会时值午后,正是这一天当中阳光最足的时候,沈语娇搀扶着皇后在御花园里慢慢悠悠地走着,虽不见盛夏时百花绽放的景象,但也能瞧出几分生机来。
“今年春天来得早。”看着已然有些见绿的枝丫,皇后点头赞道。
“是呢,说明咱们大夏今年是生机勃勃的一年。”沈语娇如今吉祥话张口就来。
两人边走边聊,气氛甚是融洽,走了好一阵,皇后便有些累了,沈语娇见状便搀扶着皇后往回走,行至一处甬道处,众人忽然听得月亮门另一侧传来训斥之声,语声之尖锐听得皇后瞬间便蹙起了眉头。
“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啊?手里端着东西乱跑什么?你知道我这身裙子一匹锦缎要多少金吗?我瞧你莫不是疯了?凭你也敢往我身上撞?”
只是听了这么一耳朵,那刻薄的言语便令人心生不悦,沈语娇见皇后有意上前,遂也连忙跟了上去,待到走过月亮门,她却是大吃一惊。
门后头的居然是永嘉公主,她身旁围了一众宫女,有几个站在后头的,还有两个站在她对面,手中架着个小宫女,瞅着竟是气势十足,而那被架着的宫女身形瘦小单薄,只远远看这一眼便不难知晓,这不知又是哪个宫人惹了永嘉公主不虞。
只是,即便是皇家公主,可这般折辱宮婢也实在失了体面,待到走近,沈语娇隐隐瞧出了那小宫女的样貌,竟是极为难以置信地出声唤了句:“永安?”
那小宫女闻言缓缓抬起头,只见她双颊红肿,眼中泛泪,瞧见来人又连忙垂下头去,而旁人闻声也转头看过来,见是皇后和沈语娇纷纷下跪行礼,言语之间满是惊惧。
“请皇后娘娘安,请太子妃殿下安。”
“放肆!”皇后一开口便是盛怒,她目光死死盯着方才架起永安公主的宫女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天家公主动手?”
那两个宫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只下意识求饶道:“娘娘饶命,奴婢......”
还不待她二人说完,便有坤仪宫的嬷嬷上前便是左右各一巴掌,而沈语娇则是连忙上前将早已跌坐在地上的永安扶起,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眼见自己的宫女被打,永嘉公主的脸色变得铁青,但在对上皇后的视线时,永嘉公主还是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平日里她虽仗着圣恩骄纵,但她这会到底是言行有亏,只得福身行礼道:“永嘉参见母后。”
皇后见她这会竟是还心有不甘,便也不说让她起身,只沉声问道:“永嘉,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记得......”永嘉公主神情躲闪。
“那你怎能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打骂?”皇后凝视着她又问道:“永安她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让你在一众下人面前折辱至此?”
“她——”永嘉公主本想转头看向永安公主,却见这会那永安竟是被沈语娇半抱在怀里站在皇后身侧,这瞬间凌厉的眼神便弱了下来,她再次低下头不作言语。
皇后见她不说,便也不再开口,一行人就这么站在这,直到福身行礼的永嘉公主再也站不住,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
“永嘉公主,言行有失,传本宫的令下去,自今日起,禁足一月,凡宫中任何大小宴会皆不得外出,若有违抗,再加一月。”
“皇后娘娘——”永嘉公主蓦地抬起头,眼睛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皇后这些年就算被她再不敬相待,也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惩罚,这会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美人所出的永安罚她禁足?
永嘉公主此时脸上才显露出懊悔的神色来,对着皇后也再没了方才的气势,她再开口,语气里甚至还多了几分哀求:“皇后娘娘,儿臣知错了,求您看在明日便是皇兄生辰的份上,便饶过儿臣这一次吧。”
明日是二月初二,桓王的生辰宴,永嘉公主自然不愿错过,可皇后哪管明天是什么日子,凤眼一扫便厉声道:“还不将公主带回去?”
此话一出,便有几个嬷嬷宫女上前将她架起,也不管她如何哭喊,竟是一路将人架着离开了御花园,听着远去的哭喊声,皇后只觉一阵头痛,再一转头瞧见神色躲闪的永安公主,她不由地叹了口气:“永安。”
“给,给皇后娘娘请安......”
小姑娘从沈语娇的怀里站起身,踉踉跄跄上前两步,身子还未福下去便朝着旁边一歪,整个人竟是直直晕倒在皇后脚下,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皇帝得知此事之时,永安公主已经被皇后带回了坤仪宫,他刚一过来便闻到了极浓的药味,见皇后和沈语娇要向他行礼,随即大手一挥道:“免了,永安这会如何了?”
“刚刚服了药,这会又睡着了。”皇后被沈语娇搀扶着坐回椅子上,脸色是少见的难看,皇帝见了,先是叹口气,随后便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忍了半晌的皇后这会终于再没忍住,三两句便将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给皇帝。
“永安不过是与永嘉在御花园遇上,一时走路没留神跌了手中的餐盒,因着那里头的菜汁溅到了永嘉的裙摆上,这才闹出这些事......”
听了来龙去脉后,就连来时心里尚有些偏袒永嘉的皇帝,此刻也不由地拍案。
“实在是荒唐!”
因着声音太大,沈语娇下意识地看向里间的永安公主,见小小的人儿并未被吵醒,这才重新垂下头去。
皇后见皇帝如此生气,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今日惩处了永嘉公主,是因为她是所有皇嗣的嫡母,但这会皇帝既然知道了,那后面的事她便不想再插手,毕竟永嘉一向是最受皇帝宠爱的,若是自己罚得深了,过后皇帝消了气又不知该怎么心疼。
可这会皇帝正在气头上,听闻皇后下令禁足一月尤觉不够,本来想说令其禁足半年,但最后话到嘴边又成了禁足三月。
皇后见此也毫不意外,对于永嘉的过错,皇帝总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她语气淡淡地道:“陛下,永安这孩子受了惊吓,容美人那里也无人照料,不若就让这孩子在我宫里住上一阵子吧。”
身为嫡母,皇后此言可谓不偏不倚,皇帝这会又对这个女儿心有愧疚,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而那边容美人听到消息,竟是险些晕了过去,待到略微缓过来些,便到坤仪宫来给皇后请安,皇后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颇有些烦不胜烦。
“你宫里是一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了吗?永安她好歹是金枝玉叶,你怎能让她亲自去御膳房取餐食?”
容美人一双杏眸哭得红肿,听了这话更是止不住地流泪:“娘娘,都是嫔妾的错,都是嫔妾......”
皇后被她一口一个嫔妾的错哭得愈发心烦,她拍案道:“本宫问你人呢?”
“嫔妾,嫔妾......”容美人一手抚着胸口,宛如病美人般,好似下一秒便要再次晕倒,“嫔妾这些日子身体不大好,宫中的冰儿那时因着要替嫔妾熬药,便没能走开,是公主心疼嫔妾,才......咳咳咳......”
意识到自己在皇后面前失仪,容美人掩唇轻咳半晌后,脸色变得苍白不已,霎时褪去了大半血色。
“你宫里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宫女吗?”
“回娘娘的话,原是还有一个的,因着年前到了年纪,便放出宫去了,新的人如今内务府还未拨过来。”
“好了好了,”皇后扶额,“本宫待会便让内务府给你送去几个使唤的,这些日子永安便住在坤仪宫,你若无事也不必过来。”
闻言,容美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凄楚,但还是恭敬地朝着皇后叩头谢恩,待她走后,皇后只觉头疼得厉害,示意沈语娇不必陪着,独自便回了寝殿。
沈语娇福身行礼目送着皇后离开,随后又径直走回偏殿中,她在永安公主的床榻旁缓缓坐下,伸出手轻轻握了握那瘦弱的小手,看着小姑娘在睡梦里依旧不安,她柔声哄道:“不怕,不怕,永安好好睡一觉吧。”
睡着了,便没人再能伤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