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之间》枘曦

1、雨天

　　福建是一个多雨的省份。裴雨洛这样想。

　　她真的不喜欢雨天，一点都不喜欢。而偏偏在她来的几天里，这个城市一直在下雨。

　　还好，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裴雨洛以前还嫌弃过上海的天气，但是走过这一趟，她觉得上海挺好的。

　　手机铃声取代了高跟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裴雨洛没看备注就拿出手机接电话：“喂？”

　　“裴雨洛我告……告诉你，你别想和我争家里的———”

　　听到那边的声音，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此刻变得更加糟糕，裴雨洛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自从她成年后，家里就被裴庭川闹得一踏糊涂。

　　对，裴庭川是她哥，她同父同母的亲哥。

　　她是湖北人。裴家在湖北是大家：一是因为家谱从宋代传到今天未曾乱过；二是因为还是前清的时候祖上当过官，后来进了民国，太爷爷在乱世中做生意发了一笔财；再后来爷爷进了红军队伍，随部队翻雪山走草地；等到她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家里的财富已经比民国时候翻了好几番，在当地真正成了世家望族；三是因为裴家重女不重男，就以裴雨洛举例：她从小就被爷爷宝贝着，而裴庭川就被“区别对待”了。

　　人们都说裴家出两种人：一种是精明能干的，做生意的脑瓜儿一个顶两个；还有一种是聪明透顶的，读书识字一等一的行。

　　裴雨洛很显然属于前者：她很小的时候为人处世就显出她的精明圆滑来，家里人都盼望着她能做个商人；但她从商学院毕业后只上了两个月班，最后发现自己受不了老板的剥削，于是索性辞职不干了；而那时候刚好是国内网配商配的起步时期，她试着了解这个圈子，东跑西跑学配音学后期，就这样过了两年，居然在网配圈还能混下去：还打算成立一个自己的配音工作室；这次来福建，她就是拉合作来的。

　　想到这儿，裴雨洛心里稍微畅快了一些。

　　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居然走偏了路，离宾馆越来越远了，绕到了城郊。

　　而此时天色已晚，雨也越来越大。裴雨洛是个路痴，全然不记得到宾馆的路怎么走，此刻只想着找个地方避雨。

　　走到一条巷子的路口，裴雨洛远远看到一户人家的石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可能是下雨太大被浇到走不得路，来避雨吧。裴雨洛想。

　　她进了巷子。

　　裴雨洛看清了：那是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十几岁的年纪，身上还穿着校服，肩膀一耸一耸的，正捂着脸在台阶上哭。

　　她有些尴尬：自己走过去是否相宜。

　　但来既然来了，就问问吧。

　　裴雨洛走到她身前，替她打着伞：“你好，请问这附近有什么能避雨的地方吗？”

　　女孩抬起头，裴雨洛看到了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没有，”女孩很小声地说，“你得去市里，这是郊区。”

　　裴雨洛“哦”一声，留了个心眼问一句：“这么大的雨，你不回家吗？”

　　女孩突然恼了：“要你管！”

　　说完又哭起来。

　　裴雨洛还真没想管，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又看到了女孩的胸牌：高三四班，沈晰。

　　“你上高三了？”

　　“嗯，刚刚高考查完了分数。”女孩有气无力地说。

　　“上了大学，不应该高兴么？”

　　沈晰抽泣着说：“我家里不让我上学……”

　　裴雨洛心里“咯噔”一下：“所以呢？”

　　“我爸打了我，我跑了出来……”沈晰边哭边说，“我好疼……右边的耳朵听不到了声音了……”

　　听到最后一句，裴雨洛急了：“你说你右耳听不到了？”

　　“嗯，听不到了。”

　　“起来，我带你去医院。”裴雨洛说，“自己能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沈晰回答，但话音没落就差点踩空了台阶掉下来。

　　“别逞强了，我扶你。”裴雨洛把伞递给她，“自己打着。”

　　走出巷子，裴雨洛好容易看到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让司机开到了医院。

　　一检查，医生说如果不感染，保持耳朵干燥的话可以自行恢复，但最后告诉裴雨洛，沈晰发烧了。

　　裴雨洛一摸沈晰的额头，滚烫。

　　她本来想让她住院，但是沈晰死活不肯，她只好问了路，带她回了自己的宾馆。

　　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递给沈晰：“把你的校服脱下来，换我的，在床上躺着等我回来，我去买药。”

　　“……好。”

　　裴雨洛揪着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药店。对于从小路痴还社恐的裴雨洛来说，要她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回到宾馆，她用买来的体温计给沈晰量了一□□温：三十八度二。

　　裴雨洛赶紧让她把药吃了，接着就拿出手机把明天的机票取消了：她不是菩萨心肠，但也不可能丢沈晰一个人在这里。

　　这时候她才有机会仔细地看这个女孩子：身体瘦得有点抽条，但是丝毫不影响她好看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桃花眼。

　　媚到人心底去了。

　　沈晰睡觉不安稳，不一会儿就把胳膊露出来。裴雨洛刚想帮她放回被子里，无意间却看见了好几块淤青。

　　她抿了抿唇，装作没看见。

　　沈晰醒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裴雨洛在床边的椅子上看手机，看到床上的人醒了，问她：“好点了吗？”

　　沈晰点点头：“好多了。”

　　“饿吗？想吃什么？”

　　“我……不饿，谢谢。”

　　沈晰有点难为情：“我们都不认识，你就带我去医院……谢谢。”

　　“没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应该叫你什么？”

　　裴雨洛笑了：“你觉得应该你叫我什么？”

　　“姐……姐姐？”沈晰有点迟钝，“你比我大很多么？”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那也不算很多，七岁而已，叫姐姐吧。”

　　“你大学毕业了吗？”

　　“毕业了。”裴雨洛回答。

　　“哦……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来出差的。”

　　“你……家在哪儿啊。”

　　“家么……”裴雨洛想了想，“我常年在上海住着，家乡在湖北。”

　　沈晰听到“上海”两个字，眼睛亮了亮：“你从上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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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写到十一点半。
一些叨逼叨，算是清音的姊妹篇吧，大家勉强看看就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