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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子作死(1) ...

  •   帝心难测,分明将元昊天往安靖侯府里放了五年,不闻不问。
      此刻临近年关,却又着令元昊天即刻启程,片刻不得耽搁,由幽州赶赴上京。

      沿途则由苏文煜率军,护卫太子安全。

      太子在安靖侯府里住了这么些年,安靖侯府自然也得有人去天子跟前复命去的。
      苏文煜年纪轻,还算不上侯府当家的人。便由二老爷出面赴京。

      大夫人好不容易见着了儿子,自然也是要带人随着大公子一同上京去的。

      尽管圣命紧急,到底人不是铁打的。王顺等人屁股还没坐热呢,哪有这么好的精力又即刻启程返京?
      遂决定先在安靖侯府休整一日。

      当夜,便在老夫人的春荣堂摆了好几桌席面,为这乌泱泱的一大家人践行。

      余慕儿从小厨房到大厅,进进出出地伺候着,路过屋子后头一个搭了暖棚的小园子。

      小园子中栽了好些老夫人精挑细选的精贵花草。
      此时棚内透出暖洋洋的昏黄烛光,映出两个小丫鬟的身影,想来是老夫人专门留在此地侍弄花草的。

      余慕儿正要离开,忽听得其中一个小丫鬟愤愤叹了一口气:
      “那余慕儿当真是命好。我与她分明是一同进府来的,偏她被元公子挑了去!现在可好,我只能与这些破花烂草为伴,她倒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余慕儿一怔,听出这声音是春荣堂的绿柳。

      便听另外一个不相熟的丫鬟尖锐地笑了一声:“你气什么?奴才始终是就是个奴才,还真能翻身成主子不成?”

      绿柳道:“可你看她成日里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可把元公子迷成什么样了!现在都这么张狂,回了京,那还了得?

      余慕儿抿了抿唇,心中虽然不悦,但也知道这会儿府里正在前头热闹呢。不能为了这样的事扰了主人家的兴致。

      她不愿再听这些背后嚼舌根的恶言恶语,转了身就要走。

      另一个丫鬟的声音又钻进耳朵里来:“你且由着她做梦去吧!我可听说,那元公子早就是有婚约的人了!”

      余慕儿刚抬起的腿,不由便顿住了。

      绿柳兴奋道:“真的?快说来听听!”

      “我也是听说的,你可千万莫告诉旁人。听说这元公子原来还在东宫做太子的时候,早就由皇后娘娘定了一位太子妃!

      后来元公子来了我们侯府,这太子妃便也入了皇觉寺修行,扬言是非元公子不嫁了!”

      绿柳发出一阵嘘声。
      先头那丫鬟又接着道:“如此情真意切——你且说说,倘若你是元公子,你究竟会选那门当户对的太子妃,还是这么个低贱的小丫鬟?”

      绿柳笑嘻嘻道:“我人笨,怎么知道怎么选?不过元公子那么聪明的人,心里恐怕早有了决断罢!就是不知到了那时候,太子妃可能容得下这么个骚蹄子么?”

      两人笑成一团。
      充满恶意的尖锐笑声径直闯进余慕儿的耳朵里,带来彻骨的寒意。

      余慕儿浑身打了个哆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

      夜间散席,元昊天注意到她的异样。
      回去松照阁的路上,便问她:“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余慕儿垂着眼跟在他的身后,没说话。
      ——王顺还在一旁殷切伺候着呢,当着外人,她开不了口去问。

      王顺见她不说话,谄笑道:“殿下,恐怕是慕儿姑娘为着明日启程返京,心里头紧张着呢。”

      元昊天点点头,忽指了指王顺:“他是宫中的老人,你这几日与他多学学规矩。方才这般主子问话不答的事情,往后不要发生。”

      余慕儿一愣,抬头去看元昊天。
      后者的眸子暗沉沉的,一丝光彩也无,冷然极了。

      余慕儿觉出一种可怕的陌生来。

      王顺顺竿子又奉承了几句,到了暖阁,余慕儿正跟着要进去伺候。
      元昊天没搭茬,微蹙了蹙眉。

      那王顺一双眼睛着意地观察元昊天的神情,此刻便急忙拦下了余慕儿,笑道:“姑娘今日劳累,不如先回去歇息罢。殿下这儿奴才伺候着便得了。”

      余慕儿茫然地停了下来,抬眸去看元昊天。
      后者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房内。

      余慕儿这会儿忽打了个寒战,觉出一种深切的无措来。

      原来这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悲欢不宣于口,喜怒不形于色,只由着下人去揣摩心思。

      她茫然无措地在原地站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四面八方,俱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泱泱的黑云,什么都看不分明,耳畔唯有凄厉的寒风作响。

      第二日一早,阖府都轰动起来,整理行装。
      元昊天只让王顺将厉害关系都与松照阁的人说清楚了,由着这些人自己决定去留。

      丫鬟婢子们自不必说,只当是个百年难得的机遇。
      能去京城,还在太子跟前伺候,将来指不定有什么造化呢?还有什么好说的?

      仆役们却有所犹疑。入了宫是要去势的,有些人便不干,宁肯待在幽州。
      其余心里头存着大志向的,个个也都收拾行装,跟上了回京的队伍。

      安靖侯府的小辈们趁着这当口,便聚在春荣堂与老夫人说说话。

      老夫人前半辈子热闹够了,年纪大了独爱清净。
      只让吴嬷嬷将年前定的锦布给各房分了,又给小辈们塞些红包,分些首饰。自己露了个面,便仍旧折回去暖阁里歇着。

      苏文琰静静陪在身边说些闲话。

      苏文琰年纪幼,命运却多舛。
      刚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长不了几年,父亲也殁在北疆。

      老夫人心里总觉得亏欠,不免对他更怜爱些。

      苏文琰望着屋外喧阗的热闹,神色淡淡的:“孙儿不如还是在侯府陪着奶奶罢。”

      老夫人握着他的手,慈眉善目地笑起来,语气却坚决:

      “奶奶知道我三小子有这份心就好了。窝在这幽州城有什么出息?奶奶同你二叔说了,去了上京,便教你入国子监,拜入龚护门下。你屋里不是总留着他的诗文么?我的乖孙眼光很好,他是有些才学,只是人傲了些,可奶奶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听得这件事,苏文琰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琰儿多谢奶奶。”

      老夫人抚着他的额发,依稀看见了当年三爷的影子,触景生情,眸子不免也几分湿润,正要说话。
      忽听得内间传来“哗啦”一声,听起来像是瓶子砸碎在地上。

      老夫人蹙着眉:“怎么回事?”

      春杏慌慌张张地蛰出来,跪下去请罪:“奴婢的疏忽,扰了老夫人清净,请老夫人责罚。”

      太常长公主是怎样的人物,一眼望下去,就知道这妮子心里琢磨些什么。
      可她不说,只是端了茶盏微抿。

      烟雾缭绕之间,也瞧不清她的神色。

      春杏到底是耐不住性子,“砰”地一声磕在地上,急切地唤了一声:“老夫人!”

      长公主嘴角浮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笑意,放了茶盏,自上而下打量她:“你今儿多少岁了?”

      春杏道:“过了年,奴婢也就十七了。”

      长公主“哦”了一声:“可许了人家?”

      春杏在底下听着老夫人这几句闲谈,不知要扯到猴年马月,心里急躁得很,又磕头道:“老夫人,奴婢、奴婢求老夫人的恩典!”

      长公主哼笑了一声:“急什么,话还没问完呢。”

      春杏无法子,便只好捱着。
      又听老夫人道:“大夫人院里的三福儿,今儿也是十七,前头托大夫人到我这儿来说你的亲呢。”

      春杏“啊”了一声,讶然抬起头。

      老夫人问道:“你可愿意?”

      春杏蹙着眉头,又低下头去:“奴婢、奴婢...”
      话虽未说出口,但那神色显然是万分不情愿。

      老夫人瞧着下头春杏扭捏的模样,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

      这样朝三暮四的奴才,她要是这么容易便放了她去了,侯府的人心恐怕也要散了。

      冷冷道:“春杏,不是老身要为难你,只是你须得想清楚了。京城那种地方,你这样的丫头可真是不够看的。”

      春杏不服气,嘟囔道:“那余慕儿不也去了么?”

      老夫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人贵有自知之明,人余慕儿在太子跟前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倒真是没见过这么上赶子不要脸的!”

      春杏到底是个大姑娘,听老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一通指责,脸上登时是红一片白一片。

      眸子里转瞬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迸出来。

      苏文琰心善,这会儿看着春杏的脸色,到底忍不住开口了:
      “奶奶,春杏也是我看着成了大姑娘的。这十几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她愿意去京城,奶奶不如便放了她去罢。”

      老夫人听得苏文琰这一番话,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寻思着许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终究是挥了挥手:“我老啰,留着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成天对着我这张老脸,也是作践!去罢,只要太子肯收你。”

      春杏本以为是没有机会了,没料到苏文琰这番话,真就说动了老夫人,当真是好一个喜出望外!

      脸也不愁了,泪也不流了,“咚咚”在地上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奴婢多谢老夫人的成全!多谢三公子!”

      退至门口,喜不自禁地小跑着便去了。

      过不了半刻,便见到暖阁门口探进来好几个脑袋。打头的便是绿柳,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老夫人...”

      又求救似的朝苏文琰张过来:“三公子…”

      显然是听说了春杏的遭遇,纷纷都跑这儿求出路来了。

      老夫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也不正眼看她,唤了吴嬷嬷进来。
      随后便下令召集全府的婢子家丁在春荣堂前的院子里候着。自个又从北墙的落锁的小盒子里,拿了一叠的身契出来。

      苏文琰明白过来,这是老夫人要借这机会放人了。
      他看着满院子一张张毫无留恋、兴致勃勃的脸,无端觉出一种嘈杂。

      起了身,沿着池子旁的一条小径漫无边际地踱起了步子。

      走至池子口,不想又遇见了余慕儿。

      同住在侯府,他见过余慕儿许多次,印象中是个眼眸明亮、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两人没什么交集,到现在也没多说过几句话。

      日头高升,远处廊子檐上的雪都化开了,淋淋漓漓,露出青色的琉璃瓦来。再往上,是冬日难得的晌晴的天。

      余慕儿正半抬着头,不知望着哪处出神。

      苏文琰轻声道:“舍不得?”

      余慕儿回头,见着是三公子,福了一福:“三公子安。奴婢只是在等莺歌呢。”

      苏文琰不语,眸光却落在余慕儿的脸上,停了好一阵子。

      他的眸子清浅,阳光下便好似剔透的一颗玲珑球,倒教余慕儿有些脸红:“奴婢的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么?”

      苏文琰道:“返京是件大喜事,阖府的人都盼着。怎么慕儿姑娘似乎有所忧虑?”

      余慕儿没料到心事都被他看破了去,一时沉默不语。

      可三公子素来待人亲厚,余慕儿终于忍不住道:“三公子,你说,要是能一直待在侯府该多好啊。”

      苏文琰浅浅一笑:“你不想去京城?上京可比这幽州城繁华多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是你想都想不到的繁盛气象。”

      余慕儿摇摇头,低声道:“我不喜欢这些。我只知道,去了京城,恐怕所有人都要变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变化...”

      她想起绿柳说过的话,又想起昨夜元昊天的神情,不由喃喃道:“我很害怕。”

      未知的总是可怕的。
      苏文琰看着余慕儿忧愁的神色,不免出声安抚道:
      “确然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尘不变的,可事物的本质总归是不会轻易变化。”

      见余慕儿似懂非懂的模样,苏文琰不免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总归是不会变的。倘若你在京城遇到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我。”

      余慕儿这句话听懂了,立即感激笑道:“多谢三公子。”

      又等了一忽儿,便瞧着莺歌提溜着大包小包往这儿行来了。

      余慕儿正要伸手接过,三人说说笑笑,一同往车队处行去。

      元昊天站在马车前,正同苏文煜吩咐些什么。远远见到余慕儿言笑晏晏的模样,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余慕儿并未注意到元昊天的异样,自去了马车内布置。

      不多时,忽觉出马车一沉,有人推了车门进来了。

      余慕儿心里头还存着昨夜的委屈,这会儿就退至一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元昊天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你怎么同他站在一处?”

      余慕儿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元昊天说的是苏文琰,便回道:“不过碰巧遇上三公子,说了几句闲话。”

      元昊天只觉心底有些无由来的不悦,蓦地沉声道:“解衣。”

      余慕儿骇了一跳,等到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小声央道:“殿下,外面还有人呢。”

      元昊天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烧成通红的一张脸,不由笑了一笑。

      今日不知为何,却没什么耐性,一把搂过余慕儿,反身按在了身下。欺近了她的耳垂,轻轻一舔。

      身下的少女一阵轻颤,元昊天哑声道:“怕人,声音就小一点。”

      莺歌正等着余慕儿出来一起回马车呢,猛然听见内里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动静,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红成了一条。

      远远见到莫问走近来,立即伸出手一拦:“你不能过去!”

      莫问双臂抱着刀,睬也没睬她,径直往马车处行去。

      莺歌下意识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你给我站住!”

      还没触到莫问的衣角,喉间寒光一闪,刀刃抵着了她的脖子。
      莺歌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莫问冷冷道:“不许哭。”

      莺歌打了个嗝,把那声呜咽又咽了回去。旋即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莫问:“我就哭,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莫问道:“我不杀你,却有一百种法子教你生不如死。”

      莺歌也是吃软不吃硬的,登时也不怵了,叉着腰道:“好哇,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姑奶奶要是给你求一句饶,下辈子投身做你的狗!”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这太子殿下还在里头办事呢。

      王顺立即行了来,扯开两尊活佛:
      “两位祖宗,要吵,去那头吵去。惹恼了太子殿下,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这地儿咱家伺候着就得了。”

      莺歌朝莫问扬了扬拳头:“今日看在王公公的面儿上,姑奶奶饶了你。下回可别教我遇见你!”

      莫问压根都没将她放在眼里,简短道:“王公公,殿下若是得空了,替我通禀一声。”

      王顺应下,见莺歌还要呛两句,连忙扯开了去:“姑奶奶,少说两句罢,那头春杏姑娘寻你呢。”

      莺歌回头一望,果然是春杏带着包裹寻她来了,这才忿忿作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太子作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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