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荣宠》拾木酉三

89、心痛

　　虽然隆安帝在柳淑妃和魏皇后那里接连吃了憋，但出于对大局的考量，他还是把太子叫道跟前，亲自劝说儿子。
　　“朕知你介意之前杨氏做的事。但太子妃的身份不比一般主母，世家大族向来会看皇室如何做表率。朕这一辈看的是皇后，下一代可就是看你和太子妃了，若太子妃不够有体面，亦或是在东宫地位不稳，其他世族也将有样学样，内宅不安何以谈国事。”
　　太子没有表示可否，其实在他看来，晋朝自建国以来，不去接亲的王储甚多，他不去也不代表太子妃没有体面。况且若此次四个在前大婚的兄弟都去接亲也就算了，但如今有成王和冀王在前，他就算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隆安帝自然也能看出儿子的想法，可他想的并不同。
　　“杨氏之前那件事，无论你甘不甘愿，都得皇家替她收尾。若无此事，你去不去接亲都无碍，但她到底先做了，能看出名堂的人家不少，若你这次不去，总会有人怀疑是不是你对太子妃有成见。无论之后你在东宫如何给她体面，也无法打消这些人的念头。”
　　“儿臣明白了。”
　　湛霖霁没有再纠结，应下了接亲的事。
　　从御书房出来回到东宫后，整个东宫的气氛都有些紧张。
　　其实太子既没有发脾气，也不曾甩脸色。他向来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冯德福作为伺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哪里能感觉不到，太子今日的心情十分糟糕，一早就吩咐了众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
　　这事儿不是没有先例，东宫其他宫人虽没有冯德福那般了解太子，也明白冯公公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事，遂都战战兢兢地伺候着。
　　可惜湛霖霁还是表露了情绪，就在湛霖勉来找他而他直接让近卫给人轰出去的时候。
　　隆安帝所言他岂能想不到，只是想装糊涂罢了。奈何先有湛霖勉跑来劝他去接亲，后有父皇让他给太子妃体面，他再怎么成熟沉稳，也不是没有脾气的面人儿。
　　他可以尽储君的责任，立稳太子妃在东宫的地位，不能让他人有机可乘，可这个麻烦是不是那位太子妃自己找的？他也是个正常人，还未进门的妻子先利用身份在外摆架子、耍心机，被人看出来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却要他这个未曾建立情分的丈夫出面摆平。
　　她是太子妃，该她好生做好众女的表率，在外彰显皇家尊严，而不是该他这个太子欠她的。

　　不管怎样，太子的确出面在大婚那日亲自到杨府迎接了妻子。
　　这可引起了京城街头巷尾一阵哗然，老百姓不明内里，只觉得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笃，站在送嫁队伍要路过的街道两旁，真诚地送上祝福，而了解些门道的世家倒是心思各异。
　　乔明怡和段悦儿、关沁来到了南街那处越阳楼，这是她们一早就定好的位置，送嫁的队伍刚好也会经过楼下的街道。越阳楼的雅间本就在靠窗的地方设有阳台，三人也没有矜持的站在屋里，直接来到阳台上等着热闹。
　　今日的大街真是热闹极了，甚有一番可同年节时分相较量的感觉。
　　为了应景，街道两旁一些有头有脸的商铺都挂了大红绸缎。
　　前头远远传来敲锣打鼓伴着奏乐声，街道两旁站着的侍卫率先一步推着观看的百姓向后挪，
　　人群里熙熙攘攘的声音多是“来了”二字。
　　乔明怡几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模模糊糊能看见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新郎倌儿和新娘子的轿子来了！”
　　“是太子殿下！”
　　“那就是太子殿下吗？我的亲娘嘞，可真是俊呐！”
　　“太子殿下！”、“殿下！”
　　“干甚呀，快放下帕子，这是太子大婚，不是状元郎过街…”
　　“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百年好合！”
　　“祝…”
　　人群中阵阵传出赞叹声和祝福声。
　　段悦儿直直地看着打头的新郎官，止不住地赞美，学着楼下的声音一同起哄。
　　关沁也觉得这位太子果真名副其实，再往后看那太子妃的送嫁队伍也是好不隆重，那架势，恐怕得是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
　　只有乔明怡这里安安静静的。
　　你说命运是什么呢？
　　像一片原本你以为只会于秋凉时飘散的落叶，却在春天长到了你家窗前。
　　她看着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男人，过了初时的惊讶后，内心只剩一片乱麻。
　　其实她和这个男人，不过是当初惊鸿一面和一次顺手相助，她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谈不上一往情深。
　　但她幻想过，如果自己是自由的，如果不需要与人勾心斗角，她是不是能如同前世一个现代人那样，主动去追求一份美好。
　　她曾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无可触及的理想……
　　唉。
　　她垂下眼眸，却又忍不住又看了眼。
　　锦衣红夺彩霞明，侵晓春游向野庭。
　　竟是连个白月光都不能有。

　　湛霖霁原是目不斜视地走在队伍的正前方，今日对他来说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他只是呈现自己平日的做派。看着两旁淳朴的百姓真挚地祝福着他，内心也自得他大晋朝海内生平，自被立为储君的这些年，没有让百姓失望。
　　随后他微微抬头望天感慨着，不经意间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稍转头望去，正巧看见乔明怡没忍住流出的失落的表情。
　　那姑娘似是不想打搅看热闹的同伴，默默地转头进了屋里。
　　湛霖霁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他心里不舒服。
　　她的离开还是引起了一个心细同伴的注意，立时跟了过去。
　　“祝太子殿下…！”
　　一声离得极近的祝福把他的思绪喊了回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太子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反向点了点头，又引起一阵兴奋。
　　湛霖霁知道自己的心乱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但还是很想迁怒。
　　南街的越阳楼，这是他们第一次互相见面的地方，本该是对他们而言的特殊之地，却在今天成了她的伤心地。
　　湛霖霁加快了骑马的速度，后面的礼官立刻意识到了，觉得或许是太子不喜这仪式耗时太长，便也不动声色暗示队伍一同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