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荣宠》拾木酉三

38、江秀

　　乔明怡很少见到江秀有这般复杂的脸色，似是愤懑，又有些不安。
　　“姑娘，奴婢有件事想和姑娘说。”
　　今日是她守夜，江锦和赵妈妈都回去睡下了。
　　“姑娘，今日赵妈妈和奴婢说……”
　　随后就像倒豆子那样，又把江锦此前打探到的重复了一遍。
　　区别只在于，江锦不知道上次她送过信回府后，文氏曾叫了她过去，说了一番表扬她的话，还赏了她一对耳环。
　　她当时真的以为文氏是夸她把乔明怡照顾得好，但今天赵妈妈说看信之事时又强调不要辜负大夫人的期望，她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虽然四房的老爷和夫人外放时奴婢年纪小，以前几乎没怎么伺候过主子，但是和奴婢一处的马婆婆总会和我说些伺候主子的事，…奴婢是觉得，赵妈妈，会不会，不是真心伺候姑娘你的？”
　　能看的出来，这番结论想必在江秀的肚子里转了许多遍，打破了又拼起来，最终忐忑地下定决心言明。
　　乔明怡有些感慨，赵妈妈和文氏多年经营，心里面住满了勾心斗角，却在单纯的人身上载了跟头。
　　在这个没落之际欲求挣扎保留荣誉的长兴侯府，不仅是自己或前世的乔明怡，还有一些下人同样只想安稳平凡度日，不愿参与为了荣华的争斗。
　　文氏和邹氏之辈自诩对御下驾轻就熟，或许是这些年在自己身上没有人和她们作对而因此松懈了吧，对于自己周身的布局，她们费心但错失了细节。
　　例如江锦想要的，江秀想要的。
　　人不可能无欲无求，哪怕是求安稳度日也是求。对于不同的期盼给出不同的诱惑，才能把人控制在手里不是么。
　　然而她们太过自信，用了千篇一律的方式来对待江锦、江秀二人。那样的小恩小惠，根本敌不过在这个时代下主仆的纽带，再是签给侯府的身契，那也是乔三姑娘的奴婢，主子才是对她们的人生有第一决定权的存在。
　　这就是思维上的禁锢，就是对于赵妈妈而言，她的主子就是文氏，乔明怡于她就是文氏命令去看顾的一个人。乔明怡住的是邹氏的院子，但在这里，邹氏身边的陶妈妈也不会在赵妈妈身边随时拿大。
　　而江秀和江锦很年轻。江秀可以说是此前根本没有确定的主人，被分给乔明怡后自觉地认为那就是她一生要跟随的人。而江锦，从文氏到大少爷再到乔明怡，不曾安定的着落让她潜意识里不会认定任何人。因此乔明怡的威胁能够轻易让她回归对自身的考虑，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局面。
　　想到这，乔明怡看着面前的姑娘，心里笑了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第一个对自己衷心的人。
　　“是啊，赵妈妈是大伯母派来监视我的，”
　　她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接受大伯母的某些安排呢。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关系，府里对我并不放心吧。”
　　江秀惊呆了，这种你以为的和睦实则大家在勾心斗角，总是能让人破一次心防。
　　“其实以前的何妈妈和桃枝也一样，只不过是祖母派来的，当初露珠偷过很多东西，她们知道但是一直没说。”
　　江秀觉得更不好了。
　　“姑娘，大夫人和老夫人，不是一项很疼爱您的么…”
　　乔明怡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去倒了杯水。江秀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姑娘抢了自己的活，赶忙要上前帮忙。
　　“她们好像要安排我的婚事了。那日赏樱宴，听母亲说大姐夫的弟弟在男宾那里一直夸赞我，引得几位王爷也同父亲问起我，然后晚间回庄园的路上，似乎就有同行的几位男宾不断地看向我说着什么。”
　　乔明怡好像在说故事一样，脸上十分平静。
　　可江秀看着难受极了，她再天真也知道姑娘家名节多重要，哪能轻易被男人们闲话，哪怕是夸赞的话，也太不庄重了些。更遑论有人在姑娘身旁对她品头论足。
　　就算老夫人、大夫人想让姑娘高嫁，有姑娘的生母裴夫人在又有什么难的，肯定有高门愿意娶姑娘，哪至于非得“抛头露面”地让那么多男人去评论。
　　“姑娘......老夫人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呢？”江秀说着再也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她是个生性天真善良的姑娘，那些年在四房院子里由马婆子带大，没吃过什么苦，马婆子教过她人事，她也是知礼懂规矩的。
　　乔明怡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在江秀看不见的地方，她留下了两行泪。倒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而是为前世那个半生悲苦的女孩和操碎心的母亲。
　　前世的齐雪染，是不是也像这样哭泣，为了女儿日夜流尽了眼泪呢？
　　“对不起，你其实可以活得很简单，就在四房过日子。是我们的这些是是非非，把你，把江锦、木棉都卷了进来。若不是我这样的身世，或者若是我认命，你们都可以活得简单一些。”
　　她想，前世的乔明怡也希望能同齐雪染道歉的吧，为了自己的愚昧和执拗。
　　“因裴大人和卫国公的关系，府里希望我能嫁进某个王府替乔家争荣华富贵。我一个闺房女子不懂朝政，不懂那些官途中的男人和上位者的想法，我只知道自己无法应付这些事的。”
　　她的心里也渐渐有些激动。
　　“只要父亲、母亲不同意，就说明侯府的想法是不对的，至少对我来说是不对的。我不能认命，不能把自己交由他人摆布。”
　　“姑娘，姑娘不要认命！”怀里的小丫头连忙安慰她，“姑娘本就应该得到最好的，裴大人和裴夫人那般出众的人物，他们的决定肯定比府里要好。嫁人可是女子的大事，即便侯府是姑娘的娘家，也不能把姑娘往火坑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