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错乱后逼疯追妻狗》焦焦雾雾

2、咖啡

　　心理咨询室里，桌上的沙漏沙沙地往下流淌。

　　胡晓梨半躺在皮椅上，闭着眼睛。旁边坐着一位成熟女性，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着她锁骨上的狐狸吊坠，神情有些困惑。
　　“所以最后，你俩又滚床上了？就没问问他对戒是怎么回事？”

　　“我哪有时间问啊……”胡晓梨睁开一道眼缝，摸摸自己的腰。

　　张绮伸手给她一巴掌，“跟你牡丹老姐炫耀呢！”

　　胡晓梨坐起来，嬉笑了一下，又不免低下眉头，神情担忧。
　　“我只是猜，他可能想等一个好的时机，准备好了再跟我求婚。”
　　她边说边弄手指，说得也不十分自信。

　　张绮喝一口咖啡，两眼似乎看穿了什么，一片戏谑，只是说：“那你再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

　　“还说啊，都说多少遍了。”
　　“好歹我这里是心理咨询，你时长还有很多呢。”

　　胡晓梨又躺下，看着天花板，慢慢闭上眼睛。
　　“那是六月夏季的一个雨夜，天很冷，我被房东赶出来了，连我爸的修车店也被收走。当时都高考完了，我还只能穿着校服，因为我也没有别的衣服……”

　　“我爸刚去世，还没下葬，我急需一笔钱将他和我妈安葬在一起。当时我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我的初恋顾清。我们是三年同学，高考前他跟我告白，我们约定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那个雨夜，我去顾清家里找他，但发现他家情况也不好。他家贴满封条，那个客厅里，还有另一个人，西装革履，站得笔挺，伸手就把封条撕了下来。他从容淡定地解决了顾清家的难题，他的母亲不停地向他道谢。顾清跟我说，现在只有这个人能帮我。我当时冒着雨来，浑身湿透，是那个人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让我跟他上车。这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张绮在笔记上书写，反问道：“上次不是说你初恋在骂他吗，怎么略过这段了？”

　　胡晓梨睁开一只眼，“非重点内容就略过吧。”
　　接着又闭上眼继续说：“他司机送我们到了酒店，他开了另一个房间给我住，还借了我五万块安葬我爸。我给他写了欠条，他并没有要，但我还是去打了暑期工，先还了他一万块。当时厂长儿子骚扰我，我得罪了他被辞退了，这一万块是我的全部。我站在工厂门口的马路边，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时，他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他不仅将他买的房子给我住，还在附近给我找了工作。之后就……”

　　说着说着，胡晓梨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
　　张绮拿笔敲醒她，“不是还说他脾气差，冷着你，羞辱你吗，怎么一次比一次少了，这次干脆都没了。”

　　胡晓梨摆摆手，“那就是我想明白了，他对不熟的人本来就爱臭脸，后来他不是对我很好了嘛。”

　　“得了，你也别说了，再说下去你这些记忆都美化得不像样了。”
　　张绮合上笔记，端起咖啡走开。

　　胡晓梨也悻悻的，直起身呆呆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跟他的问题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

　　张绮凝望她收拾东西，“小梨子，我听得出来你说的他是个大人物，你心里不安稳是正常的。如果出现你难以承受的事情，一定要先考虑自己，不要硬扛。我可没办法第二次将你从崩溃边缘拉回来……”

　　这句话，一下子将两人拉回了胡晓梨父亲刚出事故的那天……正是高考结束当晚，所有考生都在庆祝狂欢的夜晚，胡晓梨却亲眼目睹父亲在停尸间的惨状，精神崩溃地回到学校，把自己当成被毕业生们撕毁的书，从三楼一跃而下。

　　当时刚大学毕业，在学校里担任心理辅导老师的张绮对胡晓梨格外关注，跟她谈过几次话，那晚在烂书堆里捡书去卖，正好捡到跳进厚厚书堆里的发疯胡晓梨……

　　回到现实里，胡晓梨感激地看向她，上前抱了抱，安抚似的拍拍她后背。
　　“谢谢你，我争取以后都不来找你咨询，太费钱了。”

　　感动氛围瞬间破裂，她趁机溜出门，气得张绮追到门口喊：“你每次都买一杯咖啡当咨询费，花你什么钱了！真是吝啬鬼！”

　　*
　　胡晓梨回到家门口，就看见陆家的老管家文叔站在门边垂手静等。
　　“文叔，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快请进。”

　　她敞开门让到一边，可文叔站着没动，反而从地面提起一袋礼盒，递给她。
　　“先前过年时，我家夫人应酬忙碌，一时疏忽了，才发现胡小姐送来节礼问候，现让我来给您送回礼。”

　　胡晓梨喜出望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陆家的回礼。
　　她接过文叔递来的礼盒，仔细一看，这就是她过年时送去陆家的那个极品海鲜干货礼盒，价值两万八千八。

　　“怎么给我送回来……”
　　文叔笑了笑，客气地点点头就走了。

　　胡晓梨将礼盒放进玄关，关了门，忽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文叔笑而不语背后的意思很明白了，陆家明确地表示嫌弃她。

　　哪怕之前过节时她花几千上万买的礼物送过去，背地里是不是被扔了也不知道，但好歹没被退回来，面子上过得去。
　　这次退货，说辞上跟陆时瑾表面的虚伪做派一脉相承，说是回礼，回的都什么礼……

　　胡晓梨晚饭煮海鲜干货汤，大补，发短信问陆时瑾回不回来吃饭。
　　本来他不回消息也是寻常，结果消息刚发出去，他就打电话过来了。
　　胡晓梨惊喜，“喂，时瑾……”

　　还没说完，对面的女孩就破口大骂，“胡晓梨你要不要脸，纠缠我哥上瘾了是不是！”
　　“陆、陆曦瑶，是你……”

　　“告诉你，别痴心妄想嫁入豪门，你连当三儿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好笑！”
　　陆曦瑶周围响起笑声，像是在一个聚会上，胡晓梨猜她肯定是在那种豪门子弟的糜烂聚会上，不由得气短结巴，“又又不是你的手机，叫你哥来听电电话。”

　　“你想都别……诶哥，我可没干什么坏事啊……”
　　这下轮到陆曦瑶气短，声音越来越远，像个气球蔫瘪下去了。

　　是陆时瑾的声音，“有急事？”
　　“没……”胡晓梨听出他几分不耐烦，就不敢提海鲜汤的事，只说，“是你先打过来的。”

　　“嗯，那先这样。”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胡晓梨继续煮汤，锅里咕噜噜地炖着，最后加点青菜豆腐就出锅了。
　　只要陆时瑾不在家，她一锅汤能吃好几顿。明天午饭带去公司吃，晚饭回来继续吃。一想到陆时瑾现在也吃着山珍海味，她独自在家吃海鲜汤，跟他也没什么不同。

　　可他从来都不愿意带她出去应酬，见见他的亲朋好友。
　　正吃着饭，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一看是陆曦瑶发来的短信，胡晓梨就放下了，不着急看。

　　然后陆曦瑶跟不服气似的，继续发了好几条过来。
　　胡晓梨直到洗完澡才拿起手机，从最新的往上翻，都是说她自持陆时瑾女友如何不要脸云云，胡晓梨这些年来都见惯不惯了，当作是看跳梁小丑，杀伤力几乎为零。

　　然而翻到最开始那几条，她却愣住了。

　　有一张陆时瑾和另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谈笑的照片，他侧头凝望对方，露给镜头的侧脸上眉眼弯弯，嘴角上扬。这温和宠溺的笑容，胡晓梨也只偶尔见过几次。但照片给她的感觉却是，陆时瑾似乎愿意毫无保留地献给那个女人。

　　陆曦瑶的消息写着：
　　【我哥青梅竹马的初恋白月光回来了！】
　　【你这个狐狸精不管耍什么手段都没用的！】
　　【他们两个很快就会订婚，你少来纠缠我哥！】

　　她再次往下滑，重新看那些消息时，无害的纸片纷纷变成锋利的刀片刺向她。

　　沉默了一会儿，她深呼吸一口气，给陆曦瑶编辑短信，发过去。
　　【要真有这种事，你哥会跟我说的。】

　　聊天框上方显示陆曦瑶正在输入，几秒后就弹出新消息。
　　【胡晓梨！你真不要脸！】

　　胡晓梨手指翻飞。
　　【陆大小姐要脸，那你别穿我做给你的那条绿裙子。】

　　然后她看到陆曦瑶正在输入……正在输入……还在输入……
　　大概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不知道怎么回击她吧。

　　顶多是说几句“你怎么知道的”“我才不稀罕呢”“我穿是给你面子”，诸如此类的。

　　每次给陆时瑾父母送节礼，想到陆曦瑶的礼物，她都投其所好送一件衣服或一对鞋子。这些都是她自己设计打版亲手做出来的，跟做陆时瑾的衣服同样细致。

　　看到总是对她嘴上不饶人的陆曦瑶会穿着她做的衣服出席公众场合，她心里还是颇为自豪的。
　　陆曦瑶最终理亏，还是什么话都没发过来，只是发了一个“打死你”的表情包。

　　胡晓梨看着陆时瑾的照片，仔细观察他凝望的那个女人。
　　成熟，精致，美丽，气质出众，每根发丝都精心打理过一般，轻盈蓬松地散发着光芒。身上是二十万一件的春季新品白玫瑰礼服裙，鞋子是红底高跟，腕表是百达斐丽……

　　职业病让胡晓梨将她每一处都看出个价牌来，当视线落在她那温婉动人的笑容上时，价牌上的数字却成了一片模糊。

　　大概是无价吧。这个价，是出自陆时瑾那双深情眸里的。

　　胡晓梨不怀疑，他或许真的愿意付出一切来博得这位女士的青睐。

　　思索良久，她最终给陆时瑾发了新的消息。
　　【时瑾，我们能不能谈谈那位和你青梅竹马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