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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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近日天气不佳，白日足见朗日，可到了夜里，连着几日阴气沉沉，天色模糊，愁云惨淡。
交班的侍卫刚吃过夜宵，手里提着剩下的包子，一并带给了一同当值的同僚。
“不是说，有探子来报，今夜有刺客夜袭大理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年跟他穿着一样的缁衣，凄凄郁郁的弦月从云层的缺口处将打在少年的脊背上，笼罩出一层光华的冷寂。
侍卫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你是新来的？”
少年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点了点头。
“不是有大事要发生吗？怎么少卿派来个毛头小子来，怎么也不笑，怪瘆人的。”侍卫嘟囔着，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少年，“喂，一人一个啊，不准多拿，晚点我还要吃呢！”
“你叫什么，几岁了？”
少年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回答:“十八。”
侍卫没问出名字，但也没计较，努努嘴，“我今年三十有二了。”
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咬了一口包子。
侍卫：“……”
没点眼力见，给他口包子他一看都要拿走，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前辈。
想着他当时来大理寺那会，上下打点了多久？
这种人凭什么来大理寺当值，不会是谁的亲戚，走后门进来的吧。
有背景的小子就是好啊。
“你今天算是遇到好人了，要是别的人，一上来就要给你个下马威，给你上一课。”侍卫轻蔑了斜了他一眼，上手捏了捏少年的胳膊，说：“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敢砍人吗？”
少年低眉，抚平缁衣的皱褶，许是今日月色昏黄柔和，少年看着极其乖顺：“嗯。”
“哈哈，竟会说大话，我看你这模样，应是哪个大族中出来的孩子，没受过什么苦吧？别是你一腔热血求着家里找人进来，我们这一行不是那么好干的，尤其是在大理寺当差。到时候吓尿裤子可没人帮你洗！”
侍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说道：“走吧，去巡逻。今天可是个重要日子。”
侍卫走在前面，少年默默跟在后面，他的脚步很轻，近乎虚无。
可今夜的大理寺实在安静到可怕，平日里再如何严肃，也会有同僚之间诙谐打岔，断案的大人们连夜审讯的案牍劳形。
如今，确实静悄悄的，一路到黑，好似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其他，
“奇了怪了……”侍卫一边嘟囔着，挠着头发，终于在日常巡逻的道上看到有另外的侍卫站在那，终于舒了一口气，走过去打招呼：“终于看到个人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因为那个刺客太紧张了吗？不至于吧，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
说着，他拍了拍正在站岗的侍卫的肩膀，可那本站的直直的高大侍卫，竟然像没骨头一样，顺着力道歪倒，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喂，兄弟，你怎么了——”
直到这时，这人才察觉到不对，再一看自己的手，满手的腥味灌进了鼻腔中。
“血……是血？！”
灯笼的光隐隐照到地面上的脸，他面无表情，好似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侍卫浑身一颤，自涌到脚边的血迹中后退一步，粘黏出一个猩红的鞋印。
“有刺客！！”他一把抽出佩刀，顺着巡逻的道路一路跑过，神色慌张，“有刺客！！保护大人！！！”
侍卫冲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把武器拔出来啊！”
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侍卫如先前的一样，纷纷躺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不可名状的恐慌缠绕心间，他转身想拉住少年壮壮胆，一回头，发现身后只有层层黑暗。
哪里还有什么穿着缁衣的少年。
“娘的，就知道这小子不靠谱，遇到点事就跑了！”
“少卿大人，少卿大人！”侍卫只能一边大叫来给自己壮胆，一边跑到大理寺的主院，乞求能在路上看到更多的……
活人。
可惜他未能如愿，甚至到他走到主院，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直直冲煞到天灵盖。
数十具侍卫的尸体齐刷刷地躺倒在地面，他还算经验老道，能看出有些人甚至未做出任何挣扎和反抗，就已经被割喉毙命。
他双腿一软，以刀嵌进地面才得以稳住身形。
“少卿大人！！！”
他强忍着不适大喊着，冲进屋内，只见大理寺少卿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扶在桌案，垂着眼，好像正批阅着今日公文。
“少卿大人，你还活着，太好了！”
侍卫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大理寺少卿前，不顾官级尊卑双手抓住他的臂膀，“外面、外面的人……刺客……”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大理寺少卿的脖颈上全被鲜血染红，旋即，头颅摔在地上，砸断了鼻梁。
他再也忍不住，呕的一声吐在桌案，再也不敢看滚落在地上的脑袋。
也就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活人仅有他和少年。
而少年……
侍卫回过头，正见消失不见的少年独自站在夜色中，月华还是对他独家照料，冷然尽显。
他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终于冲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假笑。
“你才是、你才是——”
原来，少年的脚步一点也不轻，在此刻尤其明显。
每一步，都像索命的厉鬼。
大夜弥天，李禅踏过血河，向着今夜最后一个死人走近。
“你、你一个人能杀这么多人……你到底是谁？！”
李禅没回答，而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大理寺少卿的脑袋，单手抓住它，重新摆在了原本的身体上。
“我好不容易才放好的。”
他怎么看怎么不满。
而侍卫趁着少年背对他的功夫，举起佩刀，向着他腰腹穿刺。
倏地，眼前一红，自喉咙间飙出的血迹溅射到他的眼中，随后，轰然倒塌。
少年冷眼旁观，将身上的缁衣解下，露出他本来的那身圆领袍。
像冰冷的鬼褪了一层带血的皮囊。
十三手里抱着一包油纸，在大理寺外等着李禅。
他是扶光楼派给李禅的随从，除了传递信息，监视等基本的活之外，带饭也是他来干。
距离亥时还有半个时辰，李禅就从大理寺中出来。
看着不大高兴。
“大人，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李禅睨了他一眼，十三连脸色都不变就改口道：“这种目标对大人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大人武功盖世，十三佩服！”
少年也没回应，双方好似都习惯了这种一冷一热的相处方式。
十三从油纸包中取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大人，还没吃饭吧？我刚在街那头买的，味道还不错。”
李禅走在前面：“吃过了。”
十三跟上：“大人，你啥时候吃的啊？”
李禅不理。
十三自讨没趣，咬了一口包子，一个包子下肚后，前面的人忽然转过身，把他刚拿出来的另一个包子抢下，问道：“我很细皮嫩肉吗？”
啊？合着刚刚在气这个呢！
“谁说的！我去宰了他！”十三拍起马屁也手到擒来，“大人你不要拦着我！”
“已经宰了。”
“……真是可恶！”十三立刻将包子全部献上，谄媚一笑：“大人你跟‘细皮嫩肉’这四个字根本不沾边！要我说，怎么也得是‘孔武有力’、‘力拔山兮’这种词吧！”
“大人以后这种事根本不用你动手！要是我听到有谁这么评价您，我立马上去就给他脑门来一刀！”
十三可不敢说实话，毕竟看脸的话，谁知道李禅就是那名让人闻风丧胆的逐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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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亥时不过一刻，沈青隐收拾好着装准备出门，除了灯笼之外，她还带了几根像样的蜡烛和笔墨。
她想着，她的夫君喜欢舞文弄墨，在沉潇居中添置点他的爱好，或许他就不会总冷着张脸。
她的脚伤虽然还未好，但伤口不深，已经没有大碍。
她在含樱睡下的空隙，轻手轻脚地去书房瞧了一眼，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她放下心来，恐怕她的夫君已经去了沉潇居。
虽然丧期未过，但他们之间已经达成共识，是时候该为子嗣努努力了。
但她的脚步是沉重的。
今日她去了西苑，崔少君正为李庭初打点纳妾的事，她不方便多做打扰。
只有李祯陪伴她说了说话。
“夫人，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难不成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
李祯指的是为夫纳妾一事，沈青隐摇了摇头，失神地喃喃道：
“啊，是这个事……也不是说被吓到，只不过是有些奇怪，总觉得是把自己的夫君往外推。”
“不过好像，大家都是如此。所以，我也应该如此。”
李祯忽然哼笑一声，“我就不会。如果我能拥有像夫人这样的贤内助，我定不会再有旁人。”
“堂兄是有福之人，有夫人为他打点后宅，若是要再纳新人，未免也太寒夫人的心了。”
“夫人，你怎么忽然关心起了这点？你之前可对堂兄没这般关切。”
李祯眼中的笑意瞬间被驱散，撇了一下嘴，过了许久才说道：“罢了，他是你的夫君，你说这些都是应当。不过既然你抽空来跟我聊天，便多说说与我有关的事吧，我正好有些功课不会，想向夫人请教一二。”
沈青隐收了思绪，李祯的脸变换成了她夫君的。
她不禁想到，今后这张脸也要面对其他女人。
那到那个时候，她该选择谁呢？含樱吗？
还是，她必须要选择吗？
“大人，你忽然转方向干什么呀，不回去了吗？”
细碎的声音突然传入她耳中。
沈青隐握住灯柄的手一紧，一双杏眼中无不透露着紧张。
她立刻将灯藏进身后，生怕遇见了谁，看到她在这，要知道现在可是大爷的丧期，过了宵禁，无论如何她都要受罚，之后再溜出来就更难了。
她忙压低身子，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先将灯笼架到枯井里，自己又打算跻身枯树后。
谁知她刚一起身，就看到李禅站在他面前，那双漂亮的黑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原是他啊。
“呀，我还以为是谁……你这次来的真早。”
她惊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灯笼，让光照亮二人。
初夏暖光将气氛渲染的暧昧不停。
“你知道吗？你刚刚吓我一跳呢，你的脸好白……这样一看，你的皮肤也好，细皮嫩肉的。”
不远处的十三捂脸。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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