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兰蔷薇》久薇

20、Chapter 20

　　Chapter 20

　　“你来这里做什么？”冷冷的声音截断了她的回想，克雷西达猛地转身，看见了身后城堡阴影下的帕特里克。

　　她松了口气，说：“我来找修斯，他在哪里？”

　　帕特里克慢慢走了过来，同样暗红的眼眸深邃而沉静，他淡淡扫了克雷西达一眼，背过身去不再看她，语调依然森冷严厉，“我说过，你不可以再回到这里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克雷西达轻轻分辨，“我只是想找到他，然后和他一起离开。”

　　“离开？”帕特里克挑挑眉，“修斯是血族的成员，你居然要他离开？”

　　“如果他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他。”克雷西达依然淡淡的，既不着急也不愤怒，慢慢的说，“我已经不能留在莱纳，如果修斯不愿意和我一起，那我就一个人离开这里，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但现在我只想见见他，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帕特里克停顿了半晌，转过身来，直视着克雷西达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说，要你变成吸血鬼，才能让你去见他呢？”

　　克雷西达怔了怔，缓缓收紧手掌，又慢慢松开，反反复复了很久，她终于叹息一声，“如果这样才能见到他，我愿意。”

　　帕特里克眼光一闪，瞬间就移动到了克雷西达面前！

　　他垂下眼凝视着她，暗红的眼眸几乎要烧灼起来，他慢慢地，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些话：“一旦将你变成吸血鬼，你将永远行走在最黑暗的角落，永远被人类恐惧、唾弃，你不会老也不会死，但是心会一天天枯竭下去，直到变成一只懂得吸食血液的怪物……你，不怕？”

　　“不怕。”克雷西达温和的摇摇头，“比起永远只能一个人，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她的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忽然泼下，瞬间熄灭了帕特里克眼底熊熊燃烧的烈火，他沉默了一阵，再度开口的时候，却显得极疲惫，“他城堡背后的花房里……已经沉睡很久了。”

　　帕特里克似乎是蓦地被抽光了力气，淡淡挥了挥手，“你去找他吧，我不会再干涉你们。你们要留下也好，离开也罢，都无所谓了。”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克雷西达却仍站着没动，她没有问帕特里克为何突然转变得这么快，只是说，“你为什么要救米娜？”

　　“因为……”帕特里克的神情变得有些温柔，眼眸中也泛起了一丝暖色，“因为她的眼睛很美……和我妻子从前的一模一样。”

　　“其实你说的没错，”他继续近乎温和的说着凄凉如死的话，“成为邪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已经身在地狱，还始终是……一个人。”

　　克雷西达垂下头，忽然觉得任何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父亲曾经为了替母亲报仇，误杀了帕特里克的妻子碧昂丝，而她的父亲也死在帕特里克手下……其实，他们明明应该是仇敌，但是克雷西达却无法真真正正地去恨他。也许那种不能恨，就是源自于这份无处安放的同情。

　　她很同情帕特里克，因此她不愿意让自己或者修斯也变成他那样，因此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争取，因为那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苦涩了。

　　克雷西达按照帕特里克所说，来到了城堡背后的花房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修斯刻意，这间花房就建在她从小到大魂牵梦萦的蔷薇园里。此时久违归来，看着满园依然荒凉的景象，她喉咙里暖暖的一块，竟然有些忧伤。

　　推开花房破旧的木门，朝阳瞬间填满小屋内不多的空间，空气里微尘轻轻飞舞，她一眼就看见了小屋一头被镶嵌在墙壁上的深黑色棺材。棺木有些潮湿，似乎是因为嵌在墙内的原因，闻起来有些腐朽的味道。克雷西达伸手轻轻擦了擦棺盖上厚厚的灰尘，想象着修斯躺在里面的模样，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

　　她将脸贴到棺盖上，闭上眼感受了好一会儿，然后退开一步，双手扣住棺盖一侧的边缘，猛地发力向一旁掀去！

　　棺盖落在地上的时候扬起一阵厚厚的灰尘，她瞌了瞌眼，等待尘埃渐渐落定，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像是这五年的时光都从来不曾存在过，修斯闭着眼，微微敛着下颔，神态沉静，仍然是记忆里的模样。

　　克雷西达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就这样颤抖地触上了他的脸庞。

　　已经太久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凉意顺着指尖爬满了全身，她却并不觉得冷，反倒像是取暖一样，将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克雷西达的手指非常漂亮修长，骨节一寸一寸晶莹分明，像是隔着皮肤都能发出微微的光芒。她慢慢地抚着他的脸颊，指节擦过他的眼角，鼻梁，嘴唇，每一个从前她曾碰触过无数次的地方，每一丝冰凉凉的暖意，都前所未有的真实。

　　“修斯，醒来。”

　　她慢慢把头埋进修斯的颈窝，喃喃：“修斯，醒来。醒来……做我的恋人。”

　　克雷西达的声音在小屋里静静的响起，又迅速地消散了去。然而，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修斯眼眸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

　　暗红色的瞳孔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阳光而骤然紧缩，在短暂的适应后又渐渐舒展开，修斯眨眨眼，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身前的人。

　　“克雷西达。”

　　修斯的声音有些喑哑，似乎是因为长期沉睡的缘故，语调也有些怪异，然而这样的一声轻唤却让她蓦地红了眼眶。

　　“克雷西达，”修斯轻轻捧起她的脸，拨开额前的黑发，她的眼睛墨绿幽亮，在身后的阳光对比下闪耀着比绿宝石更深邃的光。修斯在心中叹息一声，吻了吻她微红的眼眶，轻轻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