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兰蔷薇》久薇

16、Chapter 16

　　Chapter 16

　　克雷西达伏在树林外的草丛里，慢慢向着战场中心挪去。她的牙关咬得很紧，手掌死死攥在一起，用力到浑身发抖。

　　她并不恐惧，只是极度的愤怒，痛心！眼看着自己的族人、战友在眼前被血淋淋的屠杀，被一个个撕开、吸干，她却只能忍耐，沉默着将所有的烈火统统关回去，任凭它们在心里闹得天翻地覆，却还要不动声色的继续潜伏下去。

　　过了很久，久到克雷西达几乎再也难以自控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那个机会。

　　莫桑此时正在和莱琦对战，尽管腿伤还没有痊愈，大大减弱了他的作战能力，但他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就在他一个横劈将莱琦扫向左边空地的那一刹，莫桑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前方潜伏着的克雷西达！

　　那一瞬间，克雷西达迅速扫了一眼莫桑右侧身前未加入战场的提亚娜，冲着莫桑轻轻点了点头。数年的战场合作令莫桑几乎立刻就领悟了克雷西达的计划。他眨眨眼，轻轻一笑，反身扑上重新袭来的莱琦，右脚猛地发力，将提亚娜身旁站着的血族也一并踢了出去！

　　克雷西达伺机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在莫桑连伤两人的同时，克雷西达一跃而起，握紧手中的匕首，迅疾无比地扑向正前方背对她站立的提亚娜！

　　正当身后劲风来袭、身侧守卫被远远踢出的时候，提亚娜忽地感觉到了一阵威胁，长期的格斗经验令她下意识地往左边侧了侧身，克雷西达手中的匕首就直直擦着她的脸颊划了过去！

　　提亚娜反应极快，立刻回过身，退后三步，望着一脸杀气的克雷西达，颇为玩味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没想到只是迟到了一会儿。”

　　克雷西达此时杀意已经无法控制，根本不想理会眼前的邪魔究竟在说什么，握着匕首又朝着对方猛扑上去！

　　她这一击用尽了全身力气，直直往提亚娜心口刺去，提亚娜闪避不及，一时间只能一面后仰，一面快速向后退去！

　　克雷西达冷冷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反应！当下再次跃起，迅速翻转匕首，冷冷青光映着漫天繁星，势不可挡地向着吸血鬼雪白的脖颈一插而下！

　　滢蓝的血液跟随沙哑尖利的痛呼声一同爆发出来，克雷西达一手拽住提亚娜的头颅，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将匕首往颅脑深处刺去！

　　手中的邪魔一面狂暴的痛呼挣扎，一面伸出尖利的十指，狠狠剜在克雷西达旧伤未愈的背上！克雷西达猛吸一口气，对背后的伤口视若无睹，又将匕首拔出来，再次刺入提亚娜的心脏！

　　提亚娜身子一震，剜在对方背上的手立刻失力的垂了下来，克雷西达单手扣住她的脖颈，将她翻转过来，背抵着自己，然后——一把拔出插在她心口的匕首！

　　提亚娜此时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瘫软的靠在克雷西达身上。克雷西达将带血的匕首抵上她的咽喉，带着她慢慢走到森林中间。

　　克雷西达清楚的知道，银匕虽然插进了提亚娜的心脏和颅脑，但是以吸血鬼的能力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只会令他们暂时丧失行动能力，想要彻底地杀死他们，只有砍掉头颅，或者用桃木制成的木钉钉穿他们的心脏。但是她来的时候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准备，身边只有随时携带的一把银匕，此时应急使用，虽然赢得不轻松，但好歹是胜了。

　　“都住手！”

　　周围已经有部分血族看到此次行动的首领被克雷西达擒在手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各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阴寒的望着她。

　　克雷西达急喘了口气，慢慢扫视血肉横飞的战唱—满目都是尸体和血液，滢蓝的血、鲜红的血，邪魔的尸体、族人的尸体……密密麻麻，交错散乱，铺了一地。

　　这样的景象实在太过惨烈，连参与过无数次战争的克雷西达都不忍再看下去。她握紧了匕首，强打起精神——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她绝不能在这些血族面前显出丝毫软弱。

　　克雷西达定了定神，大声说，“现在提亚娜在我手里，我数三声，你们要是不立刻退出这片森林，我就杀了她！”

　　方才与莫桑缠斗在一起的莱琦此刻也停了下来，站在远处看着克雷西达，轻笑：“她算什么？你要杀就杀了。”

　　“是么？”匕首猛地压紧，滢蓝的血又顺着提亚娜的脖颈淌了下来，克雷西达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此次行动根本就没有经过帕特里克的允许，如果不是提亚娜顶着上面的压力强行发兵，你们现在会在这里？她不重要？哈，她死了，如果帕特里克追究下来，谁给你们顶罪？”

　　克雷西达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冷定，目光又缓缓逡巡了一圈，那些邪魔们原本还淡淡无所谓的表情，一听这话，蓦地都僵硬起来——看来，她果然猜对了。

　　其实早在她潜伏在树林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分析眼下的情况。自从恢复部分记忆后，对于提亚娜的记忆也鲜明起来，这个女吸血鬼从前就处处和她作对，修斯和自己提起过她，曾说她在血族内声望极高，且力量强大，可以说除了帕特里克与修斯之外，血族内最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就要算提亚娜了。

　　但是以上次帕特里克出手救下米娜来看，帕特里克并未参与到提亚娜的行动中来。帕特里克的想法克雷西达当然不清楚，但是，她可以推测——她认为，对于提亚娜的行动，帕特里克也许并不赞同，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也没有多加阻挠，他只是选择无视，不代表允许。

　　血族的成员自然也明白这些，他们的行动也不过是在帕特里克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进行，至于那位真正的血族首领究竟是怎么想，他们心里也没有底。之前一直有提亚娜在前面顶着，就算怪罪下来也落不到他们头上，但如果提亚娜一死……那么到时候帕特里克追究起责任来，还不知道会摊给哪个倒霉蛋。

　　显然在场的诸位血族都不乐意当这个倒霉蛋，包括莱琦。

　　“看来我们都小瞧了你，”莱琦仍然是无所谓的笑笑，“不愧是修斯的人。”

　　他回过头，冲四散的吸血鬼们招了招手，“走吧。”

　　庞大的血族队伍如同夜色里一闪即逝的梦魇，在短暂的袭击后又退回了黑暗中，留下一地狼狈不堪的猎人部队，以及站在血海中仍挺直脊梁的克雷西达。

　　将提亚娜捆缚在树上，再三确认对方无法逃走后，克雷西达这才松了口气，贴着树干慢慢滑坐到地上。

　　不远处的莫桑往她这里看了看，拖着受伤的身体慢慢走了过来。

　　“罕德死了。”莫桑的肩头和小腿都在流血，脸上还挂了几道口子，他却不管不顾，挨着克雷西达坐了下来，叹息：“这次来的猎手……几乎都死了。”

　　克雷西达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尸体堆上正在挣扎的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影，如同被烫伤一样，她立刻移开目光，嘴唇又一次几乎被自己咬碎：“是我害了他们。”

　　“和你有什么关系？”莫桑莫名其妙，说着说着又愤怒起来，“要怪也该怪长老会，趁你不在的时候居然又搞了一次裁军！今天来这里的这批人几乎都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遇上这么大一群邪魔，无论换了谁领导，结果都是一样！我简直怀疑长老会和血族勾搭好了设计害我们！”

　　“长老会么……呵，”克雷西达将头靠上树干，看着树缝间璀璨发亮的群星，“我知道他们希望我死，但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说这话的是被绑在树上奄奄一息的提亚娜，她垂着眉眼，看上去有些萧索，话语却犀利无比，“克雷西达，你未免也太单纯了，你以为这次的袭击是偶然么？”

　　“你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问我？”提亚娜轻笑，“你们那些长老，看上去倒是大义凛然，说什么为了部落，为了族人……呵，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自己。”

　　克雷西达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牙关咬得死紧，她盯着提亚娜，一字一顿的说，“你把话说清楚。”

　　“克雷西达啊克雷西达，你明明不是愚蠢的人，为什么会想不明白呢？”提亚娜慢悠悠的说着，嘲讽之意越来越浓：“你们伟大的席勒长老很久以来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了，下毒害你们族长是他的主意，裁军也是他的主意，包括今天这场袭击……”她凑近了一些，望进克雷西达几乎要喷出火的眸子，也一字一顿的说：“也是他策划的。”

　　克雷西达脸色惨白，厉声问，“他为了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又凭什么要配合他？”

　　“为了什么？哈，还能为了什么？”提亚娜大笑，“还不是为了地位、权势！你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就要杀你，族长干涉了他的计划，他就杀了族长……这很难理解吗？”

　　“而我们么……”提亚娜眼珠子转了转，柔声说，“我们当然是想要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