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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陈燃推门而入。

      严良并不住在员工宿舍,他的房间是由园林储物室改造而成。严良虽然不大可能再回到图书馆,但他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

      严良的房间很整齐,和其他储物室的陈设一致,无非是多了一张床。

      屋子的一角散落着许多机器零件,一路延伸至床角。

      严良的床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

      那是一张铁艺单人床,床身由几根铁条拼接而成,床头床尾各有三十厘米高的铁栏。床架原本的漆几乎全部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铁。花色床单的左右两边全部掖在褥子下,床下空无一物。被褥一掀,是稀疏的床板。四个床脚下都垫着一小块方形的硬纸板。

      床头柜上立着一张照片,一名男子正站在桌边收拾碗筷,女子坐在沙发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二人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幸福。

      这张照片应该是严良拍的,而照片里的人就是他的父亲、继母和妹妹。

      “这是?”陈燃注意到照片的右下角露出一张床的一角,布满铁锈的床的一角,和严良现在用的床相差无几。

      陈燃俯下身,一寸寸检查起这张奇怪的床。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张床应该是严良根据儿时记忆改造的。

      刑案组早就搜过这里,有用的证据应该都带回治安处了。

      陈燃离开园林工作区之后,便去了图书馆大楼。今早出发前开小组会议时,方昭阳提供了一个新思路。由于传言最初并非是在线上传播,而是在线下传播,所以无法以追踪IP地址的形式找到嫌疑人,因此刑案组对多名学生进行了走访询问。方昭阳发现刑案组之所以没能锁定嫌疑人的范围,是因为传言不是一传十十传百,逐一扩散,而是像墨水滴进水杯一样,一下就传遍了整个图书馆。所以她猜测,始作俑者极有可能是利用了集体活动,使用了不为人知的隐蔽手段,最终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方昭阳的揣测,让陈燃改变了策略。走访学生的工作,刑案组已经做了,但并没有成效,所以,他没有必要再重复这条老路,他决定去向工作人员索要那几天图书馆的所有讲座以及活动的录像或录音。

      方昭阳本来要去见严良,结果,严良已被遣返回下都,此刻正被关在下都的看守所里,如此一来,两人见面的程序会非常复杂,而且严良始终缄默不语,什么也不说,恐怕从他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她便去了第一区治安处。

      方昭阳在第一区治安处收获了一个重要线索。

      严可自杀前,曾发生过一件事。就在严可自杀前的一个月,学院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匿名的帖子。帖子用小说的形式,以第一人称视角,自诉了一个女孩的情感故事。故事里的女孩长相清纯,甜美可爱,但因生性保守,所以直至成年都没有过感情经历,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女孩的私生活极其混乱,她拜金虚荣,同时和多人暧昧,且与几名校外男子保持着不正当关系,以此获取钱财。故事明确指出女孩来自下都,且有十分详细的外貌描述和身份暗示。帖子的点击量节节攀升,很快,故事的主人公被锁定为严可。

      一时间,严可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流言四起后,严可曾旷课两天,第三天她再出现时,头上多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又红又肿,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双手缩在长长的袖子里,整个人怯生生的。

      那之后,严可便活在一身黑布下,见人就躲,经常无故旷课。一个月后,学院举行期末考核,严可有多门成绩不及格,等待她的极有可能是学院的劝退。当天深夜,严可便跳楼自杀了。

      严良在到光明学院为妹妹收拾遗物时,终于从她的室友那里得知了严可生前被造谣一事。第一区治安处受理了严良的报案,准备追究匿名造谣者的相关刑事责任,但由于匿名人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因此治安处无法锁定匿名人的真实身份,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之后,严良便一蹶不振,酗酒成瘾。

      与此同时,李维奇和陆威几乎以相同的姿势杵在刘上家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刘上的母亲仍悲伤不已,每日以泪洗面,只要有人提及任何关于刘上的事情,她便掩面哭泣,无法停止。李维奇和陆威拿出了看家本事,也没能安慰好她,谈话只能被迫终止。

      刘上的父亲刘城勋比刘母更为棘手。刘上一案被定义为自杀后,刘城勋当即大闹总治安处。他赖在治安长陈厚生的办公室足足一天,勒令治安处以最快速度侦破案件,严惩凶手。但没过多久,他又接受了治安处的调查结果,没有再闹。

      不过今天,刘城勋到下都视察去了,刚好不在家,否则,一定够李维奇和陆威喝上一壶。

      刘上自从考入光明学院之后,便很少回家。治安处在案发后曾来到刘上家中取证,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刘上的母亲哭够了,还是坚持亲自引着二人去了儿子的卧房。刘上的房间很空,几乎没有生活痕迹,显然是许久没有在家中居住了。书桌旁立着两个大书柜,书籍摆放的并不整齐,应该是经常翻看的缘故。

      刘上的母亲望着一柜子书,竟又啜泣起来:“孩子的父亲常常念叨他,读书在精,千万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杂七杂八,毫无营养的书籍上。每当这时,我都会劝解,生活苦闷,总要寻些乐趣。零食不能当正餐,可乐不能当水喝,只要孩子分得清二者的区别就好。上上曾和我说,书看多了,自己闲来无事时也会试着写一写。不知,他写完了没有……”

      李维奇和陆威离开刘上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周凭家。

      李维奇坐在车里,回想起刘城勋刚好去出差不在家的事情。他不由想到,第三区治安处里也有一个人去出差了。“说起来,刑案组组长老邢也去下都出差了。”

      “你是说,老邢跟着刘委员去下都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老邢以前在光明塔做过保卫工作。不过,幸亏他出差了,否则刚刚在他手里结案的案子,被上面打回来给咱们特案组重查。以他好面子的个性,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驾驶位上的陆威舒了一口气,庆幸道。

      李维奇点了点头,隐下了心中那个不成熟的揣测。

      周凭的父母听说治安处的人要再次拜访,便双双等在家中。

      周父周母和刘上的母亲状态相近,但情绪更为收敛克制。

      周凭的卧房有一整面的展示柜,里面摆放着各型各款的手办,看起来就是一些昂贵的限量版,然而,柜子并没有摆满,其中很多格子是空着的。

      周凭的木制书桌上,有一块不大显眼的被烟头灼烧过的痕迹。周凭有吸烟的习惯,他和刘上在观景台交谈时,也抽了烟,正是他遗落的烟头,让治安处发现刘上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

      李维奇拿起周凭床头的一本漫画书,漫画的封面画着一个女孩,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李维奇觉得女孩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周母双眼通红,感叹道:“这都是他小时候的爱好,现在,他已经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李维奇点点头,又认真看了看封面上的女孩。

      ——————

      中午,特案组的午饭集体在会议室里解决,四人一边吃,一边整理了上午收获的线索。

      李维奇吃饭飞快,他几乎不咀嚼,狼吞虎咽,三两下便结束了战斗。

      “编造谣言中伤严可的人,一直没有找到!”

      方昭阳点头,迄今为止,她嘴下的三明治只受了点皮毛上的轻伤,接着就被遗弃在了桌面上。“这是案件的相关资料。”她站起身,把文件递给了李维奇。

      “多谢。”李维奇也站了起来,端着文件走到了百叶窗边。

      与此同时,陈燃正在仔细检查上午从图书馆带回来的录像和录音。

      李维奇对着文件一筹莫展,看样子,已经没有可能追查到这个人了,他合上文件夹,沿着桌子转了一圈,停在了陈燃身后,又对方昭阳说:“刘上、周凭和严可之间有瓜葛吗?”

      “我问过很多人,刘上和周凭向来不与下都同学往来,从无例外。他们应该没什么瓜葛,但是否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方昭阳并没有忘记她的午餐,她将三明治拿起,把包装重新粘好。

      “小方,你够瘦了!就算要减肥也不能节食,不健康。”陆威咽下了刚喝进嘴里的枸杞水,操心起来。

      “没……有,我在外面吃过了,这个留着当晚餐。”方昭阳尴尬笑笑,她在不涉及工作时,会完全变成另外一种状态,略微紧张,稍显无措。

      陆威笑了笑,余光扫到了李维奇那锃明瓦亮,不见一丝残渣剩菜的大饭盒,不由感叹,这两人的饭量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巨大号饭盒的主人幽幽伸出一只鬼手,一掌拍在了陈燃的右肩。陈燃肩膀一沉,不住抬了抬眉。

      “年轻人,好定力!”手欠的李维奇夸赞道。

      惊魂飞出又飞进的陈燃不等李维奇发问,便汇报道:“我正在逐一检查图书馆从18号到20号的所有公开课,讲座以及活动的影音。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异常。另外,有两个课程,图书馆和学生都没有记录。分别是,馆长任慧的诗词鉴赏课和光明研究院教授勤有涯的讲座。”

      “很好,如果这些都没有异常,就马上查查这两个人。如果这两人也没问题,那就是我们的方向错了。”李维奇摸了摸下巴,一时还不能习惯,胡茬已然不在,没有那种粗糙的手感了。“总之,找到了编造谣言的人,也就等同于摸到了凶手。”

      “下都来消息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连线严良。”方昭阳的手机响了。

      严良和在上都时一样,仍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即使提到严可,他也只是转了转眼球。无奈之下,李维奇中断了审问。

      “陈燃,你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六老和昭阳,咱们俩再去严良的住处搜一搜。”李维奇拍了拍陈燃的胳膊。

      李维奇和陈燃在严良的屋子里大翻特翻,恨不能掘地三尺,任何犄角旮旯都不肯放过。两人干的热火朝天,不知疲倦,但在一无所获后,体力立刻见了底。

      这时,李维奇想起,严良在光明学院的履历上,有过这样一条记录。

      “他在就读光明学院期间,得过一个发明奖项。一个关于重力开关的小发明。”李维奇在地面上跺了起来。

      陈燃从床头的全家福望向了那张老旧的满是铁锈的床,突然萌生了一个有点荒唐的想法。

      他飞快脱了鞋,仰面躺在了床上。

      “你累了?”李维奇转过身,有些搞不清状况。

      “严良在第八区治安处所写的检查上,提到过自己长期失眠,每夜望着天花板却无法入睡。我和他的体重大致相同。怎么样!组长,有变化吗?”

      “没有。”李维奇摇头,“千万别起来,继续,继续躺着。”

      大约过了八分钟,就在李维奇以为陈燃要在这里睡个午觉时,从天花板之上,竟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

      天花板错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里缓缓降下一张光明城的地图。地图中央赫然写着凶手两个大字,凶手二字下的箭头指向两张照片。

      刘上和周凭!

      而地图背面的角落别着一张褶皱的亲密合照,竟是严良和赵呈心。

      割开地图的下摆,里面还藏着一张内存卡,卡里存着几段录音。

      李维奇播放了录音。

      原来,周凭和刘上在餐厅无意中撞见了严可,周凭一时兴起想约严可喝咖啡,但却被对方拒绝,刘上也尝试了一下,结果也被拒绝。后来,二人得知严可来自下都,因此心生不忿。之后,他们一起在学校论坛上匿名发了个造谣的帖子,想以此来羞辱严可,不想最终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李维奇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周凭床头那本漫画上的女孩十分熟悉。

      那漫画上的女孩,竟与严可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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