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家》牛耕

1、失手杀父

　　1.失手杀父
　　清晨，淡淡的乳雾蒙在平洼村村子上空，农户厨房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炊烟。前一段时间天天都是阳光灿烂，一直晴了二十多天，气温也比往年这个时候热燥得多。幸好前天下了一场雨，温度又显得清凉宜人，空气也变得潮湿清新。田野里大麦已变得金黄，油菜籽沉甸甸地勾着火。种田人便有些按耐不住，躁动的心如同蜜蜂要分蜂前出现的那种前兆似得。
　　桂子嫂老早就起了床，拿着扫帚把门前的场地扫的干干净净，立夏节已过十多天，俗话说：立夏三巴掌，遍地连枷响。布谷鸟像个精灵似得，在田野上空、村里的树丛里、村东的山梁子上已聒噪十多天了，夜里吵得这些勤快惯了的庄户人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压得吱吱价响。——是收割庄稼的时候了。桂子嫂家的菜籽今天就要收割，她把场子扫的亮堂堂的，今天晌午这场子上就要堆放收割的油菜籽。村当头那边隆隆的机器声，随后村里的牛“哞哞”声夹杂着狗吠声、鸡叫声，这些声音汇在一起组合成一曲乡村交响乐。
　　桂子嫂停下扫帚，拢了拢头发，自言自语地说：“忙了，人们又该闲不住了。”
　　她家的一只大白公鸡站在院子门口伸长脖子嘶叫着，然后跳上大门外的碾台上拍打几下翅膀，飞跑着去追赶母鸡们去了。
　　昌发拉着缰绳，把自己喂的一头黄犍子牵出院子，从打谷场上往前面的堰塘走去。刚走到场子中间，黄犍子叉开两条后腿，翘起尾巴拉尿又屙屎，它排泄完了似乎由于清爽了许多而显得兴奋，然后扯长脖子仰天哞叫着。
　　桂子嫂见自己扫的一尘不染的场子被牛屙得一塌糊涂，嗔怒道：“呃——你没看我扫的干干净净的？该你个死鬼自个扫，我不管了！”
　　昌发向老婆露出歉意的笑，口气柔和地说：“它这个畜生要屙，我也把它堵不住，你把铲一下吧”
　　桂子木着脸，说：“你想的美，你让他屙的，你自己收拾！”
　　邓昌发一迭连声地说：“好好好，我自己铲，你去修大仙去！”
　　桂子白了昌发一眼，拿着扫帚径直进了屋。她放下扫帚，冲着堂屋喊：“志品，你快起来吃饭了去割菜籽去！海娃子，你也快起来，你今天放假，也下田给我们帮忙。人家都上工了，你们还睡到日头晒屁股！”
　　屋里传来梦呓般的答应声。过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出来。
　　昌发把牛拴在院子中间的木桩上，上了捆草料，牛儿甩动着尾巴悠闲地吃着草。昌发忙拿着锨去铲牛粪去了。过了好一会他拿着铁锨进了屋，见两个儿子一个都没起来，他火性子窜起来了，对着堂屋大声吼道：“志品，志品，——你个死驴子□□日的！你没看太阳都出多高了？就知道睡，睡能把钱睡到腰包里来？睡能把媳妇睡了来？唉！我咋就遇上你这个冤家？我他妈的前世遭了什么孽？你要起钱来比谁都厉害，做起活来你他妈咋就没精神了？”
　　志品提着裤子出了堂门，他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愤愤地说：“嚷个啥？成天就会瞎咋呼，瞎嚷嚷！你要像人家星娃子的爹一样有本事，你不知道有多大嗓门！——站到我们平洼村一吼，起码南屯村也能听得见！”
　　“咋啦？老子就有这么大嗓门！你不勤快谁给你钞票？娘的，现今儿钱比娘老子还亲！九千块钱还嫌少了，有本事就只用九千块把老婆娶进门！”
　　志品晓得父亲仍在生他的气。昨天志品带着钱和小翠婶去梅儿家要求结婚，梅儿的父亲左光华数了一下志品递给他的钱，只有九千块，左光华马上把脸拉的老长，唬着脸把钱递给小翠，什么话也没说，气冲冲地扛着一把铁锹出门去了。把邓志品和小翠架在半空中，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志品恨不得把左光华拉转来掴他几个大耳刮子，无奈他是未来的老泰山，志品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回了家，志品怏怏不乐地把钱还给了父亲。邓昌发瞪着眼珠子问这么把钱又拿回来了，志品说还差一千块，梅儿的爹发气不接受钱。昌发一听火就窜上脑门，他在心里想，这不是逼人命吗？这九千块钱还是他磕头百奶奶从三亲六党那里借来的。关系好的人家都借过了，还问谁去借这一千块呢？一分钱能憋死条汉，何况是一千元钱哪！邓昌发这条憨实的汉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赌气把一叠人民币像撒传单似的洒了一院子，并大声吼道：“这媳妇咋不娶了！”桂子见从不爱发火的丈夫被金钱愁得快发疯了，她流着泪和儿子一道默默地把那撒落在院子里的钱一张一张捡了起来，泪顺着她的脸上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今天，邓志品知道父亲仍在冲着自己发气，他心中窝的火像油星子遇见了火一样窜上来，忿忿地回击父亲：“你也别激将我！就是我叫梅儿要的一万块钱，咋的啦？人家现在就这个码，这是现在的市场行情，梅儿也不比哪个姑娘差！”
　　邓昌发听到儿子和没过门的儿媳妇合伙整治自己，他气的嘴唇都乌了，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已气的失去理智，他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不孝子！你合伙想整死你老子，你还幼嫩着嘞！老子就出那点钱，你结得到姑娘你就结，结不到姑娘算你娃命生就了，你打光棍也怨不得老子！”
　　志品梗着脖子吼道：“打光棍就打光棍！没本事给儿子钱娶亲就别冲着我发火！你不配一个父亲！”
　　昌发发见儿子以下犯上，一片嘴一片唇地和自己顶撞，气得直喘气，他像一头发怒了的狮子猛奔到儿子跟前，狠狠地掴了志品一耳刮子。桂子听到一记清脆的响声，志品用手捂着紫红紫红的脸，泪从志品的脸上流了下来。志品眼中喷着怒火，那神情恨不能一口把自己的父亲给生吞了。昌发见志品用恶狠狠、仇视的眼光怒视着自己，他更火了，——这哪是儿子对待父亲的目光？这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的目光！自己辛辛苦苦养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成了自己的仇人他还要这样的儿子干什么？他抄起打牛的皮鞭照着儿子抽去，志品只觉得眼冒金星，他已经是怒不可遏，顺手抓起地上的牛轭头，猛地向父亲头部击去，他在这一突发性动作时什么也没想，也没料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邓昌发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猝不及防，只觉得两眼发黑，天在旋转、地在转，他跌倒在尘埃，血从头顶汩汩流了出来，用碎砖铺就的地上被血染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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