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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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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含章在平日习惯的时间醒来。进来服侍的是几个小丫头。昨儿几个女侍就私下商量着要给她做早饭庆生,眼下应该还在厨房里。她也没问,洗漱好后就去了花园里活动活动手脚练了一阵鞭法,又打了一套拳,等身子热乎乎地又沿着花园跑了一圈才回到屋子里。剪秋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见她回来,忙跟在她后边儿进了浴间。
热水早早就备上了,等她进来再添了凉水进去,剪秋试了水温,方伺候着她解了衣衫进了浴桶。大冬天的,热水泡着令人舒服,顾含章闭了眼,泡在水里由着剪秋替她揉捏。等她泡完出来,一头长发也已被剪秋通好。她坐到妆镜前,梳头的丫头上前替她挽发。早饭后她要跟随萧亦昙到军营各地巡视。今儿是除夕,少不得要跟营中的将领们贺贺节气,中午大约是不能回来用膳了。顾含章沉吟了会,叫小丫头替她把长发拢在头顶用了一枝青玉簪束成发髻,身上却是换了一件碧青暗竹纹的胡服,足踩一双内里带毛的乌皮靴,腰间挂了一枚白玉玲珑珮。剪秋上前来,净过的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只圆口小瓶,用玉挑子轻轻挑了一抹白玉膏在掌腹,揉开后往顾含章小脸上抹匀。顾含章乖乖地坐着,任凭那一双玉手在自己身上翻飞。
小半个时辰后,顾含章终于踏出了寝间。
中间的那间明厅没有地暖也没有火炕,早饭照例是摆在了西侧间的那张大炕上。丫头们早已将那张炕桌摆放得满满的,除了女侍们动手做的饭食,自有厨娘精心调制的手艺在其间。八名女侍与半夏、忍冬一溜排在东墙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等她一走进去,就齐刷刷地喊道:“姑娘生辰快乐、芳龄永驻!”
顾含章被这波操作弄得愣了一下,瞬间笑弯了眉。哒哒地跑过去,看了看炕桌上的饭食,忍冬上前一一为她指点哪道是哪位做的,顾含章笑眯眯地一径点头。
刚坐定,外侧门帘被掀开,一名小内侍托着一个小托盘进来了。他的身后,萧亦昙背着手,一脸的严肃。
顾含章想也想到他做了什么,快乐地从炕上跳下来朝他扑过去。虽然知道她不会弄伤自己,萧亦昙还是本能地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嗔道:
“咋咋呼呼的,也不怕伤着自己。”
顾含章调皮地一笑:“阿叔才不会让我伤着自己。”
萧亦昙被她这话弄得喝了蜜般,伸手想揉她的发顶,发现今儿是梳了男髻,改揉为拍,掸灰般轻拍了她肩头一下。
俩人重新坐定,小内侍已经将托盘上的两小碗绿玉般的面条端上了桌。碧莹莹的面条,面上是香菇、鸡皮、黄花菜、木耳、里脊肉、冬笋、去了牙瓣的黄豆芽切成丝炒制而成的浇头,再洒了碧绿的香葱,淋了一勺油亮的辣椒油,汤是熬炖了一晚的高汤。
顾含章光看着就觉得胃口大开。她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萧亦昙。
女侍们与小内侍都退下了。能够让萧亦昙亲自下厨的,也唯有这一位--虽然到如今他学会并熟练地就这一道膳食。
萧亦昙就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一张小巧的炕桌。
“阿元,要永远开开心心的。”举起炕桌上的茶盏,萧亦昙对她道。
顾含章笑眼如眉,同样举盏轻抿了下淡香的茶水:“阿叔也要开心呀。”
萧亦昙微笑,将一碗长寿面推到她面前。顾含章举箸,把浇头和红油与面条拌匀,放入口中秀气吃起来。看着她动筷了,萧亦昙才将另一碗长寿面端至自己面前,搅了搅,也慢慢地开吃。他的生辰是在初一那天。以前在帝京,从除夕夜开始就要入宫,各种祭祀宴席,一直要到初五左右才堪堪消停一点,他自己在府中又是一贯不愿意多事的,李王妃与他一样从除夕夜开始便要进宫,等回转府中跟他一样也是夜深了,第二日不到寅时又得起床大妆进宫,再回来又是夜晚,哪有时间整治酒席替他贺寿?几个妻妾也不过是把寿礼送到正院等萧亦昙空闲时拆看。而若是萧亦昙回府稍早一点,李王妃会备点夜宵再把几个妾室叫过来有个贺寿的样子。而过后,萧亦昙也没有想要补过的心思,李王妃又一向是个以夫为天的,他不乐意,劝了几次没效果,也只好依了他。等苏天香做了王妃,连这个样子也没了--萧亦昙本人不上心,也没有过生日的想法,苏天香更落得省事。如此,这样不合常理的规矩,在信王府中竟也依了下去。好在自打到了云州,这个习惯,才慢慢地开始改变。如今,虽萧亦昙生辰这天仍然没有外人前来贺寿--那是因为萧亦昙不愿意别人搅了他与顾含章的相处,初一那天根本就不开门迎客--合府的奴才却是会在苑子里给他贺寿的。不过呢,因着他与顾含章的生辰挨着,索性也不弄成两回,他与顾含章都会在除夕这天一起吃一碗长寿面,然后晚间的宴席会从戌时一直开到子时,既是辞旧迎新,也是一起祝贺他俩的生辰。
俩人静默地用完早饭,小内侍和小丫头踏着点进来收拾好,又打水给俩人洗漱完。顾含章下了炕桌,在中间站定,从袖中掏出一条以宝蓝色为基调的络子,络子上方是一个六盘锦,缀了两尾锦鲤相抱,从鱼腹处开始坠了五枚崭新的蝙蝠钱。
“给阿叔的寿礼。”顾含章眉眼弯弯。她可是脚受伤开始就跟着忍冬学打这个络子。反复拆了无数次才完工的。好在她比起半夏,打络子的灵性要好很多,这络子虽不算精美,也能看得过眼吧。
萧亦昙接过络子,含笑夸奖了她。顾含章面上更是开心了。
今日萧亦昙正穿了一件烟蓝色的圆领袍,他将那双鱼络子挂在腰间,色调正相配。
收了顾含章的礼,萧亦昙也上前,解下她腰间那枚白玉玲珑珮,从袖中掏出另一枚玉珮替她系上。顾含章看了一眼,却是一枚双鱼捧寿的青玉珮。
顾含章看看他的腰间,再看看自己的腰间,再看看他的腰间,再看看自己的腰间,心里喜滋滋的。
萧亦昙给她在胡服外面加了一件黑貂比甲,戴上同款护额,欣赏够了她那蠢蠢的样子,伸手在她眉心敲了一记:“好了,该出门了。”
“好呀好呀,咱们出门。”顾含章不以为意,伸手拉住他,欢快地同他往院外走去。
萧亦昙身子微顿了顿,改为自己牵着她,朝着院门而去。
马童在大门外牵着马与侍卫们一起候着。萧亦昙与顾含章出了沈宅,自有仆从递上玄狐裘衣。系紧领带,萧亦昙飞身上了马。顾含章是黑貂裘衣。俩人的坐骑都是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发亮,只顾含章的越影四蹄踏雪,而奔霄却是全身乌黑。
昨夜下过一场雪,如今虽是雪停,却是寒风刺骨。好在顾含章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她跟随在后也跃上马背,一拉缰绳,越影“哒哒哒”地与奔霄并肩。其后一纵侍从也纷纷上马跟在其后。
黑水城的驻军主要集中在五处,一是外城的兵营,这里也是北府军在蓟州的办事处,苏棠平日就是在这里处置军中事务,也是萧亦昙来黑水城的居所和办公所在;一是星罗镇的兵营;一是小罗河那边的榷场;再就是与扶馀国和高句丽相邻的边界之处了。一日之内想要把这几处驻地都走完,显然是不现实的。好在之前顾含章已经陪着萧亦昙把边界之地的兵营巡了一遍了,今天只要走近的这几处就成。
出了城门,苏棠带着五十名亲兵正正候在城门外。顾含章今日没有带她的那八名女卫,萧亦昙身边却是跟了二十来人。
冬日的早晨天还暗着。一行人在城门汇合后,苏棠给萧亦昙施礼,萧亦昙挥挥手,稍稍停留,待众人都一一上了马,带着顾含章便打马往小罗河方向飞驰,后边苏棠等人急忙跟上。
小罗河一片凛凛冰色。从进入十一月,河面便结冰了,然而榷场直到小年才封场。为了防止对岸出现异状,黑水城的守兵增派了两千兵丁驻守在小罗河。
轮值到小罗河驻守的恰好是赵归郎的准岳父刘校尉。说起来,两家的婚事还有顾含章一份功劳。婚期定在来年的三月三,如今赵归郎已归家与家人准备迎娶的事宜。
刘娘子是个爽朗的性子,个子也高大,颇有北地妇女的风范。刘校尉在一众北地高壮男子中,却较为瘦小一点。刘桃娘与刘杏娘显然身材遗传了其父,性子虽也有北地女子的爽直,个子却也是娇小的。
刘校尉远远地迎了上来。萧亦昙并没有多寒暄,下了马来便沿着榷场四周察看,一边听着他的介绍。
“对面的扶馀倒也算是老实,没有多余的行动。”刘校尉中肯地道。
萧亦昙“嗯”了声:“也不能放松,警惕一些总是好的。”
“若有什么不妥当的,直接打就是。打打就老实了。”顾含章在一旁插嘴。
萧亦昙微笑脸。
刘校尉大为赞同:“县主说得对!前些年那扶馀可不就是跟着在高句丽后头捡漏添乱?就像苍蝇一样的,虽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可扑过来也让人恶心!还是殿下痛快!上次带着咱们直接打过去,狠狠地打一顿,直接打老实了,就没那么多幺蛾子了!”
小小地拍了一记萧亦昙的马屁。
苏棠走在一旁,严肃着一张脸,仿佛并没有听出来刘校尉的马屁。
顾含章没有参与那场战役,来了兴趣,热情地询问着当初战斗中的种种情况。刘校尉自然知无不言,讲得眉飞色舞。
一刻钟后,见刘校尉还在话语滔滔,苏棠不由轻咳一声,打断了他:“听说今日刘校尉在营中组织了冰嬉?”
“呀?对呀对呀。过年么,大家伙儿一起热闹热闹,也活动活动手脚。”刘校尉笑得一脸憨厚的样子。
“冰嬉?”
“嗯。这是黑水城这边的风俗。军中也用来训练兵士。”萧亦昙给顾含章解惑。
扭头又问:“什么时候开始?”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若殿下允许,在下立马可组织人开始。”
“可。”萧亦昙点了点头。
刘校尉得了令,告罪了一声,快速与两名手下回营准备。
萧亦昙与苏棠等人则继续把小罗河巡完,又看了看伙夫营,检查了下兵营中的伙食。
营中热火朝天地正准备着中午的大餐。几个大灶冒着腾腾热气,火头兵们穿着单衣忙得大汗淋漓,五千人的饭菜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原本是在下午举办的冰嬉赛提前到了上午,赛后的大餐自然也提前到了中午。好在所有的食材在昨晚都已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