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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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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顾含章拢了拢衣服,无声地叹了口气。
苏棠跟她道歉。
“你说你怎么想的?你不是待在军营里吗?你跑出来了,营里怎么办?”
苏棠歉疚地道,“我是听见了消息,说是有人要伏击你,也没细想,就逮了匹马跑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老爷岭这边?”
“给消息的人讲的,说你一早过来这边跟营中派出的人一起上山寻狼了。”
顾含章又忍不住叹气了。这样简单的局,他怎么会看不清楚呢?他这将军是怎么当的?
“这明显就是要把你支开哪。”
“我后来也想到了。一开始是因为心急,我怕你在黑水城出事,那样殿下肯定会发怒的。在路上的时候一心想赶到你面前跟你讲,生怕来不及了,也没空想别的。现在,我也想到了。他们弄这一出的,先是把营中得力的都支出去上山围猎了,再派人对付你,同时又透露消息给我让我自己先乱了阵脚,这样,他们就方便掌控军营。要是在对付你的时候顺便把我也给处理掉了,就说是我一心救你才出的事,这样也没人好追究。”苏棠丧气地说。
“看看,这会脑子是清醒的嘛。”顾含章哼笑。
“你呀,回头先查查你身边的人吧。”顾含章简直没脸看他。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才着急乱了分寸。可她一点儿也不想感激他。要报信,他身边儿没人可用了吗?明知道商量好了要他这几天都在军营里守着以免给人钻了空子,他还要上赶着往别人圈套里钻。她敢肯定,有人要对付她的消息,绝对是他身边的亲信传给他的,不然,他不可能一听就信了并且还慌乱了。那人一定把事态说得很急很重。而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并且,既然他是因为担心她出事才着急赶过来的,怎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过来了呢?自己一个人,居然连侍卫都没有带,这是来帮她的还是来扯后腿的?
还好,福喜来黑水城的事苏棠一直不知道,福喜一直盯着苏墨那边儿的人,应该会知道处理的。
顾含章深吸了口气。现在天色晚了,地形不熟,她自己之前也有些脱力--毕竟那么高的山崖下来,她一直要用力卷住苏棠这么个成年人,又要用手在崖壁上借力减缓下坠的力度,她能坚持到快到底端已经很超常发挥了。再加上苏棠又带了伤不方便走路,她只能保守地等。她知道春一她们在她身边的话对方肯定有顾忌不敢下手,所以才大张旗鼓地让春一她们跟随兵士们上山寻狼。而实际上,她与她们早约了时间和地点。她从老罗头家出来,看似是信步游芳,实际都是踩着时间点往约定的地方走的。原本应该还要再往上走一点才是“钓鱼”的地方,只不过她感觉到了有人的气息迫近了,才临时改变停了下来。她算计过,她们只要负责拖上一刻钟,春一她们在约定的地点没见到人,肯定会循着动静追来。她也算计过,三络胡须能用的人不多。他要瞒着苏墨行事,就不敢动用苏墨的亲信,而只能用安国公府在黑水城的人。而之前,福喜把他们的人手也剪了不少了。顾含章是考虑仔细了,才说动了福喜以她自己为饵钓他们出手的。苏墨太沉得住气了,顾含章不想再跟他耗时间了,打算速战速决。她一方面用自己为饵钓三络胡须,一方面又利用三络胡须的急躁让苏墨不得不为他的行事扫尾。这样一来,苏墨不得不动。只要他动了,福喜必定就能抓住他的把柄。
只是好好儿的计划,横生出苏棠这个意外。只怕回去,福喜又要对着她哭了。
苏棠耷拉着脑袋,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鲁莽地冲出军营一个人来了这老爷岭。关键是他还拖累了顾含章!
天色越发的黑暗了下来,雪风吹得人一阵一阵地冷痛,苏棠的脑子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之前,我是,突然就有些焦躁了。”苏棠想了想,对顾含章道。
顾含章在夜色中睃他一下眼。
“我记得,当时,好像屋子里有什么香气,我还问了一下,后来,就有人进来,很焦急,就给我讲了你在老爷岭出事了。”苏棠回忆当时的情形。
“进来的不是你那傻子侍卫吧?”顾含章幽幽地问。
“不是。他今天有事请假了。”苏棠忙道。然后回味过来。
“他本来也是跟我在营中的。今天早上突然有人找他说是他家中有事,他就请假匆忙去了。我想着在军营中也没啥事,也就没让人再跟着。”
现在想想,一开始就是对方算计好了的吧。
顾含章也没空埋怨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埋怨也不过是空惹生气,不如想想有什么对策来得好。
苏棠见顾含章沉默不语,也没有再说话。他虽然懊恼,也知道现在光责怪自己也于事无补,现下要考虑的是如何走出这深谷才是正经。这冬月的雪夜,没有取暖的东西,很快便会把人冻伤冻僵的。
他用力搓搓手,又哈了口气:“县主,你的女卫能寻过来吗?”
“寻不寻得过来的,咱们不也得等?”
苏棠被她怼得不敢再说话。夜色静得渗入。还好冬日里没有什么野兽出入,不然,他身上的伤口带着血腥味,必定会招来凶兽哦。
顾含章突然“咦”了一声,身子瞬间坐直了。
苏棠听见她那一声,也紧张了起来,却明智地没有出声。
顾含章凝神,远远的似有声音,她想了想,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脚踝,然后小心地站了起来。黑暗中看不清楚四周有些什么,她凭着记忆,往左挪了挪,再挪了挪,深吸口气,右手一撑,身子跃起--她记得左边有棵松树。黑暗中没有留意到被突出的树枝划了下手掌,顾不得疼痛,她用力抓住,身子借力腾空跃上了树杈。
站得高了,果然看见远处有隐约的光芒。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总要尝试一下。她想了想,以手撮唇,打了个长哨,连着三声。然后停下来,远处的光芒忽然间晃动起来。她静静地靠树杈而立,没再出声。不过片刻工夫,光芒处传来三短一长的唿哨声。她大喜,又撮唇回了两声短哨。光芒摇曳着往这边而来。稍近点,能够看出是有人擎着火把逶迤而来。等再近些,苏棠坐在大石上也看见了。刚才顾含章与对方以哨声呼应,他自然也明白是自己人寻来了,不由出了口长气。
来的是春一她们。顾含章忍痛跳下树,半夏扑过来就开始眼泪涟涟。还好春一是个靠谱的,上前拉住了感情充沛的丫头。忍冬四下打量了番,看见受伤的苏棠,撇撇嘴,没说什么。余下的人,有的上前检查苏棠的伤势,有的察看四周的地形。
“你们从哪儿下来的?”顾含章问。
春一已经看出她脚有些不对,招了招手,冬一上前掀起她的裤管看。
“扭了,没大事,就是有点疼。”顾含章解释。
冬一替她摸了摸:“奴婢替你正好?”
“嗯,”顾含章点点头。
春一扶着她重新坐到那大石上,冬一上前替她正脚。顾含章又让冬二替苏棠看看伤势。
“伤口撒了药,血凝住了,不过有点发炎,回去后的重新清洗后上药,然后让郎中开点消炎的药服务。伤口有点深,得养一阵子了。”
“奴婢们是从那山崖上用长绳吊下来的,”春一回答刚才的提问,“姑娘坠下来后,半夏和忍冬发了疯,等奴婢赶到,那起子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好悬还留有活口。”
顾含章看看两个婢女:“吓住了吧?”
半夏哭得更伤心了。
春一无奈地看她一眼:姑娘真是恶趣味。
春一又告诉顾含章事情都妥当了。
“福喜公公也派人过来了,他们寻了人带路,从谷外进来,咱们是现在出去呢还是等着?”
“你们有人带路吗?”
“嗯,奴婢下来的时候也带了屯儿里熟悉地形的人。”
“那咱们就走吧。冬二,你扶着苏将军。”
春一冬二应了声,半夏和忍冬也上前扶着顾含章,一行人在向导的带领下往谷外而去。
一番折腾下来,等回到黑水城已经是快天亮了。顾含章让人把苏棠送回将军府,苏棠却执意要回军营。顾含章看了看他,没有发表意见,女卫们当然不敢听苏棠的--谁是她们的主子她们心里门儿清呢。
苏棠无奈。
顾含章横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你现在过去就是个累赘。营中若有事,你离开这么短时间该发生的也早发生了。”
冬一冬二扶着苏棠回府。顾含章打了个哈欠,也同女卫们一起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之前有带信回来,剪秋早准备好了姜茶和热水。顾含章和众人一起先被灌了一肚子热热的姜茶,然后被搀着去了寝房旁边的浴间。剪秋让众人都下去洗漱,自己挽好袖子伺候顾含章。先用热水从头到脚给她细细地清洗了一遍,再扶着她进了一旁放了药草的热水里泡着,又唤了小丫头进来替顾含章擦头发,自己却把她已经有点肿的脚抬高,拭干水,抹了药膏,力度适宜地替她揉捏着。
顾含章微眯了眼,有些疲倦的。
“这药浴还要泡一些时辰,姑娘要倦了就闭上眼休息一下吧,奴婢会替姑娘看着水温呢。”剪秋温和地道。
顾含章半睁眼看了看她,微点了点头。她是真有些疲惫了。
剪秋温和地笑,见她闭上了眼,示意小丫头动作轻一些,自己也更加地注意手下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