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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0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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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草原冒出了浅浅的绿意,紫葱花开始盛开,云城的王府别院迎来了意外的客人。
信王妃苏天香带了一拨人来了流采苑。
萧亦昙得知消息时刚刚带了顾含章从贺都山返回,别院负责内苑事务的青娥姑姑前来请示如何安排信王妃的住处。
正在盥洗的萧亦昙头也未抬:“清刚楼不是空着吗?”
青娥姑姑讷讷道:“清刚楼住了冯娘子和莫娘子。”
萧亦昙将手中的帕子扔回铜盆中,不耐道:“那么多房间,她二人哪里住得完?你着人收拾一下,王妃爱住哪间便住哪间!”
青娥姑姑听出萧亦昙语中的厌烦,不敢再多言,带了素叶、素枝两名侍女退了下去。
青娥姑姑虽以为让信王妃与两名通房样的人同楼居住,那信王妃定不会满意,但自家主子吩咐的话又不敢不听,只得愁眉苦脸地带了人去收拾打扫清刚楼,又严厉叮嘱府中下人约束自己不得生事。
萧亦昙把自己身上收拾清爽了,出了灵宝轩,径直去了顾含章居住的灵陌馆。
顾含章在山中待了两个月,回来后阿莫、阿离都有些兴奋,这会正围着她欢快地打滚儿撒娇。
卖萌的阿莫、阿离正欢快地同自己的主人蹦跶着,与它们“争宠”的信王殿下过来了。两只极不服气地冲他龇了龇牙,被萧亦昙一瞪,然后老老实实地趴到一旁休息去了。
萧亦昙丝毫没有抢了人家主人的内疚心理,微笑着瞧着忍冬端了温水来替顾含章洗面净手,半夏拿了一件云纹绉纱袍来换下顾含章刚才跟两只玩闹时弄脏的外衫。
顾含章平日与萧亦昙外出喜着男子衣袍,一头秀发用碧玉扣衔住,束在顶端,额前一条碧玉眉勒,丹眉入鬓,十来岁的人儿有着一架高挑的身姿,看起来仿如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模样。
今日回了府,侍婢给她换回女装,水绿色遍绣银菡萏短衫,同色走银丝八幅云湘裙,梳了垂髫髻,只简单地以珍珠为饰,一双眼睛轻灵透彻,俏生生立在榻前,似临风芝兰,又似带露清荷。
瞧见萧亦昙将目光投了过来,她毫无掩饰地将目光迎了上去,坦荡而直率。
“阿叔!”脆生生的声音衬着细细的糯米银牙。
萧亦昙不禁感叹岁月的流逝。当年那个抱在怀里的娇娇软软、粉琢玉砌的小娃娃的顾含章,现在会拉着他的衣袖,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打混。那样活泼泼的、喜言善谑的顾含章,会懂得在他生辰的时候送上自己亲手做的衣服。那个不喜女红的小姑娘,偷偷拿了他的尺寸,在晚间向侍婢学习裁剪缝制,用握刀箭的手,为他缝成一套中衣。虽然是最简单的三梭细布,简洁得没有任何绣功在上边儿,针脚也明显地有拆除重逢的痕迹,可是他心里美得冒泡。这是他此生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渐渐地,每一年的生辰,顾含章都会送上这样一套简单而朴实的中衣作为礼物。她不善女红,稍复杂一点的针线她便不去触碰,只这一样是坚持下来,年年亲自动手。
下午的阳光淡淡洒入窗棂,洒在顾含章的眉间、鬓角,更添了几分澄澈空灵。萧亦昙牵了她的手,一大一小,一样在掌间有着薄茧,一样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饿不饿?午间见你没用多少饭,是不是日头大了胃口不好?”萧亦昙唇边逸着一抹微笑,低头问她。
“饿了呢,”顾含章歪头一笑,“我想吃熬得香香的野鸡肉粥,要有多多的山菌丝在里边儿,还要放切得细细的香葱。嗯,还要辣辣的腐乳和酸辣的萝卜丝儿下饭。”
“好,阿叔命人给你做。”
“阿叔也要陪阿元吃。”
“好,阿叔也陪阿元吃。阿叔也饿了呢。”
苏天香带了宫女侍卫千里迢迢赶到云州郡,本以为会有一个热闹恭谨的欢迎场面。哪知道自己被迎进云城的王府别院后,除了那个叫青娥的姑姑带了几个人上来请安上茶后,竟再也没有人过来向她这位信王妃问安。
她身边的软语、轻言两位宫女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愤愤不平。
反是她从王府带出的侍婢依礼侍立面无表情。
软语、轻言在厅内听得有人声传来,猜着大约是外出的信王回府了,满以为一会便能见到这位正主儿。谁知道晾了半晌,声音渐渐往后苑去了,根本没人过来问一声。
这两位在宫中是随侍长秋宫苏皇后身边的,平日里也是有脸面的人,如今这样被人晾着,自觉受了轻慢,面上的不忿更重了几分。
苏天香面上也端不住了。她正准备打发人去叫那个叫青娥的过来,就看见两位小侍女跑了过来磕了个头,请她移驾到清刚楼洗漱。
苏天香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带着一帮子人朝着后苑走去。
五月的云城阳光已经极其的温暖。没有软轿,苏天香穿着鹅黄绣花裙没走一会便香汗微喘。她皱了眉放眼一瞧,立时觉着不对:
“于嬷嬷,问问那两个奴才,这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她身边一位干瘦的中年妇人应了一声,急步到前边儿去寻那两位带路的小侍女。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阴着脸的妇人便回来了。
“娘娘,那奴婢说清刚楼在后苑西侧,”踌躇了下,接着道,“听说那楼中原先已住了两位殿下收用的女子。”
“大胆!堂堂信王妃难道要与那些贱婢住一个地方?”苏天香气的胸口不住起伏:
“谁给这些奴才的胆子?来人!把那个叫青娥的贱婢给我抓了来!”
“娘娘息怒,”于嬷嬷脸色难看地走上前,悄悄对苏天香道:“听说是殿下吩咐给娘娘收拾的住处。”
苏天香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话,又见于嬷嬷冲自己点了点头,说明这事儿确是真的。
“娘娘一路跋涉,不如先到住的地方洗洗风尘,再寻殿下问个清楚。”于嬷嬷建议。
苏天香见自己一身的尘土,有些嫌恶,只得依着先行去了清刚楼。
清刚楼这边,收到消息的冯莫两位娘子也有些惴惴不安。
自打进了信王殿下的后院,冯莫二人虽说不上得宠,可生活上却是无忧的。只要俩人老实守规矩,一年半载的,萧亦昙也会到清刚楼两三次。在平时,只要不出内院那道垂花门,后苑随她们怎么逛都没事。反正不能进的院子都是有人把守的,她二人也犯不着硬是要去闯一闯。
苑里没有主母,她二人也不用早早地起来请安立规矩。俩人都是别人进给萧亦昙的,出身不好,能够攀上信王府,已经不知给佛祖敬了几炷香了。当时萧亦昙也给了她们选择,或是给了银两自行离去,或是让军中的兵卒娶了去。进献来的女人也不止她俩,有的愿意让人娶了,有的愿意留下来。然而留下来的五六个,到最后也仅有她俩了。之前还有人争风吃醋,想着法子想成为信王殿下的宠妾。哪知道信王殿下是个冷心冷肺的,什么温柔解意、娇俏可人、红袖添香,在他面前通通不管用。最后上蹿下跳的,要么被杖毙了,要么送到了军中的红帐。冯莫二人胆子小,没敢蹿到人前博信王的眼球,反倒保全了下来。俩人老老实实地缩在清刚楼过自己的日子,偶尔求一回青娥姑姑,带着侍女出一次门到附近的寺庙进一进香。夜深人静时俩人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羡慕过那些嫁给军中的兵士当正头娘子的昔日“姐妹”不得而知,但信王府中的管事对她们也并没有刻薄,该有的都有。只要她们不奢求不该求的,在这后苑的日子也算是平安舒坦的。
然而现在冷不丁的来了个信王妃。也不知道这王妃性情如何,能不能容下她们。
冯莫二人忐忑地等候王妃的召见。
而苏天香到了清刚楼后来不及问情况,洗漱后又小睡了会,起床后已是申时。清刚楼连接后苑围墙处原是一片空地,现栽种了各色菜蔬,颇有些农庄野趣的感觉。只是落在苏天香眼里,这些原本都是平民奴才会捣鼓的东西,如今却大剌剌地栽种在王府后苑里,简直是丢脸的事情。等她见了府内的管事,非得重重的惩罚不可。
于嬷嬷见她起了床,挪过去小声说了自己打听来的情形,苏天香越听脸色越沉。
除前苑的素质居外,后苑最大建筑便是灵陌馆,如今竟是被一个丫头片子住着。
苏天香怒极而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丫头片子,竟也把自己当作王府的正经主子了。我瞧这府里该好好管一管了,省得什么人都敢把自己当回事!”
又道:“殿下呢?”
一旁的木莲上前回道:“奴婢打听了,殿下下午一直在前苑儿处理事务呢。”
苏天香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点翠嵌红宝石对步摇,哼了声,道:
“那起子奴婢都躲懒去了吧?我来了这一下午,都什么人来求见了?”
“王妃休息的时候,并没有旁的人来这楼子里求见。只这楼里的那两位娘子来过,见王妃正歇息,也就回了。”另一名侍婢木兰小心地说。
苏天香恼怒地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扫了下去。在她心里,她堂堂的信王妃既来了这里,苑子里的人合该都赶着上来求见才对。如今竟只有两个连通房也算不上的人来求见,且在她未睡起的时候竟也不等在外边候着,居然又走掉了!走掉了!苏天香只觉得心中无名火起,这一苑子的管事奴才都是些不懂规矩的,竟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然而她要是现在发脾气,又觉得自己同几个低贱的人计较平白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况且自己这么千里迢迢地过来云州,本就容易让萧亦昙误会是自己太在意他,要是再主动地帮他管束后院,误会大了,他舍不得自己走了怎么办?她可不能待在这边远的地方!
屋里的人都不敢出声儿。
自己没趣地待了片刻,苏天香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咱们去瞧瞧殿下可要用饭了。这眼瞅着天也快黑了,殿下事儿再忙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才对。”
软语、轻言两位宫女相互对了一眼,忙上前搀扶着她往外走:“还是娘娘知道心疼殿下。”
苏天香矜持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