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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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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于青萍之末,看似消弥于新春的热闹之中,安国公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严厉地约束府中众人不许生事。便是一向疼爱的幼子苏四,也被他拘在府中,连各府之间的走动也没他的份参加,还严令他不许再找春波楼的麻烦,也算是那春波楼逃过了一劫。
也不知延庆帝哪根筋脉畅通了,居然在正月忙碌的日子里拨冗诏见了萧亦昙。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问问他的近况,问问之前云州的情况。自己的近况没什么好汇报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萧亦昙都不大爱与人结交,连宗室那边儿都有人抱怨过他的冷淡,都说信王殿下是最难请的,十次有九次是府中长史出面应酬。这样乏善可陈的生活,他自己说来就更是简短。只在谈到云州时,一向寡言的信王有了兴趣,从兵备到地方建设,居然洋洋洒洒地谈了小半个时辰。延庆帝听得认真,不时问个一两句,偶尔还很欣慰地点点头。
快到午膳的时候何贵妃来了书房,很是嗔怪地责备延庆帝不该这么巴着人不放,又说到这时候也该饿着了,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叫人传膳。又妥帖地问了问他在云州时的起居饮食事宜,完全是一副关怀备至的慈母形像。
延庆帝在一旁老怀安慰的样子,对何贵妃极是纵容。
萧亦昙冷眼瞧着,端端正正地回了话,再托辞退了出去。
他知道他们打着些什么心思。他只是懒得搭理。
延庆帝生怕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哪知他本也不愿呆在这纸醉金迷的帝京城。若非还有着他牵挂的人,他倒还宁愿长住云州。这些年,云州已经渐渐有了当初的繁盛的迹象。各地移民而去的黔首布衣,带到北疆的不仅仅是人丁的兴旺,还有内地各种新的农作物和种植技术的引入,如蚕桑、茶叶、苎麻、纺织等农副业生产等。习惯于水田耕作的南方移民并不满足于在坡地上种植旱作物,而是利用他们原有的耕作经验,在其定居之地,修筑渠堰,饮水灌溉,种植水稻,因地制宜的把南方的水田耕作方式嫁接在五百至六百米的山坡上。同时人口的繁衍又促进了云州的商业发展。方今明等人又时常在云州各地劝课农桑,聚集了一批精通农事的人根据云州的自然条件及经济状况写成了《农事说》一书,教授民众如何讲述抓紧农时、改良土壤、讲究耕作技术诸多农事,还教人如何兴修沟渠疏导蓄泄。
“亩金有沃土,山中岂乐乡。所幸宜五种,食不止稻粱。”移民的大量迁入不仅促进了北疆的开发和经济的发展,也造成了不同文化的相互交融,使得云州成为一个南北文化交融的地区。如今云州诸地的移民浪潮已隐隐有向朔州一带移动的迹象。朔州郡守林信智是林老将军一位远房侄孙,又是顾老爷子当年教导过的学子,方今明与其两下接洽,遣了云尉先至两州相临的县城私下运作。
萧亦昙如今谋算的是北府军兵权,到时云、朔、蓟三州皆在其辖治之下,则大雍北地边境重镇均在他掌握之中,任他两位兄长谁能坐上那九龙蟠聚的宝座,谁也不能奈他何。到时他带了老爷子和小姑娘在他的北地逍遥,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长秋宫内,苏皇后召见了安国公府的一众诰命,也正说得热闹。
安国公苏起的夫人正说得得意:
“那顾家的小姑娘说起来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娘娘心善,想着接进宫来瞧瞧。要我说,一个姑娘家没了母亲在身边教诲着终是不好,娘娘身边儿懂规矩的姑姑能够教导着一二,也是那小姑娘的福份。”
说话这位是苏皇后的嫡母、萧亦昙的外祖母。
“就是,”旁边另一位苏家的夫人凑了上去,凤座上那位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凤袍的妇人,抿着的一双凉薄唇角,“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想也想不来。娘娘把那小姑娘放身边教导几年,自然与娘娘贴心。等及笄了,府中随意哪个哥儿迎娶进来,面上既好看,又能拉拢了信王殿下,岂不是四角俱全?”
殿中的妇人乐呵着。她们今天进宫前,安国公可是打了招呼的,要她们好好给娘娘说说,把顾松那孙女接进宫中养着。那姑娘如今也有六七岁了,起居方面不用费太多的心思。明眼人都知道信王对她的看重。娘娘把她养在身边,一则可以拉拢信王,再则有那小姑娘在手,也不怕得信王有什么异心。等养到及笄,再把她嫁到苏家,还怕信王不与安国公府齐心?
彼时萧亦昙正在建章宫含元殿,延庆帝与他闲适地话着家常。而何贵妃还在自己的宫殿中未到含元殿前,而是坐在妆镜前由贴身的宫女伺候着梳发,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手中绾成朝云近香髻。她站了起来,上身着一件白色窄袖上襦,外罩圆领半臂,衣缘袖口都是金丝刺绣,下穿一条桃红的真丝高腰襦裙,更将身形拉得修长美丽,洒金绣花的披帛在双臂间垂下,随风轻摇。
听了长秋宫凤栖殿上的这一幕,她轻蔑地笑了笑,裹了一件里外烧毛的雪貂大氅,扶了宫女的手往外走去。
那个蠢女人!若不是惠安宫那个老不死的护着,凭她也想和自己斗?!那萧亦昙把个顾含章如眼珠子般护着,会由得她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就凭安国公府那点子破事,别说萧亦昙,就是那个致仕的顾松也不会把自己的孙女嫁过去!还想把人家好端端的孙女弄到宫中来养育,他们以为顾松是死的?能当得两朝帝师的,能是个蠢人?安国公苏起那老家伙!她在帝王身边这么些年,作为受宠的枕边人,她还不知道延庆帝对顾松的看重?看着吧,看着他们一番算计成空!
弄成这样更好--她就不信那萧亦昙知晓了他们的这番打算心里会没有芥蒂!何贵妃嘴角几不可见的弯出了细微的弧度,悠悠地朝着建章宫而去。
从建章宫退了出来,萧亦昙就从宫人“偶然的窃窃私语”中知晓了长秋宫凤栖殿上的事。他面色微沉,打马便去了城西的上林苑。直到在里面耗至天色微暗,心里头那股郁气散得差不多了,才拢了马头回转。快至王府大门时,他又改了主意,吩咐人直接掉头去顾府。
顾府,顾松正哄着小含章吃饭。小姑娘扭着头对自己不喜欢的菜就是不张嘴。
萧亦昙大步跨进去,老爷子见是他,立马把个保姆的位置让出来,以眼神示意“一切就看你的了”。
老仆顾安见得萧亦昙进来,早令人另拿了套餐具上桌来。
顾含章见是一贯疼自己的阿叔来了,欢呼着就跳下去蹬蹬蹬一头扑了上去。
萧亦昙大手往她腋下一抄抱了起来,走到桌旁坐下,把她放到自己腿上,一手弯过去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另一手伸出去待福喜净了,方拿起桌上的小勺喂她。
小姑娘看了看他眼神,乖乖张嘴吃了下去。
老爷子在旁看着吹胡子瞪眼,觉得这小孙女简直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乖乖吃完饭,福喜把她牵下去漱口净手。
萧亦昙斟酌了番,对顾松道:“您上次说待日子回暖了,想四处走动看看,那阿元,就跟我一起去云州吧?”
“事情有眉目了?”
“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会让我重新回云州,白无涯快回京了,苏起近段时间不正说身子不好在家休养么?白无涯回来,那京郊八营只怕会有变动。”
顾松宛尔:“那一位想这天只怕很久了。”捻须而笑。
萧亦昙没有说话。苏起一贯小心谨慎,春波楼那事出后,他不光拘紧了府中众人,自己也告假蛰伏了一段时日。正月里朝中放了假,然京郊八营却是不同的,越是节假日越是要提紧心弦。苏起告假,正好给了延庆帝借口。他立马以关心安国公的名义往安国公府中赐医赐药,把个假病弄成了真病。安国公苏起骑虎难下,又不能说自己身体并无大碍,那不是在欺君么?只好老老实实地缩在府中养病,指望着正月后再上书“病愈”。好在他人虽不在营中,京郊八营大小诸事却一直在他掌控之中,方令他安心。不然,这病,他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安心养下去的。
顾松有些感概:“云城,自同我家夫人成亲离开后便没再回去。当年也是年少气盛,族中长辈不同意我与夫人的婚事,我搁下话说若他们不同意我迎娶夫人,此生绝不再回云城顾氏。如今呐,便是再想回去,那边儿也没人了。”
萧亦昙道:“今天在长秋宫,皇后似乎对小丫头起了心思。”
“嗯?”
萧亦昙于是把今天在长秋宫苏家人与苏皇后之间说话的内容学了一遍。
顾松怒:“她手倒是伸得长!那安国公府再势大,我顾松的孙女还不稀罕!”
“你呀,关心则乱,”顾松见萧亦昙忧心忡忡的样子,摆摆手:“你且不用忧心,这事儿哪,它成不了!我这把老骨头,他们只怕还啃不动。不过呢,你先前儿提的带阿元去云州,也不是不行。”
顾松沉思了一番:“我与你说的四下走走,带着丫头,倒是不太方便。这样吧,等事情定下来,你带她一路。”顾松瞥一眼昏昏欲睡却强撑着眼陪在一旁的小姑娘,略带酸意:
“反正她也粘你。这教导她的事啊,可就归你了。到时你可别跟我还回来个恁事不懂的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