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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164 ...

  •   年关一日日得近了,礼部与鸿胪寺、光禄寺越发忙碌了起来。延庆帝连连下发了几道旨意,其中一道是封上京的扶馀王为忠顺王,从一品,原先的扶馀国改名为顺州,正式并入大雍,忠顺王世袭管理,无兵权,由北府军派兵入驻,其王府内官由忠顺王自己任命,地方官员则由朝廷任命。此道旨意一下,朝堂上一片赞颂之声,延庆帝内心也大为得意。外邦归附,在大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且看高丽、百济、新罗三国,不也是口中称臣纳贡吗?但,真正如扶馀这样将版图正式纳入大雍,却是大雍立朝以来第一次。当皇帝的心情愉悦,对待在收复扶馀、驱除高丽人的战事中立了战功的北府军众将士就更为慷慨了。莫长青赐封飞骑尉,协助忠顺王带兵入驻新鲜出炉的顺州,世人称之“飞骑将军”。苏棠没有升职,但却从边关一举入京,进了京郊八营。蓟州的军务被裴度接手。这是萧亦昙的意思,方便他在蓟州沿海线一带锻造未来的“水师”。裴度原先只在北府军中挂了个名,实则主要是负责玄甲兵训练,这次正式露脸,也捞了个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名号。宋暮云获封明威将军后却被鸿胪寺卿到延庆帝那缠磨着要去了担了个寺丞的职。若不是少卿已有人担任,他是想直接给他挣个少卿的。延庆帝也听说了宋暮云对于诸外夷语言和礼仪颇为熟稔,被缠磨几日后也松了口。余下诸人,各有封赏。对于顾含章,兵部与吏部各退一步,由礼部尚书提出“以诰命封赏”的提议,准予其“军中行走”。延庆帝看了一眼他们的提议,大笔一挥,将他们提议的“郡君”封号划去,直接书下“云阳郡主”四个字。
      这点只是一个小插曲,在朝堂上并没有引起风浪,最多宗室大臣们回家私下感慨一句今上对顾家到底是顾念旧情。众人的心里,都被另一件可谓只惊未喜的大事给惊住了。
      除夕封笔前,延庆帝在早朝上扔下了一磅重弹:信王萧亦昙,册封东宫了!
      一石激起千万巨浪!
      延庆帝一共四子,昭怀太子萧亦晨无疑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就连宁王最受宠的时候,他也不曾动过更换太子的念头。无奈太子早逝,之后,东宫之位一直空缺。余下的三个儿子,成王、宁王与信王,信王一直就是个小透明,直到云州之变后才渐渐入了世人的眼。而宁王无疑是最受宠的,延庆几次动了册封的念头,只因母家单薄,虽有部分读书人的拥护,也仅仅与背后有世家支持的成王打个平手--没看今上就算是惩罚他,也给他划了个富裕的益州待着吗?如今连宁王也不在了,朝堂中许多人都看好成王萧亦晟,纷纷猜测今上几时会召他回京。何况他最近又喜添麟儿,连唯一一个后顾之忧也解决了。虽然最近信王连连在边关打了几次胜仗,但大家都知道他不得皇后欢心,皇后母家那边也一直瞧不上他,至于世家大族,更是与他没有多少来往,朝堂之上,更是没有几人是他的拥趸。
      天爆冷门啊!
      据说,旨意下发的当天,皇后娘娘在长秋宫中失声痛哭,也不知,因悲?因喜?安国公苏府,紧闭大门,不见来客。至于其他高门大户如何议论纷纷暗潮涌动,就不一一赘述。

      萧亦昙是不用按时上早朝的。他领了个北府都护的职位,官府在云州,如今虽身在帝京,却也是不用与京官一样天未亮便要起床洗漱去点卯。
      圣旨下来的时候他是在顾府。今日有除夕宴,他下午就得入宫,因而,一早便带了萧宜敏去给顾含章贺生去了。萧宜敏也有大半年未见顾含章了。之前在云城时,因着战事,顾含章也有俩月不曾回流采苑,后来顾含章返京,她学会了写信,就在青袖的帮助下与她书信往返。几个月不见,小姑娘长了个子,脸颊也比刚到云城时圆润了。小姑娘精神很好,一见了面就像个小炮仗样冲了过去。
      “云阳姐姐,你瘦了好多呀。是不是没有乖乖吃饭呀?你要像小敏一样乖乖吃饭才会长胖胖哦。”
      顾含章已经比之前恢复了点了,但瘦下去的身子还没能好起来。她一把抱起萧宜敏,在手中惦了惦:“小敏很乖,果然胖了点了。”
      萧宜敏咯咯地笑,被她卡着双腋提起来飞了两圈才满意了。
      萧亦昙拍了拍女儿,对着顾含章道:“你先陪着小敏玩儿。”
      说罢,熟门熟路地往厨房里走。他来得早,算计着时间,连萧宜敏都只喝了一盅杏仁羊奶便被抱上了马车。
      天上还是夜色朦胧,还是寅正时分,厨房里的厨娘已经开始做早膳了。今天是顾家唯一一个主子的生辰,自然要好好地表现一番。
      进了厨房的萧亦昙把厨娘吓了一跳。胖胖的厨娘战战兢兢地让出位置,眼巴巴地瞧着,有些欲哭无泪。她这厨娘生涯当得真是憋屈呀。之前府里主子一走就是几年,她就是想施展一下身手都没地方,之后回来了,又只有一个小主子了,还是在孝期。她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把素食做得美味一点,甚至生出去寺庙偷师的想法。好不容易遇上个主子的生日,还想着好好露一手让主子高兴高兴呢,就来个尊贵的信王抢自己的地盘。
      厨娘一脸怨念地站在门口,时不时地指点一下信王厨房的物什和食材在什么地方。萧亦昙不知道她活跃的心声,一径同以往一样揉着手中的面团。顾含章还在孝期,萧亦昙便把笋尖、青莴、豆干、虾皮切碎,加上鲜菌熬出的高汤一起入锅颠炒。
      两大一小三碗素面很快端了出去。萧宜敏还是第一次吃上自己的父亲亲手做的饭食,特别的兴奋,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就乖乖地坐到炕桌旁,眼睛骨碌碌地盯着面条吞口水。
      萧亦昙有些好笑:“洗过手了吗?”
      萧宜敏嘟嘟嘴,又乖乖地跳下炕跟着侍女去洗手。顾含章抿嘴微笑,对着萧亦昙道谢。萧亦昙面上带笑:“阿元快洗了手过来尝尝。”
      等大家都坐定,萧亦昙才对着顾含章道:“生辰快乐。”
      “谢谢阿叔。”
      “云阳姐姐生辰快乐!”萧宜敏也大声道。
      “谢谢小敏。”顾含章弯了弯眉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两个小鬏。
      萧亦昙拿起筷子先挑了一口,余下俩人也动了筷。
      “香。”萧宜敏含糊糊地说了一个字,就斯斯文文地开吃。她年纪虽小,从小的教养却是到骨子里的,很是像模像样。
      除了萧亦昙做的寿面,厨娘终于被轮到使用厨房,简直是感激涕零,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一个早膳也被她做出了十七八样菜肴来。
      用完膳,下人进来收拾了炕桌。萧亦昙抬头看了看窗外,冬日里,天还未露出晨曦呢。
      “带着姑娘在外边屋子里走走消消食。”萧亦昙吩咐跟着萧宜敏出来的侍女。下边的人应了一声,牵着萧宜敏出去。萧亦昙看着顾含章:
      “阿元。”
      顾含章面孔肃了肃,走到了前面。后边是顾家放牌位的地方。因着顾松与老家的人当时差不多是翻了脸的,他离开云城后便再没过问老家那边的宗族。两进的屋子里仅供了顾松父母的牌位,后来他的岳母过世后他又把岳母岳父的牌位供上,然后是他的妻子、两个儿子、一个儿媳,直至他自己。
      再是屋子空旷高大、窗明屋净,放了牌位也显得有些许阴冷。正中的供桌前放了蒲团,上边干干净净的,显见得经常有人打扫。顾含章进去,默默上前在蒲团上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萧亦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自己撩开衣袍也跪了下去。顾含章仰头,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往年的这个时候,顾松都会陪着她过生日。就是不在他身边的日子,生辰礼也会准时送到她眼前来。今年,她却只能看着冷冰冰的牌位。
      再也没有那个慈爱的声音一忽儿叫她“乖囡”,一忽儿叫她“妞妞”,一忽儿叫她“丫丫”。她小的时候分不清,不知道这些都是对小姑娘的爱称,总是很认真地去纠正祖父,说他又叫错啦,昨天分明不是这样叫他的乖孙女儿的,还很是叹气,一副“祖父怎么这么笨”的神情,总是能逗得祖父开怀大笑。
      可是,这冷冰冰的牌位,哪里还有那笑颜笑语?
      萧亦昙跪下也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又从屋角的柜子里取出清香,一一地给各个牌位上了炷香。这顾家,从顾松这辈开始,他从陌生到熟识,他们比皇宫中的那几个更似他的家人。
      “阿元莫哭。”萧亦昙上完香,扭头瞧见她在一旁默默落泪,也顾不得净手,忙掏出手帕走过去替她揩拭。
      顾含章勉力笑了笑,萧亦昙疼惜地看着她的眼:“有些红了,拿热帕子先敷一敷,再让厨娘煮个鸡蛋滚一滚。”
      顾含章轻轻嗯了声。
      萧亦昙站定:“阿元。”
      顾含章抬头,迷惑地看着他。
      “去年你及笄的日子就当给你庆贺,我--”
      “阿叔,”顾含章打断了他,“我知道阿叔和祖父原是为我准备了及笄礼,阿元并不遗憾。”
      萧亦昙原是定在去年三月三给顾含章办及笄礼,谁料有敌入侵,便想着延到她正生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把顾松接回云州一起热闹热闹。结果,高丽人又挑事儿,他与顾含章都忙着战事,只能草草地送了贺礼,连个像样的宴席也没办。云州匆匆一别后再见,哪里还料到是这帝京呢?
      “阿元!”萧亦昙情不自禁,一把揽过她,近乎叹息般道:“阿叔日后,定为你补上。”
      他从袖中抽出准备了许久的一枚素簪,素银打造,簪身如一支利箭,箭羽镂空,在光亮下透出细细的微不可见的波纹。
      “阿叔手笨,也不知道阿元喜不喜欢。”
      顾含章看着他手中的素簪,心头哽咽,勉力忍住喉头的微痒:“阿叔亲手做的吗?”
      “嗯。”做了数十支才得了这么一支稍稍满意的。
      他小心替自己的姑娘簪上,后退一步,仔细地端详。
      “好看吗?”顾含章歪了歪头,发上一道亮光划过。
      “好看!阿元什么时候都好看!”
      从此后,阿元,就是大姑娘了呢。
      顾含章笑了笑,又望了望屋子里冰冷的牌位,闭了闭眼,抬头看了看屋子里没有什么需要整治的,平复了心情,默默掩上门,带着萧亦昙走了出去。门外候着的老仆弯腰送他们离开,又佝偻着身子打开一侧小屋的门慢慢走进去,从屋子里拿了一个小桶一块布巾,到院子里打了一桶清水,回到家祠,像往常一样一个一个牌位地开始拂拭。等拂拭完,又拿了布巾,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地板上铺的青石板,直到一点灰尘也无,方锁了门窗出来,又绕着家祠检查了一圈,才放心地回到一旁的小屋。他就住在旁边的小屋里,专门负责打理家祠,一日里总要检查几遍才安心。
      一路沉默地回到前头,萧亦昙先去净了手,看顾含章还闷着,瞧了瞧周围,冲萧宜敏招了招手,对着她嘀咕了几句,又对半夏等人使了使眼色,春一等人簇拥了上去,要给顾含章拜寿,萧宜敏也跑上前,缠着她东问西问,顾含章很快就没空东想西想。看着她脸上的郁色消退,萧亦昙这才松了口气,转了转有些僵硬的颈脖。
      刚才一直提着气,浑身都有些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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