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后重构文娱》自由艺术家

2、半年以后的第二把火

　　这个讨论的发展是越听越诡异了，估计都以为他还睡着呢。江如洗默默举起另外一只没被压麻掉的手打断：“你们在聊什么？”

　　“啊，部长你醒了。”三人立刻收声，乖巧看过来。一直在做会议记录的徐再晴殷（心）勤（虚）的把记录本递了过来：“我们在讨论宣传方案。”

　　少年接过来，第一眼只看见鬼画符一样的字，不由有些嫌弃：“你的字要不还是练练？”

　　“这可就增加工作量了，部长，这是另外的价格。”徐再晴拒绝的理直气壮。

　　确实是她有理，现在哪里开会还用纸笔记录的？效率低下不说，还刁难员工的手上活计，都是使用弦子智能语音识别进行记录，还能自动划分重点。

　　是一直到江如洗入驻太学部以后，早会才开始半强制性要求使用纸笔记录。

　　因为部长本人，很少使用智能科技，几乎就是一个自然野蛮人的状态。

　　这事说来很奇怪，分明江如洗自己一看就是个离开现代都市活不了的温室花朵，但却坚持不使用很多现代科技。

　　一点不像是个年轻人，也不像老人家。老人家现在都潮流的很，什么蓝鸽、青雀玩的飞起。

　　翻了翻会议记录，少年稍稍凝眉，有些想不明白似的。

　　以他的资质，肯定是能够看得懂的，只是江如洗要做一个局。太学部成立两年，都是一个空架子，而他是半年前才空降的这里，空降的还是最大的官职。

　　人心实际上是散的。

　　尽管部员们明面上都是有在认真工作，看起来比他这个当部长的还认真。

　　落到实处可就很难说了……

　　不一新官上任就三把火，而是拖了整整半年也是江如洗的无奈之举，他先是有了部长的职位，才能更加深入的去了解全境这一块的工作。

　　知己知彼，才好对症下药。

　　而这半年里，江如洗一直没空去管太学部，任由部员们按老样子行事，而今天的会议，是要先掰正这个错误的认知。

　　江如洗环视一周，轻声问：“你们真的了解自己所做的工作是什么吗？或者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上面要我们……整理宣传这些沉朽的文化吗？”

　　“这些提案要是真的落实，你们自己会去体验吗？”

　　三人面面相觑，没太理解江如洗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工作内容？

　　不就是干图书管理员的？

　　也不能怪他们思维局限，不是所有人身在局中都能看的清楚当下的处境的。何况现在看不见的困境几乎是他们生而就处之的，哪里能轻易发现的了不对劲的地方。

　　人是社会性动物，在其成长过程中很自然的就会被社会条件化，没有人天生就拥有着批判社会标准和禁忌的能力。

　　只是江如洗没想到过大家是……这样的，这让他难免有些失望。不过本意开这个会议是想摸一下底，也勉强还算成功。

　　倒是祁衡礼表情还算正常，好像是跟上了江如洗的思路。

　　少年叹了一气，神色沉静。

　　“文化是人类的一切社会现象与群体内在精神的既有、传承、创造、发展的总和。是从过去到未来的历史，是人类所有物质表象与精神内在的整体。”

　　它这样重要，但被分配到这里的人，没几个是真心在意这些东西的。

　　因为工作过程枯燥乏味，完全和现在的世界脱节。

　　“然而现在我们缺失这样的东西，缺失既有、历史、传承、创造，所以才有了这个部门实验性的成立。我们缺失，所以会本能的去寻找补全的办法，没有人喜欢不必要的缺憾。”

　　“可因为各种原因，很多文化的具象化体现已经很难找到了。也没有人有闲情雅致去关注已经断代快百年之久，现在已经难寻痕迹的习俗、物品、精神、总和的——过去的文化了。”

　　新人类，是没有历史的种族。

　　他面上还有未脱的稚气，但说话却条理清楚，更难得的是，还一点废话没有的。

　　“我们要做的，是让祂以完整的、全新的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要去做既有、历史、传承、创造。而非几位前面所讨论的那些没有实际用处、多为娱乐的宣传手法，这是一个严肃的任务，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对待。”

　　“时代永远是在前进的，但文化的核心是不会变的，始终都是人。”

　　“所以请大家在考虑选题和媒介的过程中，切实的思考自己工作的意义。”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明天我们再讨论这件事情。”

　　江如洗说完起身就打算走了，继而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不太好意思的补了一句：“要是我迟到了，你们就先讨论，不用管我。”顿时那种一心为民的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领导翩然离场。

　　剩余的几人相视，这还是江如洗第一次这样严肃。

　　刚刚江如洗的那一番话，算是给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一个精神上的升华。

　　但落到实处，依然无人知晓江如洗到底想要什么。都是说来简单做来难，失去了那么多既有、历史，谈何传承、创造呢？这只是一份很寻常偏门的工作而已。

　　至于……娱乐化？

　　几人都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提案，依然没有太明白江如洗为什么会感到不悦。

　　宣传，本来就要投民众之所好才对。而民众，不都是喜欢这样的么？

　　“今天小洗说了多少字？”蔺鹤属于不死到临头不抱佛脚的类型，当即就转移话题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祁衡礼默默报数：“从开始早会到结束、算上标点符号的话，应该有576个字。”

　　还真是“简短的早会”。

　　简短但是精炼。

　　就这样的发言长度，已经是太学部有史以来早会的最长记录了。以前都是不超过五百个字的，多讲一个字都是对江如洗体力的巨大挑战一样。

　　徐再晴收拾起了桌面，感叹道：“要是我上学时期升旗仪式以后，运动会开幕式以后的校长讲话环节也能这么干脆利落就好了。希望小洗能坚持本心，不要改变他的讲话风格，我这辈子也不想听长篇大论了。”

　　该继续工作的，还得继续工作；拿完资料的，也该回家继续搞论文了。

　　至于至高无上的领导，当然是例行小花园锻炼身体了。

　　上面划过来的政府部门用地，除了藏书处和工作区域以外，还有不少空间闲置着，除了一同配备过来的小花园。

　　太学部成立两年多，从来没人管过这块地方。还是江如洗来了以后着手打理的，这才有了现在的风姿。

　　不过现在称之为是小花园也不合时宜了，更加贴切的叫法是小菜园。

　　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什么青葡萄，小辣椒，西瓜田等等应有尽有。至于到底有多少种类，没有人知道，因为那里算是太学部的禁区，只有江如洗一个人能进去。

　　禁区一般来说会很让人产生好奇心，但是太学部的同僚们对这些菜还真就没什么可好奇的。

　　不过大家的月工资和奖金之类的也更加丰富了些，逢年过节，还能拎着什么部长亲自种的西瓜啊，苹果啊回家加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部长亲自栽培”的缘故，反正吃起来要比一般的蔬菜水果要好吃的多。当然，这种口感上的特别，也极有可能是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在拍领导马屁。

　　这可是荣誉啊。

　　不过整个部门上下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是这种走向的。好好的园子却拿来种菜，多少有点暴殄（tian）天物。

　　有点离谱，但是在江如洗解释完以后，好像又有点合理了。

　　江如洗原话是这样的：“身为一个中夏人，种地的爱好应该是刻在DNA里的吧。难道看到闲置的地，你们不会觉得不拿来种点东西会很浪费吗？”

　　四人齐刷刷摇头。

　　如果说闲置的地的话，肯定是盖楼盖商场立广告牌，怎么会有人想着拿来种地？

　　江如洗不解。

　　两方人相看两相怪。

　　现在的时代哪里还有人亲手种菜的，效率太低下了。等菜种出来，人类全都饿死了。

　　现在全部都是机械化智能化生产，少见有人在这么忙碌的时代，还能有这么清闲的爱好的。

　　有这时间，不如让弦子去给你找点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事情去做——比如研究实变泛函抽象代数、有线单群分类定理等等。

　　但江如洗本人就是有清闲的资本，反正本来也就是绿化用地，改来种菜实际上也大差不差。

　　于是顺应部长的作风，这里就有了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称呼，叫古文化农业习俗试验地，不过一般也没什么人叫就是了。

　　小菜园的改造还是江如洗出资一点一点修起来的，平素里都是绿意盈盈、错落有致的，好看的让人忍不住驻足停留。能修成这般模样，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江如洗家境殷实了。

　　现在的普通人，哪里还有闲钱去做这种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事。

　　“早上好。”

　　一进小菜园，江如洗就和大家伙打着招呼。比起外面的工作区域，他更喜欢待在这个地方。因为在这里可以自由的呼吸空气，他取下了呼吸装置。

　　“需要浇水吗？”少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在江如洗的视界里，不同的光点正在随风运动，见他来了，欢喜打招呼：“早上好，人类。”

　　离他最近一株草莓，打完招呼以后蔫蔫的请求道：“人类，请先给我补充一些氮元素吧，好饿。”

　　“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人类。”

　　江如洗蹲下身，摸了摸草莓的叶子，无奈的再次强调。这些植物才和他认识没多久，称呼难以改正是正常的，一天能纠正个八百回。

　　“为什么不要叫你人类？”

　　“因为我有名字，我叫江如洗，在人类世界当中互相知道名字是建立关系的第一步。”江如洗起身去拿氮肥，同时也算是对整个园子里的小家伙们解释了一下：“当你拥有了名字，对人来说就变得特别了。”

　　“为什么……要建立联系？这很重要吗？”光点们异口同声的疑问道。

　　“这很重要，但是我现在无法和你们解释清楚，以后相处时间久了就会知道了。”

　　这些是才出生不久的新生儿，幼稚又单纯，像张白纸。

　　和他每天上班路上必经的那颗老香樟树截然不同，那个家伙属于是活得太久，自己给自己上辈分，嘴碎的不行。

　　和植物沟通的天赋，大概算是江如洗身上奇奇怪怪的设定中，还勉强算的上是不那么奇怪的点。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视野中出现这些各式各样的光点，有的还会化成不同东西的剪影。

　　甚至可以这样说，江如洗人生中第一个产生精神沟通和交流的，第一次认识到自我这个概念的，就是和这些光点们发生的。

　　明明是人类，但是又和植物沾点边，算是个怪胎。

　　他生来就有着超出常人的学习能力，很快就摸清了在人类这个圈子里，目前只有他一个人拥有这种和植物沟通的能力。

　　这应该算是一个超能力，但是实际被动触发的过程中没有什么用处。

　　甚至江如洗还因此，似乎大概可能得知了什么本不该得知的东西。除此之外，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他种什么东西都不会走到中道崩殂这个地步，因为他可以倾听植物们需要什么。

　　另外这个鸡肋超能力似乎还带来了不少副作用，其中最严重的，也就是江如洗时常佩戴的呼吸装置——他会对人类的气息过敏。

　　只有在完全自然绿色，没有过多他人人工气息的环境中，江如洗才能取下呼吸装置，自由的呼吸。

　　没错，江如洗对人类过敏，但全身上下只有呼吸系统会有这种过敏反应，其他的身体器官就完全不会有这种症状。

　　一个格外诡异的过敏反应，还有一个诡异的过敏源，加起来就成了他现在的模样。

　　因为医学上从来没见过这种特殊病例，所以在江如洗刚出生那会是真的九死一生，没有人觉得这个早产又怪病缠身的婴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

　　要不是有护士意外发现了他的过敏源来自人类，他大概是出生即入死。

　　按照一般逻辑来说，江如洗甚至是会对自己过敏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出现过对自己过敏的症状，大概是身体也觉得这种过敏反应过于的幺蛾子了？

　　不过在家人精心的呵护下，各种各样奇怪设定缠身的江如洗成功健康的成长到了十五岁。

　　这不得不说是世界级别的奇迹。

　　而外面的人，透过30％的高斯模糊玻璃面，可以看见绿意盈盈中一个身形纤长的少年，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大概的氛围。

　　他只穿了简单的上白下黑，都是短的一截色块，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明明黑白两色都该是很突兀的才对，但就是在视觉中和深浅不一的绿色相衬的那样和谐。

　　少年已经摘下了呼吸装置，模糊的面容只能看见眉上一笔重色，唇上半点寡淡的红。

　　分明是不明样貌的，但就是让人很难移开视线，这应该归功于——气质一说。

　　他的气质的确独特，在这张被窗户的形状限定死了的画框中，少年该是其中生灵自然形成的精怪，不然怎么会和周遭的一切这样的和谐的？

　　徐再晴一直都很想看清江如洗的整张脸，但是科技不是开玩笑的，不让你看清的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看不清。

　　又不死心的瞄了几眼，她有些无奈的收回目光，和一边的蔺鹤感慨道：“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是可以和植物对话的。”

　　“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么不科学的事情？”蔺鹤丝毫没有浪漫主义的精神，回答的非常无情。

　　确实是不科学的，但是总让人觉得那是真的……江如洗的存在，感觉本身也挺不科学的嘛。

　　徐再晴没有再接话，只是目光又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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