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芙蓉》非嫣然

2、二章、太匆匆

　　圆月当空，灰袍男子淡淡品着清茶。此时的茶早已淡然无味，只是流于舌尖的刹那仍温存着一丝甘苦。
　　楼下，紫袍女道士依旧坐在原位，纹丝不动好似死人一般，墙角祖孙已经不知所踪，
　　本应冷清的小店中，却因四个生死冤家的重逢热闹起来！小店围栏雅座围着四人，靠南一人貂裘锦衣，雍容华贵，江湖人称“小邪神”萧翎，是八大宗师“邪震漠北”萧世邪的爱女，一手“风魔手刀”可摧金断银；一人碧衣荆钗，明眸皓齿，此人外号“碧落女侠”姓叶名思昭，这姑娘乃是八大宗师中“一剑震九州”叶老太君的女儿，剑法卓绝，只因十年前与身旁人私奔，才栖身市井；再看她一身麻衣俊逸，看似放荡不羁，此人名叫凌云曾是汉中龙陵镖局“霸剑”凌天威的二公子。只可惜四十年前凌天威一家被屠，只剩下他与哥哥凌霄二人沦落江湖。再看一人白衣老沈，绪着短髭正是凌云哥哥，龙陵镖局的大当家凌霄。
　　四人围坐了一阵，只说些不干紧要的事情。酒过三巡，凌霄终于忍不住问道：“云弟，你二人为何隐匿在此。怎不去金陵与叶太君同住？难道不怕太君想外孙？”凌霄性子忠厚，只担心弟弟，弟妹怠慢了老人。凌云听了大哥问话苦笑不语，甚是无奈。一旁叶思昭叹口气道：“凌大哥不知道我娘的性子，她从来都是恨不得一辈子让我陪在身边，同她一般孤老终身。若论道理我也愿意......只可惜当时我已怀了思儿，这才逼不得已与小云偷偷逃出金陵，十年来一直隐匿在此，虽说日子清苦些，但却活的十分自在１说着喝了口老酒又抿抿红唇问道：“倒是萧伯伯怎么肯让萧姐姐嫁给你？萧姐姐当年不是与冷阳有了婚约么？”萧翎美面平添了几分忧愁，苦笑一声答道：“妹妹不知道，我爹爹虽然一心想让我嫁给冷师兄，但我却早已心有所属，后来多亏郁阳子与白爷两位老前辈相助这才让我二人回到汉中。”
　　凌云一愣惊道：“那萧老邪肯罢休？”萧翎摇摇头：“爹爹自然不肯罢休！曾多次想要抢我回山，但都被白爷给拦住了！唉！爹爹性子暴戾，他盛怒之下与白爷在华山一决胜败，说若是白爷胜了十年不在管我二人，若是自己胜了不仅要带我回山与冷师兄完婚，还要白爷自废武功。二人比了三天三夜，终究白爷以郁阳子老前辈的‘无为’之术险胜爹爹。这才有我夫妻二人今日。”
　　叶思昭二人听后也微微一叹笑道：“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呀１说着明眸一闪露出一丝狡笑道：“萧姐姐！你忘了么当年多亏我替凌大哥挨了你一掌！不然你哪来这么个好相公啊！快快敬我一杯１萧翎与叶思昭曾是一对生死冤家，一个奉母截杀一个从父命退敌！二人一度生死相搏，可如今却已往事如烟了！萧翎咯咯一笑啐道：“好你个小娘皮就会挑拨离间！当年姐姐我若不是动了善心放了某人，现在哪里还有你那小云呀！怕只剩下小云肉酱了１叶思昭咯咯一笑，明眸闪动讪讪道：“是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呢！你放了他之后没见到凌大哥么？”叶思昭虽生性泼辣但却是粗中有细，心知正是那次二人相遇这才化敌为友，结为连理。萧翎脸上一红啐道：“你这张嘴呀！倒是你二人何时走到一起的！难不成我放了你家小云后你二人便来个一见如故？”凌云看见婆娘脸红，卖傻一笑接过话头道：“还谢大嫂玉全１“呸１萧翎哼道：“还知道我的好！你们兄弟两没一个省油的灯！当年绑着你的几日那真叫一个烦心，被你个鬼灵精害吃不下的睡不着，唉！气煞的我就想剁了你！现如今我又嫁给你哥哥，十年里不知得为他操了多少心，担了多少怕！１说罢白了眼一旁的凌霄。凌云坐在大嫂对面呵呵一笑起身道：“当年愚弟愚笨，多有冒犯还请嫂嫂海涵则个１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荆萧翎也是豪爽回了一杯，听一旁凌霄也叹道：“当年之事还真是错综复杂呀！不过若非叶姑娘多般相救，凌霄就算有十个头也是枉然！今日敬姑娘一杯，一来谢姑娘救命之恩，二来祝姑娘与舍弟白头偕老，百年好合。”说着又饮了一杯。叶思昭平日里被凌云管着不能进酒，今日机会来了忙一饮而尽甚是开怀。
　　四人其实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相遇，凌霄，凌云因父亲之死卷入一场江湖纷争之中，叶思昭本是八大宗师之一“一剑九州”叶凌君的女儿，他奉母亲之命来查另一件事情，机缘巧合与二人相遇。而后三人无意中在终南山偶遇八大宗师中“鬼神莫问”某一愁与“邪镇莫北”萧世邪比武。最终某一愁以半招之式险胜萧世邪，萧世邪脾气古怪看见三人鬼鬼祟祟在旁偷看便迁怒与他们，结果叶思昭借着母亲的威名领着凌霄逃跑，独剩凌云被擒祝萧世邪本欲将此人碎尸万段，却被女儿萧翎拦祝她性子本来与爹爹一般乖张，只因常年没个聪慧的玩伴独自守在山中这才十分无趣，她见凌云生的白净又十分机敏，就心生玩意。萧世邪因为妻子早亡，处处宠着这个女儿自然不会违拗，将凌云交给女儿后自己愤慨离去。萧翎与凌云相遇真是冤家碰头，二人各用智慧挟制对方，一个要跑一个要抓，就这般来来回回数月，萧翎越发觉得疲惫心知凌云心智不在自己之下，本要羞辱杀之已解这几月的心头只恨，不想叶思昭与凌霄竟然找了过来。经过一番争斗，叶思昭救走凌云与他合力重伤萧翎，却与凌霄失散。凌霄碰见萧翎见她生的娇嫩可人却不知她便是绑走弟弟少女！萧翎见凌霄与他弟弟不同，为人质朴善良。故而隐藏姓名骗他为自己疗伤，而后再图他性命。不想一月过去，凌霄照顾的她无微不至，萧翎居然心生爱慕，迟迟不肯动手。萧翎从小生在父亲左右，周围师兄弟无不阿谀奉承，极力讨好，她倒十分厌烦这般虚情假意，心中觉得除了父亲世上男子皆是虚情假意之辈。不想竟然遇上凌霄这个老实性子，对谁都真心诚意。而后经过种种萧翎告诉了凌霄实情，凌霄哀叹一声也不做计较，只是一边与她寻找凌云二人一边躲避萧世邪。萧世邪游历了几月，心情转好回到山庄竟然不见女儿，他多番打探终于找到二人。不想此时女儿已经成了他人的妻子。他心中盛怒，意欲要杀了凌霄夺回女儿，萧翎何等聪明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与凌霄逃去，路上二人偶遇一个受重伤乞丐，凌霄为人善良竟不顾自身危险为乞丐疗伤，萧翎自知这木头的顽石性子，只是与他怄气默不做声，又过了十日，终究二人还是被萧世邪发现，眼看二人就要阴阳相隔。那被救的老乞丐却不知从哪冒出与萧世邪恶斗了起来，原来那人正是八大宗师之一的“逍遥神丐”白逍遥白老爷子，他与萧世邪都身上都带着伤，故而不能展开本事，二人约定明年十月再战华山，让八大宗师之首“华山老仙”郁阳子作个见证。郁阳子为人冲淡见过凌霄二人心中有意要助二人，他素知“逍遥神丐”武功虽不及萧世邪但为人狭义之至，绝不是叶凌君、萧世邪之辈故而破除门第之见，教他自创的“无为”之术。最终萧世邪又败给了“逍遥神丐”他不知郁阳子曾传给“逍遥神丐”无为之术以为自己功夫大退，先输给某一愁又输给白逍遥故而心生抑郁回山庄潜心练武。他自忖自己聪明绝顶故而以十年为期夺回女儿，待到那时武功有成就算郁阳子亲自出山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凌霄这才和萧翎过了十年的消停日子还喜得一子名叫凌灵，而凌霄此次协妻带子北上避难，其实就是为了躲着自己的岳父老泰山萧世邪。
　　那边凌云二人与大哥失散后四处打探哥哥下落，二人相识之初就互相爱慕，这一月之来叶思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得情愫徘徊心头。她自小没了父亲又受母亲教诲，生性犹如男子般大大咧咧，自然生活中有许多不稳妥。凌云性子聪慧心思细腻对这傻丫头照顾的细致入微，叶思昭也渐渐退去男子性格觉得与凌云这个小不正经在一起无限开心。后来二人不曾找到凌霄便同凌云回到金陵向母亲复命，叶凌君何等聪敏一眼就看出女儿与她带来的男子已有情愫，只因她曾做过一些错事，心中纠结见不得别的情侣幸福。此时见女儿与凌云暧昧不由竟也嫉妒起来，心生歹意！叶思昭素知母亲性子只是此时她已有了身孕，当下与凌云合计连夜逃出金陵，二人行了数十天来到咸阳，她知道母亲曾有个“老死不进咸阳城”的誓言，便与凌云来此开了家客栈。叶凌君虽然有这“老死不进咸阳城”的誓言，但凭她的手段要拆散二人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她此时又想起原来的种种故而视而不见只当没有这个女儿。而后凌云与叶思昭也生下一子名叫凌思。
　　四人又喝了几杯酒，却听门外响起铃铛。四人一同回眸看去见一个青衣少女悠闲走来，身上流苏华美，香肩披着白缎，面色优柔，神情冷漠，背上还背着一个长长琴匣。见她看了眼一旁桌子上的紫衣道士轻叹一声幽怨道：“唉....芊芊，我来了！唉......又来迟了１凌霄猛然醒悟知道是竹林精舍刘家的大小姐来了，那名为芊芊的女道士倒也识相对凌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着急。自己则迎上前去道：“紫嫣我又伤人了......”刘紫嫣一听她又伤了人不由眉头皱紧，叹口气道：“唉......又伤人了，这次用的是什么毒？”芊芊欢喜答道：“初之捆仙绳１刘紫嫣又皱皱眉思索良久道：“唉......解药的药方我是有的，只是药材却没。”凌霄坐在一旁突听此话着实惊喜，但却不露声色。见他起身离桌走到刘紫嫣面前和气道：“这位姑娘，在下汉中龙陵镖局凌霄，方才听姑娘所说似有解药药方，可否赐予在下让在下快快配好解药，救治弟兄。”刘紫嫣抬头看去，眼前男子绪着短髭仪表不俗，脸上一红叹道：“唉......好是好，只是这药要三天后才能用。若是你这位兄弟能能撑过三天，再用我这解药方会药到病除。若是撑不过，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１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张药方交予凌霄，凌霄淡淡一笑一边命下人速去筹办药材，一边命方才剑十三与朱丹抬黑不二去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下，一边又向刘紫嫣称谢，事事做得有条不紊，很是老练。
　　一旁叶思昭看着这位昔日大哥不觉淡淡一笑道：“凌大哥可真是越发老成了１说着瞥了眼自己的汉子，见他玉面含笑，举止如昔不觉黛眉皱起苦叹一声。萧翎见她忧声叹气不觉发笑道：“小妮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可知道人一旦老成会怎样？”叶思昭哼道：“自然温柔体贴，凡是不用你操心１说着狠狠瞪了眼身边的凌云，凌云被她一瞪不由浑身发寒，听萧翎咯咯一笑道：“这叫蒸熟的馒头虚有其表！我告诉你人一旦老成起来不但比以前更木头，还带的我娘俩处处受人闲气１“啊１叶思昭不由大奇问道：“这是什么道理？”萧翎笑道：“你想想人要是有了家当名气最要紧的是什么？”叶思昭挠挠云鬓摇头不知，萧翎呵呵一笑又盯着凌云问道：“叔叔应当知道吧１凌云做个鬼脸小声道：“脸１萧翎咯咯直笑道：“你这贼小子到与我是知己！是了，人要是死要面子，就得让老婆孩子同他一般要面子。弄得我得装贤良淑慧，还得处处忍人闲言，是凶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还来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唉......还是你这小妮子好呀！还能时不时发发雷霆，时不时花田月下１说着含笑看着二人煞是羡慕，叶思昭听了此言不由吐吐舌头瞥了眼身后的凌霄狡黠笑道：“那还真是苦了姐姐你了！嘿嘿１想到自己若是真嫁给凌霄恐怕早把龙陵镖局闹了个底朝天！哪里还会像萧翎一般耐着性子容忍！萧翎也淡淡一笑捏捏叶思昭的小鼻，很是亲昵。凌云见二人化敌为友，摒弃前嫌不由欣喜道：“嫂子，你们这趟是送镖的吧１萧翎点头道：“是呀，顺带着来京城玩玩１她说着似又想起什么看着叶思昭道：“对了，你夫妻有没有想过去别的地方开店？”叶思昭呵呵一笑道：“小本生意，也没曾多想。”萧翎点头道：“我看我们镖局外有一处酒楼不错，我早想买下来！只是没个看管的的人，不知妹妹，妹夫可有雅兴来汉中玩玩？”叶思昭看看丈夫咯咯笑道：“小云说姐姐最会摸人心思，真是一点不错！其实我二人一直想着回汉中谋生，只因没个照应，不敢贸然前去！现在姐姐都这般说了，那我们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再说那里毕竟是小云的家，也是我四人相遇的地方呀！去那里隐居江湖真是不二选择１凌云看着妻子点头追忆道：“是呀，真该回去看看了......”其实二人住在这里早已厌腻，心想叶凌君也应放下往事不再与二人为难，当下又听萧翎盛情邀请自然不胜欢喜。
　　三人又闲聊许久，忽听门外马蹄震响，喊声连天，似有千军万马进城。还不待发问忽听房顶一声巨响一个黄衣老叟一跃而下，手如铁钳般牢牢扣住萧翎手腕。萧翎也是身怀绝技之人，岂能安然受制于人！见她玉手如刀回身斩向来人头颈。那人似能未卜先知一眼看破萧翎这招“混罗手刀”，反身一扭便轻松化解。凌霄三人一见此状正要出手却听萧翎尖叫道：“别过来１众人这才醒神，见眼前老叟，峨冠黄袍，头发黄白，双眉如刀，张相虽不说狰狞但却能慑人心神一般。听凌霄惊道：“岳丈......”凌云与叶思昭也不由倒抽了口冷气，芊芊与刘紫嫣虽不知来者是谁但单凭这一招便知道来人绝非一般硬手，就连楼上灰袍男子也眉头皱紧心暗叫不好。那老者听凌霄这般称呼自己黄眉怒立呸了一声骂道：“哼，你这王八蛋臭小子也配做我萧世邪的女婿！哼！老夫看在郁阳子那牛鼻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劝你乖乖滚回汉中过日子去吧１说罢一跃而起，踏上房梁，宛似一道黄影，转瞬即逝。空荡的夜空中独留下萧翎的惨叫。“照顾好灵儿１凌霄面对眼前惊变呆若木鸡！却听一旁一个声音急促叫喊：“凌大哥！还不快追！灵儿暂时由我们看着１凌霄回眸看去正是叶思昭，凌云走上前去拍拍大哥臂膀以示安慰。凌霄看看诸人心存感激重重点头。“云弟，叶姑娘！灵儿就劳烦你们了１说罢也揉身而上，身法虽不如那萧世邪，但也确实不俗。
　　门外此时突然间灯火辉煌，喊声连天，忽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震吼，“凌霄贤侄！你儿子现在在老董手上！劝你快些交出这趟暗镖！老董替你们向朝廷说个情，饶你们不死！若是不肯，老董只好狠心杀人啦１这声音悠悠浩浩，震耳欲聋，一听之下便是高手吐纳！听凌云惊道：“不好！灵儿被董雕抓去了这可如何是好１叶思昭心中一亮急道：“你快去带思儿从密道走！我在这里与他周旋伺机夺回灵儿１凌云急道：“不行，你带思儿走！我去见董老雕１叶思昭啐道：“你傻了么！我被他逮住他不敢把我怎样！若是换作你，他定然严刑拷问！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１凌云叹口气知道妻子所言非虚，他走到叶思昭面前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面颊柔声道：“千万小心，我与思儿等着你......”说罢咬紧银牙转身离去。听叶思昭喝道：“楼上的，还有你们两个小妮子！快点同我男人一起去１她连喊几声三人都却似充耳不闻，只见楼上灰袍男人一跃而下，看着叶思昭淡淡道：“叶姐姐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