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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当好人就当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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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台风到来的前两天,空调刚刚修好怒海潜沙就拍完了,正当大家都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歇歇好的时候王盟却忽然在吃饭的时候告诉我们(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人还比较集中):“明天所有人都要来帮村里的小学加固屋顶”,并说是三叔的意思,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我们奉献爱心支援祖国贫困地区的教育云云。
我想着“去就去吧,反正也算是好事一件”便叫住刚吃完打算走人的闷油瓶问他:“你去不去?”
他连头都懒得摇,直接对我说:“不去。”
我却愣住了,又问他:“为什么不去?”
坐对面正在呲着嘴剔牙的王胖子插嘴:“你这问题问得也太天真了点。摆明了导演那老头子和演艺杂志串通一气打算制造点正面新闻出来增加曝光率,我在以前的剧组这种事情也不是没遇到过,谁明天去干活谁就是皮痒。好不容易凉快几天,且让胖爷我好好地呆在空调房里,再来上个冰镇西瓜……啧啧,要多爽有多爽……”
“你想的还挺美啊!”潘子敲了他一下。
“可是我觉得毕竟是帮村里的学校,也算是做一点事……”
胖子呸了一口:“一,你肯定不是熟练工,就说不管熟练不熟练,天真同志你也肯定没干过这吧?论上瓦之类的事在这地方随便找个人都绝对比你强!”
闷油瓶见我和胖子已经扯远了,说了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没等我挽留就走远了。
我不甘心地问潘子:“那你去不?”
潘子以一种好笑的表情瞅着我,许久才说:“小三爷,您还真打算献身希望工程去啊?”
我得承认,他们的反应我本应早有心理准备,但每次真的遇到了却都措手不及。
说我无聊也好,虚伪也罢,但如果有机会做一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我还是愿意多少做些的。何况在这里我们吃了村里的渔民不少刚捞上来的新鲜货,我想去帮忙的动机里面也包含着一点吃人嘴短的补偿心理。
晚上我从住的地方的走廊走到楼顶的阳台上收了自己头天洗的衣服,又看到还有几件别人的,便想着顺便给他们拿下去算了,于是拿着衣服一间间敲门,敲到闷油瓶的屋子,敲了好久才听见里面问:“谁?”
“我。”我说,“楼上的衣服我收下来了,里面应该有你的。”
几秒后门开了,他看了看我手里的衣架子,挑出自己的那几件,点点头:“谢了。”
按理说这两天已经不是那么热了,何况最热的时候我也没见他怎么出汗,但此时我居然看见他身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胸膛微微起伏着,黑色的紧身背心被浸湿了一大片,呼吸的时候稍稍还带着些气喘声……
我没忍住好奇心,问:“我能问一下你刚才……在干什么吗?”
“腰部肌群锻炼。”他吐出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词。
“那是……?”
“每天都做的。”
“……还是不明白。”
“……”
他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进一步解释我的疑惑的意思,识相如我也就打算离开了,但是不知怎么的临走我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问他:“明天你真的不去么?怎么说我们也在这里呆了很久,总要给村里做点什么吧。”
他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我欲走时他叫住我:“你明天去?”
“去吧。”
“……别去了。”他靠在门框上对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应付不来的。”
听到他这话我却有点恼火了,丢下一句“我肯定会去的”就转身走了。
身后,一声微微的叹息。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在村里小学的操场上看见了他,上身一件有点发黄的白T恤,刘海长得有点遮住了眼睛。我对他招了招手然后小跑过去:“你来了啊。”
“……嗯。”
其后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潘子果然发挥了他说一套做一套的既往风格也过来了,尤其让我吃惊的是阿宁居然都来了——不过她还撑着一把金色的花瓣遮阳伞,手里一本小说一袋瓜子,完全一副看热闹的装备。
开工以后我发现自己在这里完全是摆设,能干的只有在操场上搬搬瓦片,连梯子都上不去。
正打算歇歇的时候,一只话筒突然伸到了我的鼻子前面。
“您好,您就是在《盗墓笔记》中饰演主角吴邪的新人对吧?我想请问您几个问题。作为一名演艺新人,你对你目前的表现评价如何?有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关于外界一些人对剧组内部有贪污问题的传言你有什么看法?这一次的帮助片场当地小学整修屋顶是否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作秀?平时演员关系会不会很难处理?有一些演员据说虽然算不上大牌但也很会装腔作势的吧?”
这个身穿着粉衬衫手中拿话筒的男记者带着笑把这么一连串问题统统丢给我,自己大气都不喘一个。
自从小学在校内的运动会获奖被学校广播台采访后没接受过任何一次采访的我登时愣住了,舌头在嘴里像是打了结。
“呃,对于自己的表现,希望我以后能多多努力吧……别的,暂时都没有了,剧组里的人都很好,没什么……”我试图结结巴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个记者却完全没听我的,接下来的问话更完全是他自己的曲解:“希望以后多多努力?是否现在你的处境不太尽如人意呢?你话中的吞吞吐吐是不是表示因为担心自己的真实意见被其他人知道在这里不便谈话?也许我们可以找一个别的地方……”
有个人走来,拨开直对着我的摄像机,把这个记者拉开了,挡在我和他之间。
这个记者的反应极快,又对来人扔出了及其公式化的问话:“您就是张起灵先生吗?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没时间。”
闷油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走,便带着我离开了。
我走远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记者,他还站在那里,好像正在对摄像苦笑。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是什么时候……
闷油瓶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遇到这种人,别理他们,直接走。”
“知道了。”
我随口答应了一声,心里觉得自己简直是蠢透了:同样是没作品的新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好像觉得我没听他说话,站住了回头面向我,脸色有些微的不悦:“以后被这种记者缠上,能找到别人替你顶着就别自己一个人。”
我多嘴又反问:“万一我身边没别人怎么办?”
“我会在。”说完,他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收工的时候这个小学把我们请进了教室,派了一些学生代表给我们系上红领巾表示感谢,我虽然没做什么也有个红脸蛋马尾辫白上衣红裙子的小女孩给我系上了一条,并说:“谢谢大哥哥!”
我的心顿时被祖国的花朵和那红领巾捧得飘上了天上去。
然而下一刻那个小女孩给我身边的闷油瓶也系上了红领巾,并说:“谢谢闷叔叔!”
闷油瓶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玩,因为不会形容所以干脆不写了。虽然他闷了点儿,不过怎么看也还不至于到叔叔辈吧……
我忍着乐,看到站在门口冲着我们嘿嘿嘿坏笑的胖子,顿时心中无名火起:你故意教坏祖国的下一代是何用意?!
再一低头,那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和胖子怎么看怎么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