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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养伤 ...

  •   天气逐渐冷了起来。

      王熠早早吩咐了内务府给阿璃备上取暖的炭炉和棉被等等。阿璃自觉身体好了许多,每日坚持下床让小云和小涟扶着走几步,却又总是被华夫人冷着脸撵上床去躺着。

      “你虽年轻,却也得好好养着,免得落下病根。”华夫人絮絮叨叨,知晓阿璃的小心思,“姜国使团已经启程出发,无论如何你是赶不上的。还不如安心养着,早些好了才是。”

      “哦。”阿璃内心十分失落。

      虽然使团走之前,秋迟和祈珺轮番来看了她好几次,有一次甚至李沅沅都来跟她告别。可章宁始终一次都没来,就连进宫参加外交仪式都没有顺道来看她,连找小涟或者小云打听一下都不曾。

      他不知道重症在床的病人,是需要心灵慰藉,心情舒畅了,身体才能更好地恢复吗?

      阿璃觉得,这下章宁的心大约是跟他的脸一样冷了。

      她悄悄问过小云。那日带回匕首后,祈珺将它还给了章宁。

      “世子拿着匕首,独自坐在屋顶许久。五殿下命我一直在旁悄悄守着,怕他作出不理智的事来。好在,世子只是坐在那里沉思,什么也没做。”小云道。

      见她神情哀伤,小云又安慰道:“姐姐,世子就是那么个性子,闷嘴葫芦似的。或许,你多哄哄他,便好了?”

      她想了想,努力去放平自己的心态。横竖章宁现在已经离开了临安,自己想哄也哄不了,还不如就此安心养病。早日康复早日去找他。

      好在,李时乾给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太后终于拿出印玺,在为柳家平反的诏书上盖章落印。

      他把诏书拿来给阿璃看,阿璃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柳家终于是翻案了?

      “朕不日就把诏书发出去,宋知运已提前安排好了,必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李时乾温润地笑着对她说。

      “多谢皇上。”阿璃挣扎着起来在床上对着他磕头。

      李时乾连连阻止,命霜华将她扶着躺下。

      “等你好了再来谢恩,不必急于此刻。”他顿了顿,“朕问过太医,你的伤还需静养。朕虽让宫中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材为你调理。不过毕竟这是重伤,你,也不必急着去姜国。”

      “唔。”阿璃随口应了一声。

      “不知太后娘娘如何了?我听说前些日子她病着,可我也不方便去看望她。”阿璃闷声说道。

      “母后只是风寒而已,她已经好了。朕前日去瞧她,精神好了许多。”李时乾垂了垂眼。

      自从阿璃自戕以来,李时乾一日都未曾踏足太后宫中,只派了身边宫人前去代为探望。若非姜国使团启程离开之事,他和太后或许还将冷战下去,互不相见。

      不过前日,李时乾亲自捧着诏书去了太后宫中。

      只是十数日不见,太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容颜依旧。那日的事,她并不曾为此多生出几丝白发,甚至连眼角眉梢间也并未多出一分憔悴和皱纹。还是那般受天下奉养滋润的雍容华贵,比之同龄人还显年轻几岁。

      变的是那副气韵。

      从前的太后,高高在上,气定神闲,是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定从容。

      现在的太后,仍然是淡淡的样子,不过更多了冷漠的疏离。整个人清泠独立,仿佛什么都与她无关。

      “哀家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大越。无论身前死后,哀家断然不能沾上一丝污名。”她对着李时乾,直截了当提出自己的条件。

      李时乾知道她这是让步了,恭谨道:“母后辅佐天下,于社稷有功。儿子亦想做个为后世称赞的明君。”

      彼此心照不宣将过往的鲜血淋漓一笔勾销。

      李时乾拿了盖好太后印玺的诏书,正要关心几句,却听太后冷冷笑了起来。他微微皱起眉头,望向她。

      “从前是你我母子间彼此争斗,如今熠儿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往后咱们三个在这宫里,可真是热闹极了。”

      “皇后,她一向不喜参与政事。”李时乾淡淡道。

      太后嗤笑连连,“她哪里是不喜,分明是你忌惮着她,怕她跟我联手,让你这皇帝有名无实。可最终呢,你的继任者,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始终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李时乾沉默不语,他先是在心里默嘲,忌惮王熠的岂止是自己,明明还有她。他担心她们姑侄联手,她又何尝不担心他们夫妻联手。他自然知道这些年王熠在这夹缝中生存得有多么憋屈和不甘。

      尔后,他又感到一阵心寒和茫然。心寒是想到贵为一国之主的他,身边却难有值得信任之人,猜忌、利用、怀疑、伤害,越是最亲近之人,越是彼此防得最深。茫然是因为,古往今来,帝王之家都是这般无情。强如姜国,亦不免陷入其中。权力之争,当真无解。

      柳家和骆家的事了结了,但他和太后之前的斗争永远也不会画上句号。

      现在,李时乾将思绪收回来,对着阿璃浅浅地笑,“朕已命人修缮柳家祠堂,请国公他老人家好好住进去。当年柳府枉死的人,朕都命人收敛了尸骨。除了你父亲母亲的,也包括幼弟的。等你身子好了,便可去祭拜。”

      阿璃眼圈一红,别过头去低声啜泣。李时乾只听得那啜泣声似不受控制般越来越大,知道她伤心难过,一时无话,任她哭个够。

      良久,阿璃才渐渐收了哭。她撑起身子,望着李时乾道:“臣女有一事相请。”

      “你说。”

      “请皇上将臣女柳芙卿之衣冠冢放入其中,就和幼弟一起吧。”阿璃神色平静。

      “芙儿,”李时乾心中酸涩。

      “柳芙卿已经死了。臣女以后是钟璃。”阿璃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可是……”李时乾还想说什么,阿璃打断了他,“没有可是,太后娘娘和皇上也不希望柳芙卿还活着,不是吗?”

      李时乾默然不语。

      “皇上,”阿璃轻声唤他。

      李时乾回过神来看着她。

      阿璃沉吟片刻,问道:“姑姑和秀秀,你会怎么安排?”

      李时乾一愣,顿了顿才回答:“好端端地怎么问这个?她们现在不是在宫里照顾你吗?”

      “那之后呢?她们可以随我一起去姜国,是吧?”阿璃殷切地看向他。

      李时乾摇摇头,“她们不能去姜国。”

      阿璃心中隐隐不安,“是因为我?”

      李时乾沉声道,“你要知道她们身份特殊,又与一些旧事有关,断不能随意离开大越。你在病中本来不应该同你说这个,可朕不愿骗你,也不想瞒你。”

      虽然此前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但此刻终于从李时乾口中听到答案时,阿璃还是忍不住暗自神伤。她身份特殊,对于太后和皇上而言其实是个隐患。虽然碍于祈珺的面子不会过多为难,但若真的对她下死手也不是不可。即便祈珺和章宁要闹,若姜国陛下不想,也只能息事宁人。

      而姑姑和秀秀,便和她互为人质和牵绊。她在姜国不会轻举妄动,她们在越国也只能安安分分。

      这样一想,她便觉得愈发亏欠秀秀。本来她和姑姑都是柳家女,本就为柳家之事奔走,牵涉其中也就罢了。而秀秀已然失去亲人和身份,如今恐怕连那一点自由也将被剥夺。她还那般年幼,就遭受了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

      可秀秀偏偏说她不恨自己。

      “这么一会儿功夫,竟惹得你伤心了两次。看来朕不该来,可是朕忍不住想多看看你,以后再也不知何时才会相见。”李时乾喟叹。

      两人默默无言。

      李时乾不想让她继续忧怀,向立在门口的霜华递了个眼神。

      霜华立即会意,进殿内倒了杯水,递到床榻前,“殿下喝些水吧,奴婢遵皇上之命寻了些孔明锁、九连环之类的小玩意。都是从前殿下爱把玩的,就当是解闷。”

      阿璃乖乖地从帐内伸出手,接过杯子喝水。

      白嫩娇柔的手这么一晃,李时乾便看见那皓腕上戴着一只红玉髓的镯子。他已从服侍阿璃的宫人口中得知,镯子是章宁送给她的。虽不是十分名贵的材质,却被她视若珍宝,时常抚摸着镯子出神。

      那么自己曾经送给她的那把小刀,在她离开临安去上京的那些日子里,是否也曾这般时常抚触,思念着他?

      那把小刀,她已经不放在身上了吧?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从今往后,天各一方,她再也不会这般思念自己了。

      他亲手弄丢了她。

      从偏殿出来,李时乾径自去了王熠的殿室。

      王熠正在用晚膳,见他来了有些意外,立即叫人下去多准备些菜呈上来。

      如往常一样,两人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用完膳。王熠见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犹豫片刻,开口说道:“皇上今晚可是要留宿臣妾宫中?可璃妹妹就在旁边偏殿,这可不太方便。”

      “朕想与你说说话,说完便回去。”李时乾道。

      王熠悄悄松了口气。

      “臣妾下午去见了母后,她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远芳说一切饮食如常。”王熠先找了个话题。

      李时乾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母后原本身体也无大碍,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休息这么些日子,若再不好,朕就该拿太医院问罪。”

      他顿了顿,又问道:“国丈大人近日可好?”

      王熠眉毛一挑,“父亲在老家乐于日日垂钓种花,怡情养性。给臣妾的家书里,都是些寻常之事,家中一切安好。”

      李时乾似乎感到很满意,“朕时常担心朝中众臣会以外戚干政为由对你们王家不利,舅舅这般修身养性与世无争,也是好事。那帮子言官想来也无话可说。”

      “是。”王熠面无表情。

      李时乾走到院中,阵阵的秋风吹起树上落叶纷纷而下。一轮圆月当空,照得世间万物更显秋日瑟瑟。

      “去年此时,正是沅沅出嫁去姜国的时节。臣妾亲手打了璎珞送给她,祝她与夫君永结同心。”王熠在他身后低声说道,“那时她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没想到才一年光景,她就……那日她进宫来道别,臣妾见她情形已然十分不好,也不知能不能过了这个冬日。”

      想起自己的妹妹,李时乾的心仿佛正在被一把迟钝的刀反复割着,没有那么尖锐的痛,却延绵整个肺腑都是难受无比。

      他知道沅沅回来后就在悄悄服毒。他默许了此事,毕竟被掳走就是失了名节,他要给姜国交代。

      所以他是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时乾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以对抗被反复煎熬的痛楚。

      “与姜国的这次联姻实在太匆匆,即便祈珺念着与沅沅夫妻情深,可人不在了就没了这点维系。为了两国和平,还得再行联姻之事。”李时乾淡淡道。

      王熠并不奇怪他迅速将话题转移到联姻上,毕竟这是他一贯以来的逃避。当下,她便也顺着他的话问道:“可姜国已无未成亲的皇子,我们也没有适龄待嫁的公主。”

      李时乾摇摇头,“姜国大皇子鳏居多年,一直未曾续弦。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其实沅沅去后,祈珺未尝也不是个人选,可如今他无论如何也冷不下心说出口。他到底没有完全冷情。

      “其实若不是有璃妹妹在,世子章宁也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臣妾听说刘轩将军就曾经动过将刘凝那丫头许配给他的心思。”王熠道。

      “章宁,不行。”李时乾盯着庭中飞舞的树叶,回答得斩钉截铁。

      片刻,他又问道:“若是联姻,可有人选?”

      王熠思索道:“宫中没有,宗室旁支或许有一二。再不然,就是世家之女。可皇上向来忌惮世家,若是他们与姜国皇室又有了联系,岂不是更加威胁了。”

      李时乾淡然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他笑了笑,看着她,“小熠,你是朕的皇后,帝后一体同心。你会帮朕的,对吧!”

      “但凭皇上吩咐。”王熠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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