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思暖知寒

52、第 52 章

　　这几天天气不太对，连着几日的强降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市内的排水系统近乎崩溃瘫痪，连临近的县区、村庄，情况都不太好，听说有些地方，河坝已经有了要决堤的危险。

　　白悠然站在静室外，几日不见晴，抬眼望去，一团又一团，如泼了墨般的乌云，压得人喘不上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般强烈的压迫感，原来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整个隐宗都被这阴沉的天气影响，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氛围。

　　结束了课程，白悠然闲着无事回了隐宗，打着伞四处乱转，雨虽然大了些，但也打不湿她，豆大的雨珠打在伞面上，这声音，白悠然听着还觉着挺好玩。

　　“今年的粮食，收成要糟哟。”

　　阳夹峰不仅有种药草果树的，也有种粮食的，不过种的面积也不大，但至少供给隐宗上下一年的粮食是没问题。

　　“钟岳师兄，很糟吗？”

　　白悠然站在辟出的这块田边，探了探头，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片田里的麦穗隐隐有些发黑，之前她来瞧，明明还满眼金黄，长势喜人，师兄捧着麦穗笑的合不拢嘴，一看就知道是丰收在望。

　　“糟！这湿气太重喽！灵力都驱不散！这雨真邪门儿！刚好下在我快要收的时候！”

　　山上湿气重，雨大些可以理解，可山下形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有些地方已经被淹了，师兄用灵力都救不回的麦子，那那些以此为生的农民……

　　不同地区受灾程度不同，有的地方水坝甚至隐隐有了决堤的风险。隐宗多数弟子都和白悠然一样，有着自己的工作和身份，为了救灾，也是尽力奔波于各自的岗位。

　　其实白悠然很喜欢教学，如果没有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的话。

　　白悠然撑着伞，蹲在田边，问道：“钟岳师兄，你这儿缺不缺人手啊？我来跟你学种地好不好？”

　　“怎么？不教书啦？”

　　“不想教了，杂事太多，有些烦了。”她修改好的辞职信已经在文件夹里躺很久了，都要积灰了。

　　“这话你肯定不敢跟你师傅说。”

　　白悠然翘了翘嘴角，何止不敢，她甚至只敢趁着师父不在宗内时偷偷说说。

　　“种地不比你教书容易，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除草，这庄稼要是缺了什么营养、生了什么病也得有一番断腾，还要看天气，咱种这些已经比山下那些老农轻松太多了，可也有不少问题等着解决。

　　“这种地不是把种子一撒就没事了，教书也不是把知识给小娃娃们讲了就可以了，庄稼你要关注要病虫灾害，教书你也要了解人情世故，庄稼你得注意营养长势，教书你也得关注学生成长，你觉着教书麻烦，我这里的种地也一大堆烦恼的事。”

　　白悠然点头：“也是，做什么都不简单，学种地我还要从头学，更是耗费心力了。”

　　“工作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钟师兄，您别用这样的语气，老气横秋的，都让我有种跟长辈聊天的错觉，我压力很大的。”

　　钟岳笑笑没再说话，人都会遇到糟心的事，老天爷也会，他抬头看了看乌蒙蒙的天空，这糟心的天气，还有得待。

　　某一个小县城已经被水淹了，救灾的物资一批一批往那儿运，河坝决堤，前去那里救灾的一位溯阁峰的师姐还因此受了伤。

　　明日的课没那么早，白悠然算了算，来回一趟，应该赶得急，她去冷泉取了幽冥盏，前往决堤的那座县城，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着，自己必须要去看看。

　　到了地方，见到师姐，一番交谈，白悠然便接替了她的工作，发放物资，将群众带到安全的地方，给抢修河坎的工人送食物……

　　水流依然很湍急，但工作的人告诉白悠然，这已经好了很多，之前的水更吓人，像是条粗壮的水蛇硬生生撞开了这铁墙般的大坝。

　　白悠然在水坝缺口处发觉了一丝不对劲，那里有东西，似乎有灵力在压制着什么，但她没有冒然下水，大白天的一个女孩儿突然跳进这湍急的水流里，得吓死个人。

　　到了深夜，白悠然独自摸黑跑去那个地方，大坝上还有正在维修的工人，但天黑人少，没人注意她。

　　白悠然瞅准位置跳了下去，水流很急，又浑浊，要不是有灵力护体，她早被这河水卷走吞噬了。

　　她游到那片废墟，一块断裂的石板下，正压着一个布娃娃，她没有感应错，灵力就是从这布娃娃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悠然费力搬开石板，刚拿过那个娃娃，周身的水流像是瞬间增强了力量，把她冲出去几十米，河底暗石嶙峋，她大概是磕到了哪儿，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手心抓的那个娃娃还在不在，还好，还在。

　　再看周围，她躺在一处山丘上，下面就是更湍急的河水，身下的枯枝硬的扎手。

　　白悠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枯叶，打量着四周，什么情况？她不是被撞晕了吗？

　　“醒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白悠然抬头，赤炎正大咧咧地坐在一跟树杈上，毫无形象可言。

　　他纵身跃下，站定在白悠然面前，“你可知道为了救你上来我费了多大劲儿，我一个火神，你让我去水里救人，这水还不干净。”

　　“这水怎么了？”

　　赤炎瞥了眼白悠然手里的娃娃，觉着白悠然倒是挺会抓重点，解释道，“你知道你拿走了这个丑娃娃，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娃娃被拿走，阵法便被破了，瞬间暴涨的河水又开始咆哮，河坝上还有在抢修的工作人员，一瞬间便被卷入水中……

　　白悠然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现在什么时候？”

　　“六点。”

　　一晚上找不到白悠然，师姐都快急疯了，有人说之前看到她去了河边堤坝上，她生怕白悠然也被那河水吞了，虽然知道她有灵力护身，但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阿然！”看到白悠然回来，刘梦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师姐，昨天晚上，有多少人出事？”

　　白悠然脸色惨白，赤炎的话她不信，所以她紧赶慢赶的赶回来，她要自己问个明白。

　　“……”刘梦婉不知道该怎么说，雨已经小了，谁都没想到，晚上会突然涨水。

　　“师姐，到底有多少人出了事？”

　　“还没来得及没统计，至少昨晚上在堤坝上的那些工人……”

　　无一人生还。

　　白悠然像是不知道疲惫，没日没夜的在一线上忙碌，她已经几夜没有休息了。

　　刘梦婉实在没办法，只能通知了许乘风。

　　许乘风只知道白悠然跟学校请了假留在这里帮忙，具体情况他并不了解，接到消息便立马赶了过来。

　　“许师兄，你可算来了，这阿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命的干活，连着几天没休息了。”

　　“我去看看。”

　　许乘风找到白悠然的时候，她正在搬运货物，脸色看起来极差，一看便是没有休息好。

　　许乘风拦住她，无论如何，就算打晕了也得把她带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师兄。”白悠然眼圈很红，想是熬夜熬的了，“那天晚上有十六个人……有十六个人……”

　　“阿然，这些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要不是她执着于南山的踪迹却不多加考虑，要不是她觉出了那水底的灵力熟悉去一探究竟，要不是她拿走那做了阵眼的娃娃……

　　“你就坐下来歇一会儿，我们说说话，我还要回去上课，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好吗？”

　　白悠然放下手里的东西，两人随便找了处台阶坐下，还没说上几句话，白悠然便觉着困得睁不开眼，“师兄……”

　　侧头看了看昏睡在自己肩上的白悠然，许乘风叹了口气，这丫头要是倔起来，真的让人头疼。

　　“许师兄？这……这边！”刘梦婉看着把人抱进来的许乘风，一时愣住，又慌忙着领人去休息的屋子。

　　将白悠然放在床上，许乘风递给刘梦婉一颗薄荷糖，“劳烦你帮她换洗一下。”

　　刘梦婉接过糖，也是无奈叹气，“这丫头，又在倔什么呀。”

　　许乘风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突然的涨水，可能跟白悠然有关，不然，她不会把自己逼成这样。

　　“暂时不要让别人进这间屋子，让她先好好休息吧。”

　　“好。”

　　出了门，外面站着一身红衣的青年，看着眼生，在一众疲惫又忙啦的人群中尤为显眼，许乘风不记得见过对方。

　　对方抬手便扔给许乘风一个袋子，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说道，“那个蠢货好像撞到了脑子，你最好还是看一下。”

　　打开袋子，是一颗聚灵丹，许乘风想到之前白悠然跟他说过，镇山市来了个看起来不太着调的火神，脑子不太好，嘴还贱。

　　“多谢。”

　　“不客气，我就是觉着她有趣好玩，死了可惜。”

　　许乘风眼眸瞬冷，“请您注意自己的措辞。”

　　“别别别，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东西给你了，我就不在这儿掺和了。”

　　看着赤炎离开的背影，许乘风之前觉着白悠然对这位火神的评价可能多少带着些私人恩怨，现在看来，还算中肯。

　　一位上神，将带有自己灵力的聚灵丹就这么随随便便送了人，当真是心大。

　　不过许乘风并没有用这聚灵丹，虽然南山不在，聚灵丹无处可寻，但隐宗有的是能帮到白悠然的丹药灵草，更何况还有后山结界里的那些。

　　而且……

　　虽然只见了这一面，他也觉着，这位火神，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