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思暖知寒

30、第 30 章

　　镇山市的冬天是出了名的冷，这个时候山林里还有冒着寒冬和猎、枪的危险出来觅食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只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小狐狸，但没办法，它是饿极了。

　　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小东西，没有任何的食物和热源，它快死了。

　　再没有人救它，它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

　　白悠然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晕倒在雪地里很久了，白雪覆盖了它红色的皮毛，但还好，这红色太艳，还能露出来些缕缕红毛，才能引着白悠然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到它。

　　她把它抱在怀里，企图能让它温暖一些，但用处不大，白悠然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往外走，这林子像迷宫一样，她走了好久。

　　白悠然身上也还有伤，没什么力气，本来是来找蛋的，没想到找回一只狐狸，不管是狐狸还是蛋，她都会好好护着，她答应了琼笙要照顾好它，得守信。

　　隐宗不能回，会连累他们，山神殿也不能去，南山会有危险，她要回家，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所以谁都不能动她。

　　小狐狸只是冷和饿，给点吃的，再暖和一会儿就好了，但她的伤再不管，就要死了，白悠然包扎伤口的动作还不太熟练，以前都是师兄帮她，但好歹家里的药都是齐全的，外涂的，内服的，止血的，消炎的，都有，就是过程疼了点，包出来的绷带丑了些。

　　苏家有人抢了她的东西，她得拿回来，可本事没到家，差点被人打了个半死，东西没拿回来，倒是知道琼笙为什么死了。

　　白悠然躺在床上，有些呆愣，客厅里的小狐狸正“唧唧”地叫着，暂时应该死不了，她就没去管，活着，报仇，把东西拿回来，她有好多事要做，可她现在没力气，动都不想动。

　　门外有人敲门，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还没落下，来人就自己开了门，除了许乘风，没其他人有她家钥匙。

　　“阿然？”许乘风声音里带着喘息，他是跑来的。

　　白悠然转头，站在卧室门口许乘风，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是她被抢走的那块。

　　白悠然费力地坐起身，看着他手中的那块玉佩：“谁给你的？”

　　“苏景。”

　　“苏家家主啊，他为什么会把这东西给你？”

　　“他不知道这是苏娴抢的……”

　　“为什么给你？”

　　“阿然……”

　　“为什么，给你？”白悠然看着许乘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接着，她听到许乘风开口：“他说，我即将是苏家的女婿，这算他给我的见面礼。”

　　“这是我的东西。”白悠然站起来，走到许乘风面前，“这是袁老先生，留给我的东西。”

　　玉佩是袁老先生留给白悠然的，除了现在这间房子，她也只剩这一个与袁老先生有关的东西。

　　老先生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去看他的次数不多，最后老先生走，她甚至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等她到的时候，就剩这块玉佩，佣人说，老先生最后都还在念叨她。

　　白悠然的学，是袁老先生资助的，隐宗也是袁老先生送她去的，大概是看在三长老和袁老先生的面上，顾渊才收她为徒。

　　当时白悠然想，再等等，等她毕业了，她就留在镇山，哪儿都不去了，就陪着袁老先生，然后给他养老，送终。

　　之前因为她，袁老先生操心了太多，也该她报恩的时候了，她快毕业了，还有一年，她就毕业了，明明再等她一年，她就能回到他身边了，可老先生等不到了。

　　苏娴抢走了她的玉佩，要跟她打赌。

　　“白悠然，你赢了，玉佩我还你，以后也不再找你麻烦，你要是输了，离开隐宗，离开许乘风。”

　　“我不会玩骰子，不赌。”

　　“那就选个你会的。”

　　“会也不赌，隐宗是我师门，许乘风是我师兄，除非我师父赶我走，否则，我不走。”

　　苏娴坐在高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白悠然在她眼里，只是一只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的蚂蚁。

　　“苏小姐，凡事要讲道理，苏老先生，不会乐意看到你这样子的，东西你还我，我不会多说话。”

　　“呵，白悠然，你是不是忘了，苏家现在，我哥当家。”

　　白悠然看着高位上的女孩儿，从小她就跟自己不对付，凡是她有的，对方一定也要有，而且要比她的好，之前她也看上了琼笙的大尾巴，现在，她开始想要许乘风，可这俩个人，明明从来都不是白悠然的。

　　“跟我赌吧阿然，我再加个赌注，一颗狐狸蛋，怎么样？”

　　苏娴让人拿出那颗蛋的时候，白悠然再也无法维持淡定，琼笙死后，这颗蛋她找了很久，她以为蛋丢了，她以为琼笙要恨死她了。

　　“琼笙是你杀的？”

　　“我只是要了她的尾巴，可没要她的命，而且，狐狸，不是有九条命吗？”

　　白悠然没再废话，命剑直逼苏娴面门，苏娴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灵力，不会法术，如果悠然杀了她，隐宗一定不再容她，但白悠然想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要苏娴死。

　　可白悠然杀不了，苏娴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她身边的人不是，这群人中，有人动用了神力。

　　白悠然不知道是谁，但敢枉顾天道法则替苏娴对她一个人类出手，不管是苏家还是它背后的支持者，都意味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悠然杀不了苏娴，也打不过这群人，从深渊下爬上来后，她灵识受损，灵力难聚，她谁都打不过。

　　站在这群人身后的苏娴，看着被打趴在地的白悠然，轻飘飘的说了句，“留口气，别真打死了。”

　　白悠然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苏娴随手把那颗蛋丢给了身边的一个人，“既然你不想赌，那这蛋就没什么用了，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

　　大雪封山，白悠然不要命的往里冲，她找了两天，找到个碎蛋壳，又找了两天，才找到只小红狐狸。

　　如今，小狐狸她找到了，玉佩许乘风也拿回来了。

　　白悠然拿着那块玉佩，看着许乘风：“先恭喜师兄，喜得良缘，然后，苏娴，我杀定了，希望师兄，不要怪我。”

　　“阿然，我没有和苏家结亲的意思，这只是……”

　　白悠然并没有心情了解这些事，她只是问：“琼笙死了，师兄，你知道吗？”

　　“……我知道，白青告诉我了。”

　　“我刚刚知道，她是苏娴害死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的道理，袁老先生教我的。”白悠然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嘴唇也没有之前那样惨白，“我欠了很多债，再来一个苏家也不嫌多。”

　　“阿然……”

　　“出去。”白悠然站直了身子，“师兄，我不想赶你第二遍。”

　　“……”

　　许乘风离开后，小狐狸终于恢复了生机，跑进卧室钻进白悠然的怀里，白悠然抱着它，小声跟它说话：“我以前有很多个家，现在，就剩这一个了，你本来也有一个家，现在，这里算你的新家，好不好？”

　　小狐狸不一定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觉着白悠然的怀里很暖和，在雪山里的时候就这么感觉，现在也一样，它喜欢白悠然的怀抱。

　　白悠然也是被袁老先生从雪地里捡回来的，等她三岁的时候，送她去了隐宗，很多时候，袁老先生就在老宅里，不爱见生人，在白悠然那模糊不清的记忆里，小的时候，老宅离隐宗好像很远，她去不了，长大了，一直在忙，又没时间去，偶尔去陪袁老先生说说话，他能高兴好长时间。

　　佣人说，白小姐一来，老先生能比平日里多吃半碗饭。

　　以前，袁家老宅是她的家，有袁老先生会等她回家；隐宗居静峰是她的家，有师父和师兄会等她回家；南山上的山神殿也是她的家，有老山神和南山在会等她回家……

　　其实袁家的人白悠然见得不多，袁老先生在的时候，没多少人敢去打扰他清净，袁老先生也不愿白悠然参与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可等袁老先生走了，什么远的近的地亲戚都出来了。

　　很久后白悠然才知道，与袁家家族无关，只袁老先生自己的财产，大部分，都给了白悠然，那是被许多人觊觎财产，最后居然落在了一个外姓小姑娘手里，没人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是顾渊压住了那些人，袁老先生生前将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帮白悠然保管。

　　白悠然高中毕业时，顾渊才将这些东西交给她。

　　钱是个好东西，很多时候，是可以救命的，救很多人的命。

　　但，也能要很多人的命。

　　时间和伤病会拖垮很多人，希望总是在漫长的时间中被一点点磨灭。

　　白悠然知道自己手里掌握了这么多钱的时候还很震惊，又欣喜，她有钱来弥补一些错误了。

　　可后来发现，这些钱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白悠然就想办法去挣钱，因为要挣钱，才认识了司秋。

　　白悠然抱着小狐狸，待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这间屋子，是她拿着袁老先生留给她的最后的钱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