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之弃子》太平洋君

40、第 40 章

　　下了学，薛清文回了褚公馆，在窗户上放上一盆花，他守在窗户边看送报的小童把报纸扔在院子里，这是他们交头的方式之一，如非万不得已，是不能随便用的。

　　王妈把报纸拿进来给了薛清文，“这是您要的报纸，薛老师，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薛清文拿了报纸，回卧室坐着，用铅笔写下上线给他的信息。他是和情报网的负责人单线联系，事关日军的军用物资，不能延误，这次的情报价值非常大，上面要求他务必策反褚裟。

　　日本人被华国人深深地厌恶，行商不易，所以他们借助汉奸行商。
　　褚裟是荒木一郎的干儿子，是荒木家族掌控这个城市的重要纽带，他手下的公司里有洋人参股的烟草公司和肥皂厂，重要的是他掌控着航运，运送的有粮食，药品，甚至是军用物资。

　　一听到脚步声，薛清文就想起身，但又坐了下来，悠闲地看书，是褚裟送给他的诗篇。

　　褚裟进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他隐忍着怒火，坐下喝了口咖啡，突然，像是没事人一般，他平息了情绪。

　　这一改变，薛清文有点惋惜自己错过了问话的好机会，“脸色这么差，被荒木大佐训斥了？”

　　“没有。”褚裟是不怎么愿意和人说心里话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有一瞬间，薛清文有一点儿放松，褚裟没出事让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把这归结于褚裟对于他们搜集情报有着重要的意义。

　　“这次运送出了岔子，有三方人来抢，幸亏不是在我负责的区域出了问题，是宪兵队被抢了。”褚裟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挽了挽袖子，把小臂上的纱布露出来，“子弹满天飞，还不让躲。”

　　“你还受伤了？”薛清文刚想放下茶杯去抓褚裟的手腕，就被躲开了。

　　“一点擦伤。”

　　“给日本人做孙子肯定累。”薛清文走过去给褚裟捏捏肩，“我们离开这里去过清静日子多好。”

　　“你别招我。”褚裟瞥了一眼薛清文，“薛老师，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薛清文放轻脚步，快速拉开门，“有谁敢偷听我们说话……”

　　门外还真有人，是珠子，她穿着合服，恭敬地朝褚裟鞠了一躬，“珠子不是有意偷听主人说话的，您太久没有召唤我了。”

　　“那你也不能偷听。”
　　褚裟的态度刻意表现得很冷硬，他盯着珠子那着急解释的样子，“你想怎么样？”

　　“请主人宠——幸珠子。”

　　“噗——”薛清文不是故意的，他并不了解日本女人，只知道珠子很贤惠，每日都做好饭菜等褚裟回来，就是褚裟不领情，对她很冷酷。

　　“你下去，以后别偷听了。”

　　“主人，珠子做错了什么，主人为什么不喜欢珠子？”

　　褚裟放下杯子，他走到珠子跟前，捧着女人娇美的脸安抚，“不是你的错，是我对女人没兴趣，你好好的，以后我送你回日本。”

　　“主人……”珠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她始终低着头弓着腰，很谦卑恭顺的样子。

　　“庆功宴快到了。”褚裟被珠子刚才接二连三的质问折腾得有点累，大脑思考事情也变得缓慢，“到时候，日本人和伪政府的人聚集在一起，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也会乔装潜入，趁机暗杀，很危险……”

　　“那我也要去。”

　　“也行。”褚裟点点头，“但你得记住一件事，别给我惹麻烦，实在是非要惹，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放心，我离其他人远远的。”

　　庆功宴在一家大酒店，门口都是宪兵，戒备森严，机关枪放了两架，特务委员会行动队的汉奸潜伏在附近。

　　“那辆车上的人是谁？”

　　“笨啊，咱们主任的新车。”

　　“妈的，队长，您跟兄弟们一起守在外面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主任只需要拍拍日本人的马屁就什么都有了，凭什么？”手底下人会这么说并不奇怪，因为郝云守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车子一停，司机下来给会长开门，西装三件套把褚裟包装成绅士模样，他戴着白色的手套，下车的时候推了一下精致而华美的金丝边眼镜，眼睛扫视了周围的环境，然后才去扶薛清文下车。

　　“这儿可真森严。”
　　薛清文一边讽刺一边把手送到褚裟手里，他凑在褚裟耳边，“我们等庆功宴结束后去吃东西，这地方让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今天晚上你可不能乱说话。”

　　“我又不是蠢，也就在你跟前说那些话，还不是仗着你对我好。”

　　“倒是我低估薛老师了。”

　　“你个小混账。”薛清文拧了一把褚裟的耳朵，并不重手，“我们两个快进去吧，感觉被人盯得头皮发麻。”

　　“孙副局长，好久不见啊！”

　　“刘处长，你怎么还胖了？”

　　褚裟不想跟人寒暄，就邀请独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的珠子，“珠子小姐，在下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主人，我当然……”珠子这时候看了一下薛清文，因为褚裟很信重对方，她需要获得他的同意。

　　“你们跳吧。”薛清文笑笑，然后找了个沙发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会场，偶尔看一眼正在跳舞的褚裟和珠子，没想到日本女人的交际舞也跳得这么好。

　　“先生，你是……和褚桑一起来的吗？”一个留着胡子的日本人坐在了薛清文身边，他中等个子，不胖也不瘦，身上还有樱花的淡淡香气，看上去有四十岁，他说话的语调很是柔美，“我对你很好奇。”

　　“我是褚裟的老师，不知道阁下是……”

　　“幸会幸会，我叫山村秀郎，是褚桑在日本的剑术老师，出于安全考虑，我冒昧地调查了一下您，无意冒犯，多多见谅。”

　　薛清文觉得山村秀郎眼神和说话都透着怪异的感觉，就像是把褚裟摆在中间，他们两个像女人一样争执谁对褚裟来说更重要一般。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迫切希望褚裟能早点跳完舞回来，自己好趁机摆脱这个日本人，“我确实感觉到了被冒犯。”

　　跳完舞，珠子赶忙拜别褚裟，因为她收到了山村秀郎大人的暗示，不敢耽误主人跟山村老师的交谈。

　　褚裟早就发现了，他目送珠子离开，很久以后才走向山村秀郎，“好久不见，学生还以为您对这些粗糙的军人不感兴趣呢！”

　　“因为你在这里，老师就想来看看。”山村秀郎的语气更加温柔，他让褚裟坐在自己身边，“褚桑，我听你叔叔经常夸赞你，他说辛苦你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鞠躬尽瘁了。”

　　“叔叔太高看我了，没想到山村老师居然也来了，学生不胜荣幸。”褚裟微微一低头。

　　“洗手间在哪里？”

　　薛清文一看褚裟做出日本人那种假文明的姿态就浑身难受，这会儿又听见山村秀郎想去厕所，自然希望他赶紧走，好让褚裟恢复正常。

　　“我带老师去。”
　　褚裟起身，在前面带路，他搀扶着山村秀郎的手臂，显得很恭敬。

　　一直到两个人离开视线，薛清文才把头转回来，他又喝了几杯酒，不见褚裟回来，心里担心，就去洗手间找人了。

　　洗手间比较大，门口站俩腰间挂着佩刀的武士，他们表情凶狠，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山村秀郎先出来，他笑容满面，得意地看了一眼薛清文，什么也没说。

　　等几个武士都离开，薛清文才推开了洗手间门，里面的褚裟正在洗手，“怎么回事？”

　　“没怎么。”褚裟咬着后槽牙，他洗了几遍手，“我想走了。”

　　“你能随便离开吗？”

　　显然不能，褚裟得留下来调停一切突然出现的麻烦，招待四方的客人。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现在是哪里不舒服吗？”薛清文心里一咯噔，他有点太担心这个汉奸了，“我一直在。”

　　“没什么。”褚裟摇头，他有一大堆的秘密在心里，谁也不能说，这样的憋屈时常产生暴怒的情绪，从而对人施加暴力。

　　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一声声枪—响打破了这里的秩序和安稳，尖叫声此起彼伏，宪兵队和袭击大家的人马打了起来，特务委员会的人前来支援。

　　“他们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褚裟轻笑，他牵着薛清文来到安全一些的角落，还递给他一把枪，“你先在这里躲着，等我回来，别乱跑。”

　　行动队的队长郝云守曾经是国民党，后来被俘虏了，为了活命做了汉奸，身手矫健，枪法极好，因此他特别看不起褚裟那个绣花枕头，掏出枪就乱放，敌人打不着一个，还差点把自己人误伤了，“你们说，他在干什么呢？”

　　“我看主任是来给队长捣乱的。”

　　“没错，我也这么想。”

　　虽然被属下嫌弃，但褚裟不知道这件事，他还指挥大部队追击败退的敌人。

　　“追。”
　　郝云守带行动队去追的时候，与褚裟擦肩而过，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心怀鬼胎。

　　薛清文听到有个女人娇声喊褚桑，他也只认识一个姓褚的，于是就焦急地去看褚裟在哪里，刚一露头，珠子整个人就被推到了他面前，然后几声枪—响，这日本女人身上多了几个弹——孔，开—枪的那两人也被褚裟打中了胸膛。

　　还没等薛清文来得及反应过来，将珠子推过去挡子弹的褚裟一把拉过来他，抱着人就地打了滚儿。薛清文原本躲藏的地方就被一个手——雷给炸了，珠子的一条断臂被炸——飞，最后落在薛清文面前。

　　“啊——”
　　薛清文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把脸埋进褚裟肩膀。

　　褚裟对着自己打死的俩人又开了几枪，然后把枪塞给珠子的断臂，期间一直拍着薛清文的背安抚，“没事，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