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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上元节,天官赐福,碧落黄泉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身穿深色长衫,经历了长途跋涉,灰尘扑扑,戴着圆框眼镜,时不时咳嗽一声,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子药渣味,疲惫不堪的脸上有被岁月摧残的痕迹,身材瘦削如同纤细的竹子,一身文人的风骨。

      “你有什么事?”

      “我要找个人。”他的声音苍哑难听,像是受过很多罪,经历过很多事。

      “这里只有鬼,没有人。”

      “我要找到他,有个人说,只要我一直找下去,就能找到他。”

      衣着褴褛的老人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她看着这位旅人,“好好想想,你要找的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要找他,我们来生要一起的。”

      “喝杯清酒,也许你能想起来什么。”

      一杯清酒下肚,薛清文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拉回到那个时候,一切就像梦一样虚幻。

      “他姓褚,很儒雅的一位学生,是旧时代书香世家的公子,有些傲慢,总是不厌其烦地讲求礼节。”

      “他是褚裟,夜夜笙歌,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不顾伦理……”

      “他是大少爷,每天都把金钱撒在女人怀里和酒里,或者舞厅里。好像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待我极好,我是跟他约好了来世做夫妻的。”

      “男人和男人又怎么能做夫妻呢?”

      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一个糟糕的时代,国家百病窠臼,人们在痛苦地呻—吟,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水深火热,有人投身革命,有人牺牲惨重……

      不管你是什么人,在那个动荡不安满是人祸的社会里,生与死就是一念之间。

      薛清文有个学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被娇养着,平日里放浪形骸,随心所欲,痴迷于脂粉堆和赌钱。
      他希望让这个每日里醉生梦死的学生知道国家在生病,青年应该清醒过来,而不是继续得过且过下去。

      当两边的护卫都拿枪对着薛清文,他依旧不退缩,看着那个在舞厅抱着一个舞女打洋牌的褚裟,“你跟我回学校去。”

      “等我输了就回去。”
      褚裟说了这话,怀里的舞女娇笑着给了他一个香吻。

      这些人都只知道奉承,怎么可能会输?
      薛清文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坚定地坐上了赌桌,“我跟你打。”

      “你跟我打?”
      褚裟有些醉,油腔滑调的,漂亮的桃花眼转啊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可因为他出众的脸并不会惹人厌烦,“如果我输了,那我就任你处置。”

      “少爷阔气!”手底下的跟班鼓掌,卖力地吹捧,生怕马屁不够响。

      “你输了。”薛清文放下最后一张牌,“跟我走。”

      “美好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褚裟拿起外套,他是个时髦又守旧的男人,他的头发很新派,西装很靓,可他的举止却很有旧时少爷的做派。

      薛清文扭头看褚裟的时候,他衣领上还有口红印,“你还记得老师们教的学问吗?”

      “学问是个好东西,老师是个好人。”褚裟低头痴痴地笑,他醉得顾不上仪态,狼狈地靠着老师,“您来找我,我很……”

      “你很什么?”
      后来的岁月里,薛清文总是见褚裟笑,好像什么事到了他耳朵里都变成了可笑的。但是那笑容浮于表面,并没有多少真情,就只是一个笑。

      “风销焰蜡,露浥烘炉。
      花市光相射。
      桂华流瓦。
      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
      看楚女、纤腰一把。
      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
      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
      钿车罗帕。
      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
      年光是也。
      唯只见、旧情衰谢。
      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歌女坐在桌子边弹边唱,浓妆艳抹也遮不住她的憔悴,麻木地过活。

      褚裟随意走的时候,看见有人在这里吵吵嚷嚷,他脸色不好,“你不知道这里被我包场了吗?”

      “褚少爷,对不住,打扰您雅兴了,我们这就请他离开这里。”

      “诸位都是我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玩。”褚裟一口气喝光了酒,他把钱砸在了男人的身上,“你去台上跳,去。”

      “我吗?”

      “不愿意?”

      “好,只要褚少爷高兴。”

      “自古以来,拉良家下水,劝表子从良,读书人爱干的好事……”褚裟仰天大笑,然后拿走侍从端的酒水一饮而下,“我就没那么虚伪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褚裟,你该正经些。”

      “这就冤枉了,我还没开始不正经呢,你们两个留在那里,老师,我们去那边吧?”褚裟牵起薛清文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他看周围,那些人便躲开,“都怕我,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

      “你放开我,做什么?”

      “老师,别紧张。”
      褚裟强硬地拉着薛清文在舞池里跳舞,过分细腻的手搭在了他的腰上,“我想和你跳个舞。”

      “如果你跳了这舞,就跟我回去。”

      “好。”

      最后,薛清文带褚裟回了学校,依旧像从前那样上课,更关注他。

      “褚裟,你是什么意思!薛老师说的哪里有错?我们为什么不能去为国家的兴亡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家空有一番报国志,可知道只凭着自己的热情乱来的话,不仅起不到作用,还给别人添麻烦。”褚裟比其他学生就少了很多热血,他浑身都透着腻人的香气和金钱养出来的随性,与四下里格格不入。

      “褚裟,你给我站起来!”
      薛清文气得发抖,“国家已经百病缠身,你不想着努力学习救国家于危难之际,还主张大家一起混吃等死,难道要心甘情愿地做亡国奴吗?”

      褚裟站在那里,他怔愣片刻,看看四周愤怒的眼神,随后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薛清文说完就后悔了,他并不是严厉型的老师,有些怕褚裟因为他的言辞生气,从此真就堕落了。
      其实他对褚裟这么宽容大度是有原因的,曾经见到的一件事改变了他对褚裟的印象。

      在街上,褚裟买了女孩的花,明明他车上有从花店买的更新鲜的花。

      薛清文想,这孩子内心深处一定有善良的品质,只是太骄傲了,不肯承认。
      哪怕再困难,他也不会放弃让褚裟走上一条正确的路。

      “别再追着我不放了。”
      褚裟有些无奈,他都认命了,“薛老师,你知道我干爹是谁吗?是东瀛人,我是被爱钱如命的爹送给别的国家做儿子了,你说我都认贼作父了,还有什么好进步的?我这种人就该死在酒里,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才不会危害国家,成为你口里的蛀虫。”

      “我不相信。”
      薛清文觉得自己嘴笨,说不动褚裟,可对方说得绝不是真心话,更是错的,他坚持要褚裟听自己的话。

      看见老师要做危险的事,褚裟立马拉住了冲动的薛清文,“我的好老师,你该把我这个混账忘了,从此我们各走各的。”

      但薛清文就是不甘心一个好孩子堕落,他跟着他,逼着他离开舞厅,离开赌场,回到学校。

      褚裟为了耳根清净,也就开始学习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想法的学生,假如他以后没有做汉奸,也许会成为历史上一个闪耀的明珠。

      “他是我的学生,仅此而已。”
      薛清文希望褚裟从事研究工作,或者医学事业,最好读个军校,报效祖国,他把一切都想得很好,极具文人的天真。

      可褚裟中学一毕业就跟着干爹去了日本,他的干爹是东瀛商人,从此他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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