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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残夏纠集着晚风,行舟绿水,鸟鸣凤寺山林中,钟声敲响,雀儿惊走。

      两个人都没劲了,坐在小船里看远山,看树影,等晚霞离去。

      武业东把自己带的盒饭拿出来,他出门总喜欢带上饭和水,但估计褚裟不会吃冷掉的东西,叹了口气,还是问了一下。

      “你吃吧。”
      褚裟不出意料地拒绝了,但武业东又递过来一颗糖,他便吃了,“这里景色宜人,等我死了,请人把我的骨灰撒进这湖里,让我随水漂走。”

      他们两个去山里骑自行车,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豪华的寺庙,武业东说和尚真有钱,褚裟便开怀地笑了。

      “你想喂鱼?”

      褚裟又是笑,他觉得武业东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幸好我是第一个发现的,日后有再多人说你有趣,我也是第一个。”

      “那你会想起我吗?”
      武业东也不要回答,只说了句,“我这里会一直记得你。”

      雾大了,把山给吞了,人不见了,小船空空如也。

      无法呼吸,褚裟拼命地想要看清,因此睁开了眼,病房里透着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的酒呢?”

      【宿主,该走了,剧情现在一塌糊涂,无法挽救。】

      “别命令我,安静下来!”
      褚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将针头取下来,撕扯身上碍眼的病号服。

      “快来人,他醒了。”

      几个穿着医师服的男人围了过来,为首的医生和颜悦色,但是他的话并不清楚,就像被磁场影响的电台,断断续续,声音被拉得很古怪。

      “你们干什么?”

      “冷静,你的手不疼吗?”医生想要转移褚裟的注意力,他给人使眼色,病人正处于兴奋的状态,很有可能伤害自己。

      “我还没把酒带走,服务员呢?”

      “先生,您先躺下,有事我们慢慢说。”

      “走开,我很好,我要去买酒。”褚裟模糊中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但他并不想,反抗得非常厉害,最后还是被打了镇静剂,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根据病人的就诊记录来看,他患有躁郁症很多年了,并且有过自杀史。”

      “不可能。”夏晟轩想了想,他不觉得褚裟患有躁郁症,也许是不想接受,“他没和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是病人家属吗?”

      “我是他……”夏晟轩不知道怎么回答医生的问题,他神情憔悴,“爱人,我是他的爱人。”

      “这样,我看病历上写了患者父母双亡,你知道他还有其他家人吗?”

      “没有。”
      夏晟轩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以为自己报完仇,就能离开这里,和褚裟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下来了,可是变故来得这么突然。

      “夏晟轩,你突然从颁奖典礼跑出来,把所有人丢下,不管不顾,当时你到底是在想什么?”新的经纪人非常精明和严格,她一边生气一边指挥公关处理后续,“你对得起我吗?”

      “别烦我。”夏晟轩踢了一脚长椅,现在事事不顺心,他很难保持冷静,也不想听经纪人安排什么,“退圈,以后我不会再混娱乐圈了,我是认真的。”

      “我恨死你了。”经纪人丢下这句话,推了一把助理,“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我不会,你不要试图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结果不会如你愿的。”
      夏晟轩像是重新又有了精神一样,他找到不敢吭声的小林,“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他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我。”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之前的同事说起过,裟哥的父亲很严格,做过不少事来逼迫他成功……还有就是,他在国外读音乐学院,白人歧视很严重,经常欺负他,打架斗殴对他来说是常事。”小林又说起自己见过的褚裟不太正常的一些行为,“他从三年前就犯病了,总是很兴奋,买一些用不到的东西,突然生气,把家里东西给烧了,甚至是他母亲的遗物,伯父伯母是八年前车祸没的,原因是伯父酒驾……他很爱母亲。”

      褚裟在父母的葬礼上曾经说过自己绝不会酒驾,到头来,他却经常喝了酒开车。

      人总是容易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裟哥不让我告诉你,他不想让劳烦你照顾他……”小林搓搓手指,“他每年都会来看你,说只要等雪过去,地上就会有春天的花朵,那个时候一切就好了。”

      “确实是他的作风。”
      夏晟轩叹了口气,“你们觉得生病是能瞒得住的吗?”

      “可是他更不想拖累你,这并不是为了你着想,而是他想维护自己的体面。”

      每次夏晟轩给褚裟打电话,听到对方欢快地说话,谈天说地,不是在买奢侈品就是在喝酒,和曾经自律的他完全不同。
      以前褚裟为了保持更好的身体状态,舍弃了所有不利于拉小提琴的行为,舍弃了社交和朋友。

      夏晟轩还以为褚裟功成名就后想做个轻松快乐的人,他误以为这样是好的,原来那个时候褚裟就已经是躁郁症复发了……

      了解所有事情后,夏晟轩按照原计划退出了娱乐圈,更重要的是,他出柜了。

      很多人为了获得流量都卖腐,但这不能是真的,叶公好龙,真同性恋是没法在娱乐圈混的。

      夏晟轩踏进场地的时候,记者手里的麦快要塞进他嘴里了,幸好褚裟有不少保镖,那些保镖不是用来保护褚裟的,是雇来防止褚裟兴奋过度的时候伤了人。

      “请问,你的账号是被盗了吗?”

      “发布出柜博文是你本人做的吗?”

      “你现在的行为是要证实自己以前的同性恋传闻了吗?”

      “你的同性恋人是小提琴家褚裟吗?”

      “听说他住院了,这是真的吗?”

      “请问你们是不是因为合作的综艺互相有了好感?”

      “大概从第一次参加综艺的时候,我们就一见钟情了,我很崇拜他。”夏晟轩露出一抹笑,那是提起爱人来很自然的笑,少了很多戾气。

      “请问,辉月娱乐现在遇见的麻烦跟您有没有关系?”

      “公道自在人心。”夏晟轩说到这里还有了泪水,他有演的成分,因为人们就喜欢看这一套,“我希望粉丝不要再去伤害我深爱的人,如果不听取我的劝告,我必将采取法律途径。”

      “我听说褚裟现在就住在这家医院,请问我能采访他吗?”

      “对啊,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我们能采访他吗?”

      “你们不能。”夏晟轩沉下脸来,他已经确定这些记者铁定心吃人血馒头了,那一切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现在的局面和三年前完全不同,网友们都在为褚裟和夏晟轩的爱情感动,纷纷谴责无良媒体、疯狂的女友粉和键盘侠。

      一切仿佛都好了起来,向着好的方向前进。

      事实并不是,褚裟抗拒治疗,因为药物让他萎靡不振,行尸走肉,没有什么比那样更让一个艺术家感觉痛苦的了。

      夏晟轩有的时候必须隔着窗户看褚裟,他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无力过,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泡沫,毫无意义。

      治疗维持了一个秋天,半个冬天,直到某一场雪的时候,褚裟可以出院了,这漫长的治疗让人麻木。

      公园里,夏晟轩独自坐在长椅上,冷意往他骨头里钻,张嘴就有一团热气,像雾,又像棉花糖。

      一个穿着布偶熊的人拿着棉花糖走到了夏晟轩面前,可是夏晟轩并不想吃陌生人递过来的糖果。

      “我不想买,谢谢,那边有小孩,你去找他们。”

      布偶熊也不放弃,反而另一只手里的氢气球塞给夏晟轩,成功地把人惹怒了。

      “我说了,我不想要,别再烦我,就不能走开吗?”

      褚裟把头套摘下来,他可没想过夏晟轩对其他人这么没耐心,明明有过小天使的人设营销,现在看来是纯纯的营销,“是我。”

      “你怎么来了?”

      “办了出院手续。”

      “我不是说去接你吗?”夏晟轩昨天跟褚裟说好了下午出院的,现在还是上午,“你吃饭了吗?”

      “给你。”褚裟把棉花糖喂给夏晟轩,他吃药吃得没有胃口,“吃了。”

      “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你撒谎吗?”
      夏晟轩有点生气,他看了看褚裟,搂着对方的脖子,“虽然不是第一次拥抱,但是我一直想正大光明地拥抱。”

      “在公园长椅上约会……很俗套的。”褚裟抬手揽着夏晟轩的腰,“也就你们小年轻会这么干了。”

      “那你想怎么样?”

      “应该是去奢侈品店买买买。”褚裟似乎很为自己的话感到高兴,伸出一根手指,“走吧,我带你体验成熟人士的约会。”

      “好啊。”夏晟轩站起来,他的手被褚裟戴上了一双毛茸茸的手套。

      晚上的城市被鹅毛大雪覆盖,路灯的光清冷地照着地面,几乎没什么行人,太冷了。

      “你居然用饭盒。”

      “那时我在读书……很奇怪吗?”

      “想象不出来。”夏晟轩摇摇头,他想知道褚裟以前的经历,谈读音乐学院的时候,很多新奇事,“你经常跟同学有矛盾吗?”

      “他们嫉妒我有钱有才华。”

      “自恋。”夏晟轩被逗笑了,他看着对面的褚裟,“我们去避寒吧。”

      褚裟刚要答应,就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口,他仔细看了一下,“有个朋友,我去看看。”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褚裟快步走向门口,眼看着那个人走远,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跑着去追人。

      雪花漫天飞舞,面前空无一物。

      褚裟累得弯下腰,长期的治疗让他体力下降了很多,也许是认错人了。
      一把伞遮住了落下的雪,人影被路灯斜着拉长。

      “好久不见。”

      褚裟抬起头看向武业东,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还没开口就很难受。

      “这把伞给你吧。”武业东在褚裟的手差点碰到自己的手,躲开了,“对不起,我得走了。”

      褚裟想挽留,却没有挽留,“再见。”

      武业东转身离开,没有伞,雪就落了他整个人,这一走,他同褚裟,既是生离,也是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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