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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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应该满足的。
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能陪伴在闲的身边。
少年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地贪心，也是如此地善妒。
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尽是苦闷的表情。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他轻声询问着，想做出一个笑容却在最后变成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少年抬手，像要将这样的表情从镜中拭去一般，手掌在光滑冰凉的镜面擦过。
如果是零的话，会怎么做呢，是不是会露出和自己一样的表情？
想着这样的事情，壹缕起身拉开的手边的抽屉。
那是前两天托管家委托店家制作出来的东西——一个泛着银色光泽的面具，虽然只能遮住上半边脸，却也足够了。
少年低头注视了静静躺在抽屉中的面具一阵，下定决心似的将它拿起，反手扣在面上。
这下子，谁也看不见了。
就连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的脸孔。
真实的自己，全部隐藏起来也好。
＊＊＊ ＊＊＊ ＊＊＊
“无聊～”闲坐在凳子上来回晃着纤细的双脚，双手托住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瞥了一眼壹缕的面具。
这也是当然的，对于性格恶劣以观察壹缕的窘迫反应为乐趣的闲来说，这样做简直就是不给她活路。
虽然口中抱怨着，不过闲倒也没有强制命令壹缕拿掉面具，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最近越来越习惯使用红玛利亚身体的闲倒也没有闲着，在试验过虽然换了身体但是纯血种的能力依然保持着后，就开始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比如让院子里的树一夜结果，花圃里的蔷薇一瞬间枯萎等等，壹缕明显感到管家最近扶额叹气的频率大幅度提升了，但是也没有人敢对闲说一个不字。
老实说壹缕觉得虽然闲一直性格恶劣，却绝不是喜欢胡闹的人，但是自从换成了红玛利亚的身体后，仿佛精神年龄也一夜之间倒退，言行都开始像个小女孩了。
这让他一度觉得很迷茫，频繁地去看闲真正的身体，也是这个原因。
虽说换了身体后便可以无惧追踪自由活动，但是考虑到真正的红玛利亚身体不好常年深居简出，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到底也是不能到处跑的太嚣张。因此无聊几乎快变成了如今闲的口头禅，而壹缕也在她日复一日的抱怨中学会了充耳不闻。
不过闲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没人理她也能自娱自乐起来。玩腻了植物后，她甚至还养了一只宠物乌鸦——其实壹缕也不清楚那只乌鸦究竟是真的乌鸦还是仅仅是闲变出来的使魔，姑且就算它是宠物吧，因为不时就能看到闲和它有说有笑很是开心。
长生的代价就是生长缓慢，壹缕记得从他来到这里第一天起红玛利亚的身体就没见任何成长……不，应该说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时间在此凝固一般死气沉沉。与之相对的是自己却在不断长高、肌肉变结实，而声音也逐渐脱离了孩童的稚嫩，只有这点让壹缕依然能感觉到时间在流动着。有时候他会轻抚镜子里自己的脸，就这样怔怔地注视上好一会儿。这无关自恋，纯粹只是……自己想要透过这张脸看着某个人吧。
“零……”
这个名字轻轻划过唇边，带起一阵莫名的心悸。
＊＊＊ ＊＊＊ ＊＊＊
“我说啊，壹缕。”
这天阳光甚好，但是对于吸血鬼而言却相当于深夜。精神过头的闲也难得没有厌恶地将窗帘全部拉上，反倒是心情很好地坐在摇椅上吱呀吱呀地晃着，简直就是把它当成了秋千。
听到对方唤自己，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壹缕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句：“有什么吩咐么？”
闲扭头望一眼随着成长也变得越发沉默寡言的少年，有些不满地噘起小巧的嘴：“什么嘛，反应好冷淡哦~”
“……”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和轻声的叹息。
现在的两人仿佛立场完全对调一样，壹缕成长为沉默寡言的少年，而闲却变成了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孩。
闲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欺负壹缕越发没有意思了，这孩子从来不知道反抗，现在更像是放弃了一切似的，只会面无表情地叹气。
简直就像当初沉浸在绝望中的自己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做出反应，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复沉沦。
她也轻叹一声，不过又立刻恢复笑容，看起来今日心情是真的不错，壹缕想。
“你想不想见零？”
“……！”对于闲这句太过唐突的问题，壹缕明显产生了动摇，他下意识摸了下脸上的面具，然后在心中暗忖幸好她看不到。
原来这么多年下来，听到那个名字，自己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他还……活着？”
“当然，我当时是为什么没有杀死他，你不记得了么？”
“……”
“想不想嘛？”没有得到答案的闲不死心地又追问一句。
壹缕想说点什么，开口的瞬间却忽然觉得口中苦涩不已，心中复杂纠缠的感觉一股脑涌了出来。憎恨、嫉妒、羡慕、崇拜……最后悠然从心底浮上的，却是“依赖”。这五味陈杂的感觉混在一起，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吸进去。
斟酌了片刻，他低头咬牙道：“想。”
“嗯~”闲的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得意笑容，“果然还是想的啊。”
不想壹缕却接着补充道：“我想见他，然后……杀了他。”
“……”
这回轮到闲沉默了。
并不是不知道他对双子哥哥零的憎恨，只因为在其中，闲还感受到了别的东西。那东西没有形状，也捉摸不清，一度让闲陷入了迷惘。
其实仔细想想，闲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壹缕这孩子。
对杀了自己双亲的闲如此死心塌地，仅仅是单纯因为对双亲的“恨”，亦或是对闲的“爱”么？
“嘎！”
窗外一声难听的乌鸦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一只体型巨大的乌鸦扑棱着从窗口飞入。闲抬起一只手臂让乌鸦站上来，然后一边用脸亲昵地蹭着乌鸦的脑袋一边嘴里念着：“乖孩子，乖孩子。”
这几乎已经是见惯的场景了。
和乌鸦窸窸窣窣交流片刻，闲抚摸着乌鸦油光铮亮的黑色羽毛，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乌鸦本是人类忌讳的生物，但是却和吸血鬼意外搭呢。
在心里感慨着无关紧要的事，壹缕却见闲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壹缕啊，”叫出他名字之后，闲又恶作剧般地笑了，“既然你那么想见可爱的零，我就带你去吧。”
少年的嘴唇张了张，似是犹豫似是斟酌：“……闲大人知道他在哪里吗？”
闲吱呀吱呀又晃动起了摇椅，站在她肩膀上的乌鸦扑啦啦地飞开，掉落的黑色羽翼在凝滞的空气里缓缓坠落，被闲用红玛利亚小巧的手接住，然后拿到眼前仔细端详，接着像不经意般又开口说道：“是啊。在上高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似乎还过得不错。”
“……是么。”壹缕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澎湃，不咸不淡地应道。
闲用眼角观察着壹缕的反应，随即扬起了唇角：“你羡慕吗？”
明明知道他儿时起就从心底羡慕着拥有健康身体的哥哥。
明明知道他是如此怨恨无法过普通人生活的自己。
为什么还是要故意揭开他的伤疤，故意说会触怒他的话呢，闲自己也不明白。
也许有一天壹缕会讨厌自己也说不定。
也许有一天壹缕也会和“那个人”一样离自己而去也说不定。
闻言壹缕只是伸手正了正脸上泛色冷色光泽的面具，淡然却毫不犹豫道：“不。”
闲一撇嘴，反手想去揭掉那碍事的面具，却被少年不着痕迹地闪开了，只好悻悻然收回手，补充一句：“骗子。”
“……”似是沉吟了片刻，壹缕这才缓缓将视线转向闲——虽然带着面具，但是她能感受到他面具之下的灼热视线，坚定的话语就这么一字一句轻轻叩在她的心上，“因为有闲大人在我身边啊。”
只因有你存在，所以无需羡慕别人。
若说如今的壹缕真正羡慕的，大概只有零被闲变成吸血鬼这点吧。
红玛利亚那少女特有的圆润脸庞上，一瞬间浮现出了不符合实际年龄的深切悲伤，那与壹缕初见闲的时候很相似，是一种绝望中带着杀意的癫狂。
狂咲姬。
在壹缕浮现出这三个字的同时，闲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一起去找你的双子哥哥吧，亲爱的壹缕。”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