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永远的我们 ...

  •   二十岁那年周竹遇见沈周清。这个看起来温和知礼的人。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沈周清干的是什么勾当。见这人家财万贯又对自己极好。便以为这就会是真爱。后来面纱掉落,无数次自我怀疑中。她总觉得自己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毁了她的骄傲。

      周竹很难看透沈周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性格多变,却总是对自己百依百顺。周竹也动摇过,觉得这人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可偏偏这种想法一旦萌生,就会被她将其扼杀。她总是会在恰到好处的夹缝里生存着。她明白,自己恨他。
      所以即使她拿不准沈周清的心思,可周竹明白,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所以,她插了一句嘴也无关紧要。

      周竹站起身,缓缓走到沈周清身边。她的姿态婀娜,眉眼却是与她整个人相反,总是含情。她挽住沈周清的臂弯,极具慵懒的笑了起来:“沈周清,走不走?”
      她总是将自身的那股仙气给隐下,丢失以前的模样,清秀的面上满是缠倦。
      沈周清望着他,眸色暗沉。可偏偏周竹像是看不出一样,依旧笑容魇魇。
      沈照旬在一旁看着,心中躁意非凡。多次想要开口阻拦周竹。可碍着沈周清,他只能不甘的将那股怒火给咽下,灼烧五脏六腑。
      十息之间,沈周清开了口,他收回目光,开口道:“走。”
      而关于路山行,他回看了一眼,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他。似乎没有去顾虑他愿不愿意。那股霸道之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同时也是一次小小的示威。

      沈周清走后,沈照旬也紧跟着离开了。包间里瞬间只剩下梁引岑他们几个。偌大的房间里,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烦躁却无时无刻不在滋生着。周闻道率先出声,望着沈照旬彻底消失的背影讪骂道:“真他妈是没有底线的东西。”
      “下次提防着他点就好。”梁引岑见怪不怪,提醒道:“毕竟沈照旬这种人什么脾性,我们都太熟悉不过。让他轻易善罢甘休这种东西太难。”
      “嗯。”周闻道点头,转身他又问,“你们今晚原本是打算怎么应对的?”
      他望了一眼路山行,眼神示意道:“该不是是让他扮陈渡深吓唬沈照旬?”
      “还真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瞧沈照旬最初还真是有被吓唬到的样子,那一颤动静可不小。”
      梁引岑站在路山行面前,对上他的眉眼,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面上神色淡然,不苟言笑。指尖捏着那张卡片,随意把玩着。
      纯黑色的卡片,上面赫然印着沈周清的联系方式。梁引岑静望了一会,收回目光,重新转身看向周闻道:
      “意外的是,没人想到沈照旬会把他哥叫来。”
      “他那人就是下贱性子。”沈浣出了声,满脸厌恶。然而她却也没逃避,顿了顿,坦言道:“归根结果,这件事我们也有错误。蒋随庭的鲁莽,我和梁引岑的放任都是问题。”
      “不过”她语音一转,“让我意外的还是那个女人。原本我在听到沈照旬叫哥的时候,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但没料到,那个女人突然出声帮了我们。而且沈照旬他哥还真的听了。”
      “我看,她在沈照旬他哥心里的地位挺重要的。”沈浣认真的说。她缓步走到沙发处,坐下,重新撬开了一瓶啤酒。泡水直溢。喝下去的那一瞬间,刺嗓子的紧。就好像积攒了许久的伤情终于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她丧失了清明。
      冲劲儿呛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还依旧幸灾乐祸的笑着道:“但我看,沈照旬对他这个未来嫂子可是厌恶的厉害。”
      整个人都透着股坏劲儿。

      “好戏还在后头呢。”周闻道跟着冷嗤道。话语里的活该之意,浓的快白了墨发。

      梁引岑没再接话,她伸手拿过路山行手里的那张名片,举到两人眉眼之间,认真的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路山行轻撇了她一眼,整个人神情自若,他说:“致富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去。
      梁引岑眉心瞬间狠狠一拧,深吸一口气,告诉他、提醒他:“沈照旬他们家干的买卖不干净。”
      路山行却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在意的道:“嗯,我知道。”
      梁引岑难以置信,声音开始拔高质问提醒他:“你知道什么?你跟了他们以后说不定是会坐牢丧命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路山行的眼睛就一直紧紧盯着梁引岑,等到最后一个尾音落地徒然放松。他夺过梁引岑手里的名片,丢下一句:“随你怎么认为。”就不再留恋,直接离开。

      沈浣望着他的背影,却几番难以开口。默了半瞬后,她对着梁引岑迟疑的说道:“你认真了。”
      她已经分不清梁引岑最终把路山行当做了谁。

      就连梁引岑在听到这话后内心也震了震,她走到沈浣身边接过那瓶她没喝完的啤酒往嘴里灌去。冲劲儿已经消了大半,喝下去的那一刻梁引岑的眼眶红了起来。就好像被触及到最深的痛思。
      许久之前的记忆也跟着重新浮现。她依旧会想起往事。她、陈渡深、周闻道还有蒋随庭。

      这一夜的月亮半残半亮。
      路山行站在风塔不远处的一个路灯下。那光亮刺眼,他半耷拉着眼皮,右手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是上次递给梁引岑的那个牌子。
      自从梁引岑上次吸了这个牌子的烟后,他便再也没换过。她说,辣嗓子。但有时候,路山行却觉得,至少以痛止痛。

      他的衣角被这莫名起的风卷起,听着身后转来的脚步声,缓步转了身。目光触及的那一刻,路山行看到了对方眼里同样的悲怆。
      指间的烟被重新塞进嘴里,沈周清站在他身边,周围寒风冽冽。

      “云南边境牺牲的那八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而来到同一个地方。可是就在那天,他们全部牺牲。他们鲜活的生命永远都留在了那片他们本不该停留的云南之地。他们用自己最滚烫的鲜血守护住了我们。”沈周清取掉了眼镜,眼里含着热泪,朝着祖国最南边深深鞠了一躬
      路山行没说话,紧握的双拳却已经言明了他此刻的态度。
      许久后,他开口问沈周清:“那八人里面是不是有楼清萍?”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整个人却站的笔直,目光坚毅。仿若一个机器一样问出这句话。如果不是身体的抖动,沈周清快以为,他没心没情。
      他点头,没敢去看路山行的目光。他不愿再看到那种肝胆俱裂的目光。
      他明白那笔直的身体已经是路山行最后的坚韧。

      楼清萍和路山行两年好友,时间虽短。交情却可填山海。路山行能入这行也是多亏了楼清萍。
      那年,高考在即。
      离高考还有几天的时候,临时出了乱子。沈照旬带着一群人趁着他的独行,刻意围堵他。地点偏僻,邻近城郊。沈照旬不知道路山行大晚上跑这么远干什么,总归这些事情碍不着他今晚要干的事。
      沈照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浑身上下也就这点和路山行最为相像。他手上拎着棍子,上粗下细。路山行打量着,看模样是要动真手。路山行不知道自己面对这十几号人,能不能不落残疾的出去。但终是,再来多点人他不带怕的。
      那个时候的路山行,或者来说是陈渡深,年少轻狂,心比天高。
      他率先夺了一个人棍子,将那人干翻在地。可他却也被沈照旬等一众人围住了身。沈照旬走出众人站在最前面,他看着路山行,面露张狂不屑,大放厥词道:“陈渡深,你跪下来磕个头我就饶了你!”
      他这话说的粗野,话一落,周围一众人就都大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路山行看着沈照旬一众人的反应,只觉得鄙屑。但现在,再想来却觉得周闻道那话说的不错。沈照旬就是个地痞流氓的性子。

      路山行并未搭理他,整个人站的笔直,面上显然是不惧之色。沈照旬或许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手一举,便喊道:“给我上!”这一声,有股古代将士冲锋上阵的感觉。
      路山行眉一挑,一群人便就厮打了起来。他这辈子只会跪天跪地、跪父跪母、跪诸天神佛,跪整个祖国。他沈照旬怎么配!不就是一场架吗?他陪他玩玩,大不了重伤残疾。他量沈照旬也不敢真的下狠手。

      路山行腰部被人狠狠打了一棍,那个地方血肉多,疼痛瞬间就侵蚀四肢百骸。眼里的血丝更加繁多。他的目标很准确,就是沈照旬。擒贼先擒王,自古以来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懂。
      路山行逮准了沈照旬打,他身姿矫健,躲避其他人的混打时有些技巧。很快就来到了沈照旬身边。拎起棍子朝沈照旬的小腿狠狠挥去,同时,路山行的后背也迎来了两下重创。两棍极狠,路山行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然而他整个人依旧无所畏惧。转身看着这一众人。沈照旬却早已经因为小腿的疼痛而蜷缩在地大声哀嚎。
      沈照旬内心明白,如果再不去医院,他这半条小腿十之八九会废掉。他眸子深黯,狠狠一咬牙,朝着那众人喊道:“走!”
      那咬牙切齿之意浓的不能再浓。

      路山行转头看他,沈照旬正在狠狠瞪着他。眼睛里好像藏了一匹饥饿已久的恶狼,随时都会再次扑出将他给生吞活剥。
      路山行对这一切漠然视之。

      沈照旬的出现打乱了路山行的原本计划。他原本想着,梁引岑生辰快到了。那次偶然听她说喜欢城郊小街处的梅花园。他便寻思着,为他买回几棵梅花树栽种在春谷那片荒地处。可如今,路山行将嘴角的血迹擦去。腰背的疼痛迫使着他弯曲身子。
      现在是下午四点。
      路山行按灭了手机,他还赶的及。他重新站直身,疼痛让得他不得不冷嘶了几下。他顾不上这些,抬起腿大踏步的往前走。他的衣服上沾染了灰尘,路山行不知道。

      到小街的时候,已经五点。这一个小时,都是他一步步忍着疼痛硬生生走过来的。
      路山行四岁那年丧父,母亲紧跟着悲痛而去。往后十余年里,路山行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孤儿院。他自小就学会了节俭,但又或许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他这人性格多变却本性不坏。他不舍得给自己买很贵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能省就省。除了烟这块。
      他和后来的自己很不一样。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荒谬不讲逻辑的,还是现在这个稳重知分寸的。

      当然还有梁引岑。他对梁引岑向来都好。即使他现在想来,依旧觉得可惜。校音乐节的那天,他不知道她听没听明白他歌里的意思。

      路山行在小街几乎绕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所谓的梅花园。相反,他却遇见了一个男人。男人长相儒雅,第一眼看去像是古代求取功名的学士。可路山行却觉得他身上有股锋利。
      他本不想和这个人过多盘旋。然而,命运的齿轮,这一刻悄然转动。路山行听见男人介绍自己:楼清萍,二十六岁,一名缉毒警察。
      或许缠住路山行的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他的身份,而是楼清萍最后那句——你愿意加入我们,成为一名合格的卧底警察吗?
      这一瞬,路山行顿住了。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忘记了来这的目的。他忘记了所有,只觉得,时光流转,十年前的痛苦再次浮现。
      他冷笑,看着楼清萍:“你可真会开玩笑。”说完,避开楼清萍借步向前。楼清萍却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手劲之大出乎路山行的预料。他不在动弹反而转了身,眉眼清晰的望着楼清萍,唇边却勾勒出来一抹嘲讽的笑意,他说:“缉毒警察?”
      楼清萍点了点头。
      路山行却是一脸不信样:“现在缉毒警察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自爆身份了吗?真的不怕,身侧的路人中说不定就藏着毒贩吗?”
      楼清萍道:“不是不怕。而是我觉得,你是个好苗子。值得我自爆身份拉拢你。”
      听得这话,路山行更是想笑了,他说:“那你就不怕我就是哪个毒贩吗?”
      楼清萍却对他这话不屑一顾,笑着道:“陈警官的后代又怎么可能会是毒贩。”
      路山行听得这话一震,他眸色骤变,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认识我父亲?”他质问。
      楼清萍却道:“听说过。陈警官一直都是我的偶像。”
      “偶像?”路山行觉得好笑,他眼里都快涌出泪来了。他大声的嘶吼控诉。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你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好值得崇拜的?!除了警察这一层身份外他还有什么?!是在外工作三年不回家?还是唯一回家的那一晚待了不到二十分钟?亦或者是他自己死了就死了还害的我母亲紧追他而去?你说!你说啊!他这样的有没有好被人崇拜的?!”最后,路山行已经隐隐有些失控,整个人仿若脱力般仰着头大口呼吸。他再分不清天南地北。滔天的恨意将他吞噬。
      这样一段极力被他遗忘的过往如今却被人轻易引了出来,路山行大笑,他笑到嗓子都开始变哑。
      楼清萍看着他的一切举动,心中情绪复杂。
      “我想你误会他了。陈警官也有他的不得已。”楼清萍知道,此刻无论他再说怎样的话,路山行都不一定会听。这样一个偏执的劲头上,他几乎失去了理智。然而楼清萍却没有预料到,路山行收回了那笑,眼神淡漠的望着他,开口道:“我知道他的责任。但我就是恨,我恨他三次路过家门却不肯来看我和母亲一眼。”
      “可是每个人都有的命运选择,也只有他自己能支配着自己。得到完全的自由。我们不应该去恨他,我们更应该去尊敬去崇拜他。因为他做到了在万千个选择中去守大家。”
      “你问我为什么崇拜陈警官,我想告诉你,我崇拜的是他的那股精神那种大义。”
      楼清萍看着路山行,他明白路山行已经开始犹豫,他便又加上一层火,开口道:
      “陈渡深,去考个警校加入我们吧。”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路山行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头颅高高的抬起,坚定的发誓道:“假以时日,我定要除尽青城毒贩。”
      沈周清不理解,他问:“为什么只是青城?”
      路山行道:“这只是第一步。迈出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只要我不死,那么就我永远不会停下。总有一天,这世上将再无毒贩。”

      路山行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楼清萍的那张脸,依旧的儒雅。他忽的就记起,那天他问楼清萍是怎么得知自己的身世时。楼清萍告诉他的答案。
      那天,他说——我其实是看过陈警官的照片见你长的和他实在太相像了又想到陈警官生前是有一个儿子的便试探了试探。没想到一试一个准。
      听到这话时,路山行气笑了。原来这也是一个狡诈的。

      可惜。
      路山行掩下心头的难过,问沈周清:“那嫂子呢?她知道消息了吗?”
      沈周清摇头:“暂时应该还不知道。我们不敢把楼清萍的事告诉她,害怕她接受不了。”
      路山行点头,“那就先瞒着吧。”

      “其实沈周清,我有时候真的在想,我们这样的人真的能拥有情感吗?”路山行有些迷茫,他不敢去想竹小姐得知楼清萍的死讯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也不敢去想如果某一天自己也牺牲了,梁引岑会怎么办。但好在,有时候他自己也感概,梁引岑似乎已经不再把他当做陈渡深。而梁引岑内心那个真正的陈渡深,早在那一晚就去了国外,再也不会回来。
      他轻笑。
      沈周清将那副金丝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你是在想梁引岑?”
      他没否认。
      沈周清接着道:“我和你一样,有时候也会去想周竹。我担心她,顾虑她。我害怕某天我离开后,她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但好在的是”说到这里,沈周清唇角一扯,说不出的难过和痛,“她勇敢而聪慧。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恨我。”
      “只要她恨我,那就够了。至少,哪天听到我的死讯后只会觉得身心畅快而不至于难过。”
      “路山行。”他望着路山行,说着最残酷的事实,“这个世上没有跨越不过的山和永远存在的东西。她们也都会渡过那段时光。”
      而我们或许注定会被时间遗忘。

      但好在,我们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战斗至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永远的我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