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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宋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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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这边一行人来到楼上,赵宏先行一步拉开包厢的门,单手邀请道:“唐小姐二位请。”
玄陆离拉住唐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确认没有埋伏后两人才进去。
会客厅正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见唐年进来便站起身相迎。
“唐小姐,久闻盛名。”
“盛名谈不上,就是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吃不上饭的时候,帮人清理垃圾的活我也接。”
“唐小姐说笑了,旁边这位是?”
唐年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大方地介绍道:“我女朋友。”
男子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很快地将不自然的神色遮掩过去,“二位,快请坐。”
唐年拉着玄陆离挑了个离他比较远的沙发坐下,朝跟上来的赵宏抬抬下巴,“你不介绍一下你老板?”
“这位是许文山先生,九幽城最成功的水产商人。”
许文山摆摆手,笑着推辞道:“没有没有,都是托李家的福,赚点小钱罢了。”
“李家?”唐年听到这个姓氏,立刻警惕起来,“你是李维仁的人?”
许文山打着哈哈说道,“我就是一个生意人,在这乱世里寻求些庇护而已。”
“既然如此,许老板不会不知道我正被高价悬赏吧。这个时候约见面,我很难安心啊。”
“唐小姐放心,我许某断不会干恩将仇报的事。更何况我只想安稳地赚钱,其余的恩怨事我一概不管的。”
“那就好。”唐年朝他颔首微笑。
“宏仔,去给二位泡茶。”许文山交代完,又转过头问道:“不知道唐小姐喝得惯茶吗?我前些日子刚从都会搞了些极品的好茶回来。”
“那许老板可能要失望了。我打小在贫民区长大,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许老板的好茶怕是要糟蹋了。”
“无妨无妨,权当尝个新鲜。”
许文山执意请她品茶,更使得唐年觉得这茶有问题。身旁的玄陆离敏感地察觉到她的犹豫,先行一步拿过唐年座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清茶。
茶确实是好茶,看着汤色明亮,闻着香气清高,抿一口滋味醇厚,含入肚中回味甘美。玄陆离浅尝了一口,确定了这茶并未被动手脚。
“没记错的话,这茶应是陆地淹没前植被局保留下来的绝种六安瓜片。”
“唐小姐的女友看来很懂行嘛。”
“我不懂行,只是早些年觉得这茶比较有意思。”
“哦?”许文山看着她,不知她什么意思。
“六安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去了老梗。这没有用处的东西,就理应被除掉。”
许文山冷不丁地对上她的眼神,背后冷飕飕地直冒冷气,总觉得她意有所指是在威胁自己。他在手里转着茶杯,还是没沉住气开口试探道:“唐小姐的女友看起来不简单,总觉得在哪见过呢?”
唐年懒得和他兜圈子,直言道:“她呀,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神仙,厉害得不得了。”
“哈哈,唐小姐真爱说笑。”许文山愣了一下,只当她是在满嘴跑火车,转而提起这次见面的缘由。
“方才在宴会厅宏仔说见到了唐小姐,毕竟是救命的恩情,我就让他约着见一面。”
“恩情算不上,我收了钱的。”
“能换回来一条人命,也是难得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钱给得多再帮他多续十年命都可以。”
“既然如此,我还有件事很好奇。如果在下想买的话,要出多少钱才能得到能源晶体?”
唐年冷下脸来,盯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小姐别误会,我是个商人,凡是能赚钱的生意,我都想插一手。这个能源晶体,我看大有赚头。”
“你没听说吗?能源晶体被我弄丢了。”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丢了的东西也可以被找到。”
“怎么找?”
“有人舍得出高价,失物也就舍得露面。”
唐年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定自己私藏了能源晶体。她不想同他在这里撕破脸面,只是笑着反问道:“你是认为,能源晶体被我黑了?”
“我没有怀疑唐小姐为人的意思,只是给唐小姐提供一个赚钱的机会。反正能源晶体已经被认定丢失,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大捞一笔。”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东西不在我这儿。”
“整个九幽城,怕是没人会信吧。”
唐年没打算再同他谈下去,默不作声地偏过头看了玄陆离一眼。玄陆离看出了她的意思,执起桌上的茶杯在茶几上一敲,留在指尖一片锋利的碎片,手腕反转角度直指许文山的咽喉。
“我想阿年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许文山忌惮唐年这个凭空出现又摸不透底细的女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得示意赵宏去送客。
玄陆离对这个许老板没什么好印象,心里头已经冒了动手的想法。
“阿年,你想怎么处理这人?”
“没事,现在是在宋夕的地盘,他不敢乱来。不过我有个事想不通?”
“什么?”
“他明明是背靠李维仁的势力,又为什么要冒险赚这笔钱呢?他就不怕被李维仁知道?”
“也许,他并非诚心要买呢?”
“那他费这劲干嘛?”
“替他的主子试探,看东西是不是真的丢了。”
唐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合着演我呢,就他心眼多呗。”
“他们这类人是这样的。”
“算了,我现在没功夫管他们,先叫上唐上元然后……诶,唐上元呢?又跑了!”
“我去帮你找她?”
“等下再找她,我看到宋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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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见到宋夕的十次里,九次她都在和不同的女人纠缠不清。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宋夕手上挽着刚刚春宵一度的女伴,身前更是还有电影制作人引荐过来一众女明星们。
今天宋夕身边的这位倒是个有心思的主儿。
眼见着宋夕直勾勾地眼神都要掉在女星身上,她既没有外露出丝毫妒忌的意思,也不像那几位女星一样殷切地说尽恭维话。
女伴只等着说话的档口,才装作不经意地一提,“我来的路上车子堵了好一阵,不知道姐姐妹妹们今天过来得顺利吗?”
路上遇到状况得不止她一个,当即有人附和道:“可说呢!我的保姆车被人群围住了好久,吓死我了!”
“是呀!我的车被半路拦着,差点被那群暴民给抢了!”
“太可怕了!到处都是他们在示威抗议,也不知道在不满意什么?”
宋夕似笑非笑地看向落地窗外,派出去的安保队正在街道上驱赶闹事的人,隔空看起来似乎发生了肢体冲突。
“听说呀,他们是在抗议我呢。”
宋夕清楚自己做了多少缺德事,一点也不意外有人反对自己。然而身边的人也不知是天生愚笨看不清,还是故意装瞎巴结自己,反倒为她抱不平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宋老板白天担任治安官维护整个城市的安全,晚上还要照顾我们这帮姐姐妹妹们,多辛苦啊!”
宋夕一边听着奉承,一边腹诽:白天在城里专权恣肆,午夜到处去寻欢作乐,也不知道我辛的哪门子苦。
“就是!没有宋老板冒险运送物资,整个安全城都得饿死呢!”
宋夕继续暗笑:饿不饿死不知道,我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倒是真的。
“宋老板操劳得身子都虚了,我们姐妹看得都心疼。”
宋夕心底更是一声冷哼:瞎心疼什么?我那是纵欲无度才虚的。
最初引出话题的女伴等到众人都说完,才适时地插上一句,“听说,那帮人是希望宋老板开放一家水库。”
“他们想得美,那东西多贵呢,怎么会想开就开呢。”出声的小演员以为自己的帮腔会赢得青睐,然而宋夕压根没在意。
“一家水库而已,不值几个钱。”宋夕斜眼看向身边的女伴,有了点好奇的意思。“倒是你,对这水库有想法?”
女伴含蓄地笑了笑,以退为进地说道:“宋老板那么大方,刚还送了我一家珠宝店,我哪敢再贪心呢?”
“珠宝店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你在床上哄我开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相较于费心思去计较感情,宋夕更喜欢直接用金钱去衡量情绪价值。“再说,那破水库哪有城中心的珠宝店值钱呢。”
“这样啊,”女伴心思一动,贴近宋夕耳边勾人地撒娇道:“那今天晚上,宋老板开心了嘛?”
“有你陪着当然开心了,”宋夕牵起她的手,眼神不加遮掩地落在她修长的手指上,调笑道:“有你这双手陪着更开心了,刚从它可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既然宋老板开心,那人家想用珠宝店换那个水库,好不好嘛?”
宋夕像是对待一个贪心的孩子一样,宠溺地应允道:“我再送你一家珠宝店好了。”
“可是人家就想要那个水库嘛。”
“你说,你想要?”
女伴顺着她的问话点点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因为宋夕依旧只是温和地笑着看她。
然而宋夕再一开口却已经翻脸,她虽然还是一副修养极高的样子,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笑意。“你知道吗?一般来说,答应过的交易,我绝不会食言。但你只可以接受我给的条件,不能企图想要。”
女伴意识到自己一晚上的努力功亏一篑,只得趁着最后的机会向宋夕求情道:“宋老板求求您了,贫民窟已经渴死好多孩子了,你救救他们吧。”
“你如果真的想救他们,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拿水库当条件,而不是妄图事后打动我。不过跟你说这些也没用,因为你再也用不到了。”
无须宋夕挥手推开,老练的萧秘书就已不动声色地出现,经验丰富地替她收拾残局。
宋夕并不在意这个女伴,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记得。坦白地来讲,宋夕平等地爱着每一任床伴,有兴致了就招招手,没意思了就一脚踢走。
只有成不了床伴的人,宋夕才会在意,才会惦记。而这份名单里,就包括唐年。
宋夕经由萧秘书的提醒,看到了寻声找过来的两人。
她见到唐年时眼神一动,热情地隔着大半个宴会厅挥手示意,然而脚下却没有移动半点儿去迎接,只等着唐年她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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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同宋夕打交道之前,就听说过一些关于宋夕的故事。
最初,九幽的安全城其实只有四位治安官。宋夕是后来的,准确地来说,她是后面才从别处来的九幽。
对于她的来历,城里流传着几种说法。
有人说她其实是一个短命军火商的情人,趁着军火商丧命卷走了他的身家逃到了九幽;有人说她原本是别处安插来监视九幽的,后来自己赚了钱就背叛了自己的城;还有人说她是都会有个大人物的私生女,现在能混得风生水起都是上面的照顾。
但元明清从她一个都会调查局工作的前任那知道些内幕:宋夕是被她的家族从都会赶出来的。
至于扫地出门的原因,据说整个宋家都对此表现得十分忌讳,甚至不齿提起家族里还有宋夕这个人。
唯一能确定的是,宋夕来到九幽安全城的时候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这些年也更没有受到任何都会的照拂。
而她被赶出家门的那年,也才十四岁。
后来就是周知的故事了,宋夕在战争频发的那几年做起二道贩子。后来她能在九幽的安全城立足,甚至专门给她增了一个治安官位子坐,都少不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也就是这两年她步入三十岁,才开始变得一副温和随意,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但唐年清楚她实际做起事来,依旧处处藏着刀子。
因为唐年就在她的温柔刀子上栽过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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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年在人群外站定,谨慎地和宋夕保持着距离。
“你找了这么多女明星,是准备要垄断胶卷行业,再捧出个电影巨星吗?”
宋夕听到她的揶揄,眉眼间笑得更加开了。“我要是想捧,当然第一个捧你呀,也就只是你从头到脚都长在我的审美上了。”
“少拿这些屁话诓我。”
宋夕挥挥手将周围的女星们散去,连秘书和安保都退到了很远的距离。她先是仔细扫量了一圈玄陆离,与之对视时笑意虽仍挂在脸上,但却显得耐人寻味。
直到唐年挡在前面有意打断,她才将视线重新移到唐年身上。
“不是我说,这大热天的你穿着貂,不热吗?”
“你自己酒店冷气开得多足,你心里没数吗?”
宋夕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哎,我现在让经理去把温度调高,你能为了我把外套脱下来吗?我就喜欢你那一只胳膊就能搂住细腰。”
说完,她不乏挑衅意味地扭过头看向被唐年挽着的玄陆离,“你就是唐年的新女友?我这么说,你介意吗?”
“介意。”
“你介意呀!”宋夕看出玄陆离冷漠表情下藏不住的敌意,更愈发地想要激怒她。“你介意,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唐年受不了她这副欠揍的模样,抢先一步回怼道:“她能打烂你的嘴,我能为她鼓掌助威。”
“啧!”宋夕一撇嘴,酸溜溜地说道:“才认识多久呀,就这么护着人家?”
“认识两天也比跟你的关系好。”
“我当初追了你那么久,也没见你松口。这才两天就跟人家情比金坚了?”
“我就喜欢她,要你管?”
“她给你下了蛊吗?你就这么在意?”
“关你屁事。”
宋夕被唐年寸步不让的势头堵得无话可说,点点头冷笑道:“唐年,你牛!”
“怎么,要打架吗?”
“我才不吃那亏呢。我又打不过你,过过嘴瘾就得了。”
宋夕懂得见好就收,当即拉下了嘴刹。之前被掰折的小臂每逢阴雨天都隐隐作痛,她现在可不想自己娇嫩的一双手再受一点伤。
“刚才我完事之后准备找你,萧秘书说姓许的把你叫走了。他想干嘛呀?”
“反正没安好心。”
“那是一定的,像我这么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可没几个。”
唐年本就反感她总是强调她对自己有多么情真意切,当下听她这么说更是眉头一皱,“你对我好?怎么想的?你在放什么屁?”
“还不好吗?我可是为了见你一面,专门举办了这场生日舞会。”
“少来!你一年过十六次生日,不差这一次。”
“可只有你在的这一次,我打扮得最漂亮。”
“别胡扯!跟我没关系!”
“别忘了,我在决议会上,可是顶着压力偏向你投的票。”
“滚吧,你弃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竟然有关注我投的票,承认吧你就是在意我。”
“你放屁!”
“恼羞成怒了?”
唐年深知自己说不过她,再跟她绕下去迟早被她绕进沟里,于是索性直接打断她的施法,“打住!咱俩之间只适合谈买卖,不适合谈感情。”
“啧,前些年你要是想开点儿跟我谈感情,我早带着你吃香喝辣了,哪还有现在这些破事缠着你。”
宋夕怅然地摇摇头,就连画着精致妆容的眉梢都透露着遗憾。只是这遗憾,没人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唐年全当看不见她深情款款的表演,只顾着冷冰冰地问:“可以开始谈买卖了吗?”
“当然可以,你随时有需要,我随时都在。”
宋夕想带着唐年去一旁单独谈,却被唐年直接了当地拒绝。
“我不觉得我的事,需要瞒着她。玄陆离在哪,我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