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摇落露为霜》心向南墙

3、脆弱的小生命

　　生产后柳依兰需要好好补身体，白微廷就去厨房抓鸡、杀鸡，杀鸡的时候他突然不忍心下手了，想到白露，他蹲在地上抱头无声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他还是把鸡杀了，他的妻儿需要。

　　柳依兰给白露喂奶，可是白露嘴巴一下都不动，急得柳依兰直掉眼泪道：“露儿啊，你要吃啊，不吃身体怎么能好呢？露儿，娘求你了，你快吃啊！”

　　柳依兰见白露半天不嘬，急得自己往白露嘴里挤，红姑在一旁帮忙扶着白露的头，还一边把顺着白露嘴角流下的奶水擦掉，折腾了半天，白露也只是偶尔吞咽，不过好歹是吃了点奶。

　　白微廷处理好鸡，回来陪着柳依兰，红姑把所有要洗得衣裳被褥都抱了出去，把鸡汤炖上，等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她干脆在后院边洗起了衣裳，边洗边抹泪。

　　白微廷一夜之间胡子都长了出来，平添了几分沧桑，他劝柳依兰道：“孩子睡了，你也睡会儿吧，一天一夜没睡，受不了的。”

　　柳依兰看着白露，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睡不着。”

　　白微廷很亲和的说道：“睡不着也要睡啊。”

　　柳依兰摇头，白露喝了奶睡下之后呼吸越来越浅，柳依兰害怕，她伸出手指头探着白露的鼻息，什么都探不到的时候，她心慌的趴白露身上听心跳，心跳声也是软绵绵的。

　　白微廷劝不动，看柳依兰探孩子鼻息时心慌的样子，他起身离开卧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根细小的羽毛，那是他在鸽子正羽下面拔的戎羽，放开水里煮了煮，又用布包着烘干，他拿着戎羽靠近白露的鼻子，能明显看到羽毛在飘动。

　　柳依兰看着飘动的羽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在她眼里，看到的不是飘动的羽毛，而是白露跳动的生命。

　　东厢房里，白玉霖醒了，杭晏清也醒了，一个横在床上，一个换了一头，两个睡得有点懵的人一睁眼，懵懵的坐起来揉着眼睛，看见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白玉霖给杭晏清一个笑容，杭晏清也回他一个笑容，很简单的就打破了沉默。

　　白玉霖说：“奇怪，我今天怎么这么早醒。”

　　杭晏清道：“早吗？”

　　白玉霖道：“红姑都还没来叫我就醒了，当然早了。”

　　杭晏清觉得有道理，他问：“红姑没来，我们怎么办？”

　　白玉霖道：“等着呗，红姑一会儿就来了。”

　　白玉霖想到睡前娘说背三字经的事，问杭晏清道：“杭晏清，你会背三字经吗？。”

　　杭晏清道：“我会背一半。”

　　白玉霖道：“一半是多少？”

　　杭晏清想了想道：“我娘说是一半，我也不知道是多少。”

　　白玉霖道：“我背到了‘礼乐射，御书数，古六艺，今不具’，到一半了吗？”

　　杭晏清道：“我背到‘诗书易，礼春秋。号六经，当讲求’，好像比你多一点。”

　　白玉霖心里就不干了，他可是比杭晏清大那么一点点，怎么能比他背的少呢？他跑下床拿来三字经，靠床上就背了起来。

　　红姑把早饭和补汤送来，看到柳依兰一直举着羽毛，她看见羽毛飘动，心里也一下踏实了几分，感动的泪水说来就来，突然想到什么，红姑一拍大腿道：“糟了，霖儿……”

　　等红姑赶到东厢房的时候，推开门一看，好嘛，白玉霖他们自己正在胡乱地穿着衣裳呢，白玉霖把左边袖子套在右手臂上，还使劲勾着另一只怎么也勾不着的袖子。

　　“晏清，你快帮帮我，我勾不着。”

　　杭晏清还真帮着把那个袖子给提了起来。

　　“怎么还是穿不上啊？”

　　白玉霖在那儿疑惑着。

　　杭晏清更糟，他把衣服得倒顺都弄反了，整件衣裳领子挨着屁股。

　　红姑看见这一幕是哭笑不得，白玉霖他们躺在床上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红姑来，后来实在躺不住就自己起来，本来是准备出来喊红姑的，可转念一想，要不我自己穿？于是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穿衣之旅。

　　“玉霖，你这左右都弄错了，能穿得上吗？”

　　白玉霖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我怎么就是穿不上呢，这左右也太难分了，红姑，以后我的衣裳左右两边可不可以做不一样的颜色？那样我就不会弄错了。”

　　红姑笑道：“那衣裳得是什么模样？”

　　“您做了看看就知道了嘛。”

　　“好，回头我做了试试看。”

　　说话的功夫，红姑已经帮白玉霖重新穿好了衣裳。

　　“我没把左右弄反。”

　　杭晏清很认真地说着，红姑道：“你这个左右是没弄反，可是上下弄反了，这头才是衣裳领子。”

　　“哈哈哈，衣裳倒过来了。”

　　白玉霖在一旁哈哈大笑，杭晏清也笑了起来。

　　在白家醒来的第一个早上，杭晏清还算愉快。

　　红姑脱下杭晏清的衣裳给他重新穿上，接着很认真地对两个小家伙交代到：“从今天开始，你们有任何事情都来找我，别去烦你娘、你师母，记住了吗？”

　　白玉霖应道：“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呀？”

　　“因为你娘要照顾妹妹，很累很辛苦。”

　　“妹妹？”

　　“哎呀，你们瞧，都忘了告诉你们，你们有妹妹了，你娘今天早上给你们生了个妹妹。”

　　“哦，太好喽，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红姑，我可以去找妹妹玩吗？”

　　白玉霖有些兴奋，原地跳着转起了圈圈，杭晏清也跟着说道：“我也想去。”可是一看红姑，他又心虚了，毕竟他才来这个家，还是很陌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两个孩子几乎异口同声。

　　“她才刚出生，需要好好睡一觉。”

　　白玉霖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你们就乖乖地，吃了饭自己玩，等可以去看妹妹的时候我带你们去。”

　　“哦，红姑，那你可别忘了，你可要快点带我们去看妹妹。”

　　白玉霖天真地说着，满怀期待。

　　红姑照顾白玉霖和杭晏清吃过饭，让两个孩子背三字经，准备去把柳依兰房里的碗筷收走，去了一看，是一点没动。

　　“你们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呢？你们要是熬垮了，孩子谁来照顾？依兰，你休息不好，没奶水了，孩子饿了吃什么？先生，这个家谁养？”

　　红姑说着说着就哭了。

　　白微廷低下了头，起身往圆桌边走去，柳依兰道：“对，为了露儿，我也得好好的，我吃。”

　　“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红姑把饭菜端走，一会儿又回来了，这次柳依兰乖乖把汤喝了下去，还吃了半碗饭，然后强迫自己睡下了。

　　白微廷一直守在床边，困了靠在上头眯一会儿，一点声音就会惊醒，醒了拿起羽毛试探试探，看见羽毛飘动，他又继续眯着。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拿着药亲自过来了，他亲自熬药。

　　中药讲究药材产地，熬药时讲究放多少水，熬药的火候，时长，每一步有差别，都会影响药效。

　　张大夫认真交代着，红姑在一旁用心记着每一个步骤。

　　用了两个时辰，药熬好了，红姑端来给柳依兰服下，因柳依兰产后虚弱，任何药喝下去反应都比平常人来得快来得大，所以张大夫就在一旁等着，每隔一刻来把一次脉，然后记在纸上。

　　张大夫问道：“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依兰道：“还好，没什么的感觉。”

　　张大夫开的方子补血益气，柳依兰正好也需要，只是想兼顾孩子，药的剂量会稍微重一点，张大夫就怕柳依兰受不了，不过好在柳依兰身体底子不错，承受能力比较强。

　　张大夫道：“那就先依着这个方子吃几天，有什么事随时去找我，我过几天再来看看。”

　　柳依兰就这样当起了白露的药罐子，用她的生命守护白露。

　　红姑道：“有劳张大夫了。”

　　红姑送张大夫出去了，此时已过了午时，红姑端来饭菜道：“先生吃过了去歇会儿，这里有我看着呢。”

　　白微廷道：“不用了，我撑得住，我到晚上再睡，你也一天一夜没睡，你去歇会儿吧。”

　　“你去睡会儿吧，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又一夜没睡，你要是累坏了，我们娘儿几个指望谁？去歇着吧，晚上你换红姑。”

　　柳依兰也劝着，白微廷这才去了东厢房。

　　看着白微廷略显疲惫的背影，柳依兰心疼，但是也很欣慰，当初家里人因为白微廷拒绝做官而反对这门亲事，她是那样的坚持，现在证明，她没有看错人，没有嫁错人。

　　柳依兰吃过之后又给白露喂奶，白露还是不怎么吃，柳依兰仍然一点一点地挤着，红姑见柳依兰这样不能好好歇着，她拿来一个碗道：“你把奶水挤到碗里，我慢慢喂露儿，你好好睡一觉，睡好了才有精力照顾好露儿。”

　　柳依兰知道，自己应该休息，她听红姑的，挤了半碗奶水，然后就躺下了。

　　红姑把奶水放到炉子上的砂锅盖上保温，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

　　柳依兰眼睛一直盯着白露，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她喝的药药劲上来了，加上有红姑在，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白露被红姑喂着吃了些奶，然后又被红姑放回到柳依兰的怀里，因为她手脚凉，需要大人的体温，所以红姑把之前准备好的摇篮默默收了起来。

　　白玉霖和杭晏清背了会儿三字经，又玩了骑了会儿竹马，玩累了，也没等到红姑来叫他们看妹妹，白玉霖问道：“你想不想看妹妹？”

　　杭晏清点点头道：“想，可是红姑没叫我们去看啊。”

　　白玉霖道：“没事，我带你去。”白玉霖拉着杭晏清就往主屋跑。

　　红姑听见外面匆匆跑来的脚步声，为了能让柳依兰好好睡一觉，立刻开门出来拦住了两个小家伙。

　　红姑把白玉霖和杭晏清带到了厨房，怕他们嫌无聊待不住，红姑故意他们给他们找点事做，可是两个人才出手，就啐了一个碗碟，白玉霖看了看地上的碎碗，抬头看了看红姑，眼神还极其无辜，杭晏清不好意思，蹲下去想把碎片捡起来，红姑忙上前阻止，把杭晏清抱到一边放下道：“小心划破手。”

　　红姑想了想道：“你们还是去院里玩吧。”

　　白玉霖傻笑着，拉着杭晏清就往院子里跑去，他们说着什么悄悄话，红姑听不清，但确定他们在院里就行，过了一会儿，院里没声音了，红姑就朝院里看一看，俩人蹲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不一会儿就又听见他们说话了。

　　“你看，我画的老虎，厉害吧。”

　　白玉霖指着地上他画的画给杭晏清看。

　　杭晏清看了一眼，然后也画了个东西道：“你看，我这个狮子，也很厉害。”

　　“那我再画一只狼。”

　　“我再画一只，嗯，想到了，我画一只豹子。”

　　红姑在里面听着，心道，孩子们可真厉害，我都不知道那些东西长什么样。

　　收拾完厨房，红姑准备洗衣裳，来到院里，她还特意去看了看，心想，我也知道知道狮子和豹子长什么样。

　　谁知一眼看下去，她愣是一样也看不出，“这都是些什么啊？他们怎么看出来是老虎狮子的？”

　　其实孩子们哪里需要看出来，只要说出名字，他们脑子里就会想象出来，画得像不像根本不重要。

　　两个小家伙画玩猛兽，又跑去堆城墙。

　　“我这有一百个兵。”

　　“我有两百个兵。”

　　“我有弓箭手。”

　　“我有最厉害的盾。”

　　一旁洗衣裳的红姑听了笑道：“得，看来马上要开战了。”

　　果然，两人没一会儿就打了起来，你推了我的城墙，我踩了你的小兵。

　　红姑也不管，反正也不会怎么样。

　　熬了快两天一夜的红姑搓着衣裳，搓着搓着就打起了瞌睡，白玉霖见了，立刻停止和杭晏清打架，小黑的食指放到嘴边：“嘘。”

　　院里立刻安静下来，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偷偷溜出了小院，真是只要没看到妹妹就一直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