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君与尔田上甜》青山春雨

47、上层玩人心

　　“什么止息，喊我哥，止息哥。”封止息大笑道。

　　南撷白他一眼，摊开余下的信纸，“来，我们赶紧抄，多抄几份，再去取药。”

　　“好。”
　　封止息的加入，事情被理顺，操作起来按部就班即可。

　　尤其封止息的写字速度很快。
　　南撷誊抄的那份被他整理语句后，南撷还没写完一份，他的速度已经誊抄完三份。

　　完事后，南撷又给两人装扮一翻。
　　一个是满腮胡子的矮老头，一个是浓眉大眼的粗老汉。

　　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抱大摞纸，雇上十名城西的少年，去华兰城四方宣扬“驱疫病之法”的纸张。

　　事情交待出去后，南撷带封止息前往药堂。

　　从药店离开时，大把得有钱人向药店涌去。

　　封止息看他那副见不惯世人世态的样子，叹息道，“南撷，我们已经做力所能及之事。
　　余下，若是新上任的法师不是混蛋到家，或许会帮助更多人。”

　　南撷半垂头。
　　南山啊，穷苦底层出生得他是不是可以体民之疾苦。
　　对此，南撷没有全然的把握。

　　两人把煮好的药洒在城西的沟潭里。
　　这里是城西人大部分人来兜水的地方，不能一贴贴用，预防一下也行。
　　又把石灰洒向城西阴暗的过道间。

　　一天下来，两人累得都趴在一处洒生石灰的墙角不愿意动弹。

　　天彻底暗下，黑镰卫跑马经过时大喊：“传华兰大法师法旨，明日众皆可前往城东吕府门口取药。传……”
　　快马呼啸而去，一遍遍高喊法旨，传遍整个华兰城。

　　南撷歪头看向幕穹繁星，轻喃道，“他到底没那么绝。”

　　黑影里，封止息勾起唇角，“越上层的祭师越会玩弄人心，不过是收取信仰的把戏。”

　　南撷歪头，疑惑道，“信仰，百姓有吗？”

　　“有啊。”封止息昂面天幕，淡淡道，“听说，当今大国祭的前任，封家老祖封凌已经活三百多年。他既不是修士，也不是仙人，凭什么活这么久？”

　　“仙丹灵药？”南撷好奇道。

　　封止息摇头，为不暴露身份，继续昂面天幕道，“听前任华兰大法师说，初代祭师为百姓做很多好事，东大陆整个东唐的繁荣之景全是初代祭师的福泽才能留下。”
　　“然而，当他避世隐居后，封家后继者上位。
　　人们为追求前任大国祭的长寿变得无法无天，甚至不惜利用战争来获得百姓的信仰之力。”
　　封止息清澈的眼瞳直射向南撷。
　　“你信吗？发动战争可以获得信力，借此以求长生，这就是祭师所属神道宗奉行的终极法旨。”

　　南撷若有所思。
　　他想起同封南山对话的神都来使。
　　“我亲耳听到上层祭师命令南山在年末时发兵南蜀。
　　他们都信吧。”

　　“你不信，对不对？”封止息激动道，“我就不信。
　　若是信力真可以用愚民的方式获得，这天下还要清醒人做什么。”

　　南撷大笑，欣慰道，“你就是那清醒人。”

　　“你也是。”封止息一巴掌拍在南撷的肩膀，“咱们兄弟以后相依为命，行走天涯，如何？”

　　“好啊。”南撷昂望星空。
　　这样似乎也不错呢。
　　**
　　翌日，华兰城的南山法师真得信守诺言，给众人派发汤药或者药包。

　　南撷看向被人拥戴感恩的南山。
　　他应该是彻底回不去那个四牡镇了。

　　“驾……”封止息驾马车使劲吆喝，“邪了门了，这马怎么就不动呢？”

　　南撷跳下马车，走到马旁边，附身在马耳朵处轻喃几句。

　　马儿终于哒哒跑起，沿大路向远方行去。

　　封止息惊奇道，“我的南撷大人，你怎么做到呢？”

　　南撷扭头裂开嘴，笑成一朵花，“秘密。”

　　封止息摇头，继续甩缰绳，“驾……”

　　两人走走停停经过数个城池。
　　偶尔见到城池之间在发动战争。
　　数千黑镰卫纹绣不同的城池标志打在一处。

　　封止息常常会叹息道，“现在的祭师们啊，终归是入长生的迷障。
　　若是能学西大陆的仙人，何至于如此。”

　　南撷默然。
　　按夙星的话讲，东大陆地势无灵，灵力稀薄，根本不适合修仙。
　　“东陆毫无灵力，越近内陆感觉越发强。”

　　南撷抬起手掌，如今他连一丝火力都发不出，修为更是凝滞不前。
　　想必夙星已经突破炼气七层，再向炼气八层进发。

　　“为什么呢？西大陆就可以修炼，咱们东大陆就不行。
　　南撷，你说气不气人。”封止息不忿道。
　　有时他会因此念叨几句，抒发下情绪。

　　南撷安慰道，“不是人人都可以修仙。修仙要有灵根。”

　　“灵根啊？南撷，你觉得我有吗？”封止息每每会疑惑的追问下。

　　南撷尴尬笑，拍下封止息的肩膀，“改日，我好兄弟寻来，让他帮你看看。
　　你问我，我是一只‘菜鸡’，啥都不懂。”

　　“瞎说。这一路上咱们走走停停六个月，你给多少人治过病看过诊。你这游方都出名。
　　还有，今夜咱们继续小鸡炖蘑菇吧，这个好吃好喝，味鲜美、滋味醇厚。”

　　南撷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封止息就是有这般魔力，清澈见底的眼神，清脆的语调，俊朗的外表。
　　一言一语一行一动间散发的气质可以令人非常地轻松，偶尔诙谐的谈吐更是令人忍不住大笑。

　　南撷觉得他找到最适合的行路伙伴。

　　这年末时，南撷打算留在沿海地一处小村。
　　他爱上这里的食材，各式各样的新鲜海货，令他食指大动，烹饪的渴望从心里滋生而起。

　　封止息吃几天海鲜大餐就想吐，“南撷，你什么时候走啊，这些玩意我都要吃吐了。”

　　“再过段时间吧。”南撷微笑道，“为难你啦。”

　　“很为难。我不管，你给我点银子，我要出去吃顿大餐，再好好玩几天。”

　　南撷拧巴不过封止息，给他近年行医卖食方攒下的大把银钱。

　　与封止息在一起，南撷好似做哥哥的人，很多时候会主动迁就封止息。
　　源于自己已经有近八百年的记忆吧？南撷暗暗地想道。

　　近年关，封止息已经离开近一个月，还没有回来。
　　南撷不免担心。

　　海边的姑娘们一趟趟跑来关心南撷，实则问封止息何时回来。

　　南撷一次次替他回答，“不知道啊，快了吧。”

　　年后，封止息还不回来，南撷已经坐不住。
　　他收拾好东西后，独自上路，一路向城里打听封止息的消息。

　　海楼城里真有人知道封止息的下落。
　　“年前有个好看的男人在城里有名的金屋大肆挥霍，与一众春娘子寻欢作乐。”
　　“后来，就没再听说这人。你真要打听就去金屋吧。那里的人肯定知道。”

　　南撷来到海楼城的金屋。

　　这里的房子与内陆方正型木质不同，这里是白石穹顶，极为通风。
　　四处挂满悦耳的贝壳类风铃，穹顶上更有美丽的琉璃盏旋出七色阳光。

　　南撷暗吸口气踏进金屋。

　　空气里浮动酒和脂粉混合的香暖气味。
　　薄纱飞扬处传来乐儿叮铃声，女子混合男子的调笑声飘零其中，似耳边断续得呢喃轻语。

　　封止息正当壮年，难怪会被这里美轮美奂地场景迷惑。南撷暗暗地想。

　　他入堂瞬间，看不见金屋阿姆打扇而来得娇笑模样，只盯在满桌的海鲜佳肴上。

　　桌面上摆盘之精致简直别出心裁。

　　透明的海晶石盏上有一片片红纹鱼肉整齐排布，旁有红色剔透的小巧珊瑚树点缀盘面，仿佛吃得不是食物，而是一幅画。

　　颜色鲜艳的螺盏上是大片的贝肉，被放在绿色的紫苏叶上，微卷间露出叶片下面鲜艳的暗紫色，令人赏心悦目，食指大动。

　　墨色石盘上堆砌起的茶炒虾仁，旁边点缀红珠浆果，诱人至极。

　　漂亮莹润的琉璃盏泛出酒红色浅光，动人心魄。

　　此刻的南撷鼻翼耸动间已撇去脂粉的味道，闻到酒盏里散出的红果酒汁的香味。

　　“那个……大娘你这还要厨子吗？”南撷完全忘记来此的目的，只想留在这里学习摆盘。
　　他看到厨艺得另一种境界，美学的境界。
　　色香味的食物，色在第一位。
　　他要学这个色。

　　阿姆摇扇的动作顿住，抵在眼前轻笑。“你要找事做啊，跟我来吧。”

　　南撷亦步亦趋得跟在阿姆后面，无视一众好奇望来的娇娘眼神。

　　男人拍上姑娘们的翘臀，吸引她们的注意，嚷嚷道，“瞧什么呢，一个海边渔民。”
　　嬉笑声再次响起，似刚才就不曾停下过。

　　阿姆带他进后楼，海边的圆顶琼楼前。“海菲姑娘，远方来客求见姑娘。”

　　“进来吧。”一声清脆的声音后，侍女掀起海珍珠帘，迎进两人。

　　进了阁楼，这会南撷想起来此的目的。

　　靠海的阳台边是一张锦榻和一把竖琴，一名头戴海珠的女子端坐在琴前，侧头扫向阿姆身后的南撷。

　　海菲勾起唇角，站起身。
　　一身裙褂露出美丽地天鹅颈，一对如玉的双臂。
　　行走时裙摆晃动间露出两条比竖琴骨架还白的修长美腿，尤其脚踝上的赤金在动作间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她抱胸站在阿姆旁边，从上到下扫视南撷，一双眸光如她身后莹耀阳光的星海般明亮。
　　“你要见我做什么？”
　　声音比起贝壳风铃也是不差。

　　南撷敛起眼里的惊艳，幽闪眸光道，“海菲小姐，第一件事我向你打听一位好友，他叫风止息。月余前曾来过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