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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华兰当医童 ...

  •   南山小声嘀咕:“以前,我以为四牡祭师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整日就知道催促我们交粮纳税,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动不动就杀人。”

      “住口。”金燕枝低声呵斥,“以后这些话都留在肚子里,你能活着回到四牡镇再说。”

      南山瞅向南撷。

      南撷微垂眼睑,轻轻地颔首。

      “大人,我……会死在外面吗?”南山又低声问。

      南撷斜瞥他,“不会。”

      南山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金燕枝摇了摇头。
      傻小子,当初那么坚决得出来,现在后悔吧?
      碰上南撷这样性情捉摸不定地人,不被用光最后一丝余热或者兴趣,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金燕枝看向南撷,想起初见那幕。
      多恶劣地少年啊。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可是,金燕枝摸在心口。
      他还是要感谢南撷。
      不然,他与这些无情无义的祭师又有何不同?
      他坚决不会变成祭师那种人。

      车队快速地前行,临近华兰城时。
      汀兰祭师遇上酌酒城献礼的队伍。

      两位祭师全然没有在林道上生死相见时地决绝,反而在各自的马车上掀帘打嘴仗。
      汀兰祭师尚且还有个人样,八字胡,中等身材的中年人。
      酌酒城祭师已是酒缸一只,目里精光却一点不比汀兰祭师少去多少。
      两队人马就这样拥堵在华兰城门口,互不相让,却又坚决不做主动出手的那个。

      南撷对南山道,“好好跟在他身边,时机到时,我会来找你。”

      金燕枝朝南撷颔首,“大人,谢谢你。多保重。”

      南撷微垂眼睑,毅然跳下马车,从混乱的队伍里离去。
      被汀兰黑镰卫拦下时,他就说是替金燕枝去办事。
      这些黑镰卫只在意金燕枝,倒不在意他这个侍从的来去。

      南撷比两方车队先一步进华兰城。
      临近城门,他看向掀起车帘干骂架的两名祭师。
      这些祭师真得是虚伪肮脏得令人生厌。
      他敛下眸里的暗色,依仗人小的优势趁乱混进城。

      华兰城不愧为大法师的所在,直属于神都封家大国祭的名下。
      端看行人的面色,根本看不出祭师制下的苦楚。
      若驻足聆听,南撷还听到不同人的祝祷声,祈愿华兰祭师福寿无疆。
      这样的地方真得像金燕枝说得那样,祭师也如此不堪?

      南撷产生一丝疑虑,直到他走到华兰城西。
      在这条搁开两方世界的街道上,他前前后后走两遍。

      城东富足,青石板铺路,各处青瓦白墙划分地块,行人脸上多有平淡或喜色。
      城西贫困,矮棚泥地,面黄肌瘦的人随处可见,饮用得也是城北流沟下来的污水。
      他们麻木的脸上依旧在向华兰祭师府的方向跪拜,祈求华兰祭师护佑他们富足平安。

      南撷站在街道口分隔出的两个世界,带一丝茫然不解。
      为什么生活已经如此难过,却依旧要向祭师祈福。
      难道这些痛苦不是祭师所带来吗?
      他们为什么不像明月溪镇一样去反抗?

      “小公子,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名大夫刚从窝棚出来,遇上发呆地南撷。

      南撷凝目望向他。
      这名青年的脸上有光,像极当年在净塔一层喃喃念叨的医魂。
      “我救人无数,却死于患者屠刀”地年轻医者。

      南撷目光平直,看向沈青衣的指尖,圆润的指甲略有黑渍。
      这是长期煎药留下的痕迹。

      他鼻尖微动,确实闻到沈青衣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
      “我刚来华兰城,无处可去。”

      在这瞬间,南撷有了主意。

      沈青衣眸光微动,半屈身,直视少年,“你不像是无处可去。”

      “我想同你学医,吃食自费。”南撷压下此前的不解心绪,强勾起唇角。
      **
      华兰城西靠北角的治世医馆内,沈青衣边笑边摇头,手上不停地分拣药材。

      小医童藿香捧着切好地药材走进堂间,委屈地看沈青衣几眼,噘嘴道,“沈大夫……你做什么又笑又摇头?”

      沈青衣见藿香捧来药囊,接过后打开,“藿香,这不是你切吧?切口这般整齐,长度均匀,你的功夫没这么好。”

      藿香撇嘴,“南撷切的,他一来就抢我活计。
      沈大夫,你会不会不要我啊。”

      “真是他切的?真如他所说的能干。哈哈……”
      沈青衣笑着摇头,又拍下藿香的小脑袋,“忙去吧。以后他和你同是药童,不要欺负他。”

      藿香跺脚。
      欺负他?
      他一来就把我的活抢去,还让我给他搬这搬那……谁欺负谁啊?
      “沈大夫,他欺负我。”

      “哦?”沈青衣打趣,“抢你活?你少干些不好?
      多出的时间去找隔壁的邻家童子玩,这不让你开心?”

      藿香眼儿一转,跳起来咋呼,“对啊。我要去跟大木头哥哥说,南撷欺负我。”

      “哎……藿香……”沈青衣见他一惊一乍跑出去,喊都喊不住,无奈地又摇了摇头。

      他对上正出屋的南撷黑亮润泽的双眸,微笑道,“南撷,你过来,帮我分拣药材。”

      “嗯。”南撷有沈青衣肩膀那么高,站在柜台边分拣刚好。

      “你多大?”沈青衣问道。

      “过年十岁。”南撷勾起唇角。

      “还小啊。藿香才六岁,毛毛躁躁,你把他当弟弟对待。
      如我现在看待你般。”
      沈青衣想着大家以后要住一块,既然把人领回来,总要调和下可能会产生的矛盾。

      南撷昂起脸,好看的眉眼微微展开,“好。”
      沈青衣笑起来柔和干净,十八九岁的年纪还有纯善至柔。

      南撷想起当年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时候的脸。
      金老三家的水缸里,南星的脸勉强露出僵硬的笑容。
      那是破碎、皲裂,以及恨意决绝。

      南撷想到这里,手上分拣的动作加快。
      与沈青衣配合,很快装捡完。

      “今晚,为欢迎你加入咱们治世医馆,我们上馆子吧?”沈青衣拍手道。

      南撷见他欢快地取出六枚铜板,一个个清点后塞进怀襟。
      一个肉包子要三文钱,六文钱下什么馆子?
      他带上疑惑,跟在沈青衣后面出药堂门。

      沈青衣喊上在玩的小药童,“藿香,走,吃晚饭去。”

      藿香朝南撷扮鬼脸,又找他的伙伴告别,才跟上队伍。

      沈青衣带两人沿那条泾渭分明的街道走,至转角口,露出草棚摊子得一角。

      “沈大夫,你来啦?快快快坐下,还是一样?”草棚里的老妇人欢喜地招呼道。

      沈青衣微笑回应,“一样,这次来三碗。”

      “好嘞。”老妇人朝垂头忙活的丫头喊道,“百草,快,勺三碗端去。”

      南撷看向简陋的草棚,脸上布满褶皱的老妇人以及如花年纪的女孩,再看沈青衣的目光,似乎懂了。

      藿香跑去百草姑娘处帮忙:“百草姐姐,我来帮你。”

      “藿香,乖。烫得很,我来吧。”
      百草柔和地说,端起满满一碗薯块薄粥到沈青衣面前,麦色的手腕上荡出一只黑色地镯子。
      她半垂眼帘,羞红半张紧实麦色的脸。
      “沈……大哥,您慢用。”

      沈青衣点头,“麻烦百草妹妹了。小南,这碗给你。”

      沈青衣把碗推来时,南撷亲见百草姑娘交握的手紧了紧。
      他抵住推来的碗,道,“我不喜欢甜口,加糖地不适合我。”

      沈青衣顿下,见面色大红的百草转身离去,他才轻轻地吁口气。
      倾身靠近南撷,附耳道,“我也不喜欢甜口。”

      南撷挑眉,正见小藿香端来一碗薄粥,“小孩子才喜欢吃甜食。”

      “哈哈哈哈……”沈青衣大笑,把甜口地粥送给藿香,再把藿香那碗放到自己的面前。
      又附耳对南撷道,“这样,你那碗就不会放糖了。”

      南撷微垂头,敛去眸里的笑意。

      果然,百草再端来时,虽没有第一碗厚实,倒也是心意满满,且不甜口。
      彼时,民间的糖还是很贵很贵。
      她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明白。

      这时,百草没有离去,而是站在桌面,面色发紧道,“沈大哥,不喜欢吃甜吗?”

      沈青衣微顿。
      往日他都是趁百草不注意,以藿香还小要多吃点悄悄换碗。

      “百草姐姐,我喜欢甜口。
      我每次吃甜口都很开心。”藿香眉眼弯弯道。

      百草眼里闪过难堪又难过的光,沉默地转身回碳炉后。
      听全的老妇人倾身安慰她。

      沈青衣拍下藿香的小脑袋瓜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藿香噘嘴,“本来就是。每次换碗都怕被人看见,这会说清楚不就好啦。”

      “这天下就你明白。”沈青衣撇头看向认真吃喝的南撷。
      他以为南撷这一身衣着气质会吃不惯这种粗粮薄粥,不成想倒是个过苦日子的人。

      饭后,沈青衣给老妇人六枚铜板。
      三人回转治世医馆。

      晚间,南撷躺在木榻上,旁边是呼呼大睡总踹被子的藿香,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把藿香用被子一裹,用腰带给捆住。
      这样若是还能挣脱,就随你了。南撷郁闷地想。
      南晨都没有这孩子能闹腾。

      南撷爬到床尾闭目打坐。
      神念感应下,只见稀稀拉拉、寥寥无几的灵力飘飞,简直是少得可怜。
      转而修炼淬神法,正当凝神入定间,一只臭脚丫子踹在他的膝盖边,一会就爬溜爬溜搁上膝盖来……
      他气得睁开眼,趁月光看清藿香这家伙已经爬出被褥,游睡到这头。
      “你厉害。”

      南撷给他随意盖住被子。
      想来这被子也是盖不住。
      往日这小顽童没有得风寒感冒,这会应该也不会。

      思索完,南撷就推门出屋。
      阖上门后,他立在院中木桌旁边。

      头顶的圆月正散发柔和的银光,思绪不可阻挡地飘向远方的玉轩客栈。

      夙星应当不会这般思念南撷。南撷暗暗地想。
      夙星对南撷,有得只是悔恨和补偿。

      这一趟出门,他不仅要加深夙星对自己的思念,也试图看清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
      清晨,沈青衣出门,惊讶地看向盘坐在院子圆桌上的南撷。
      惊愣道,“你这是……”

      南撷睁开眼,淬神法令他神识稳固,心神宁定。
      “修炼。”

      沈青衣歪头,拍手赞道,“你莫不是哪里的隐士高人?假意当童子来体验民间疾苦?”

      “不是。”

      “那你是仙人?来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沈青衣眸光亮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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