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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成人礼 ...

  •   天渐渐暗了,明明坐车前没吃什么,也没玩手机,但就是觉得有绵密的泡沫充斥着胸腔的每一寸,想吐。

      岁丁时闭上了眼睛。

      傍晚,部持还是来了。倒不像岁妈说的来帮岁仔补功课,他只是想来看看岁丁时的精神状态。

      房间里关了灯,很暗,部持进来的时候泄漏了屋外的暖光,照亮了一小块空地。他身上凉凉寒意也在空调暖风中消散。岁丁时靠在床头,膝盖半弯,搭着平板。

      部持走到岁丁时身边,荧荧绿光扭曲在眼镜镜片上,看不清岁丁时的眼睛。部持看向平板,大半界面都是漆黑的,有个小角落里有一小片荧光绿,在暗色里执着地宣告它的存在。像泼墨一样,一点点,一片片,直到铺满整个眼睑。

      那是发光的蘑菇。
      岁丁时又在看纪录片了。

      部持揉了揉岁丁时的头发,岁丁时带着耳机,没听见部持走进来的声音,但人已经站在他身边了,这回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注意不到。岁丁时摘下耳机,“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现在还难受吗?”

      拔了耳机线,平板视频自动暂停,岁丁时深了个懒腰,摘了眼镜,“还好,没什么感觉了。”
      不愧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病的快,恢复也快,岁丁时的精神看起来还可以,这让部持放心了许多。

      长久暂停的平板自动暗屏,唯一的光源失去,两人落入黑暗之中。黑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没过几秒,部持就抬手打开了床头灯。

      暗黄色的灯像苟延残喘的蜡烛,只能照亮方圆寸地,小半张床和两人靠在一起的上半身,成了唯一没被黑暗吞食的小岛。

      “怎么不开灯?”部持随口问道。
      “懒得开。”
      “灯光暗用眼容易疲劳。”部持抬手去调节床头灯的亮度,但似乎它就是这么设计的、无论怎么扭转,都只有这么点亮光,部持收回了手。

      部持站着,岁丁时坐在他身边,从床上仰头看他。从这个角度看去,部持像是虔诚的朝圣者,伸手去向往岛屿中央唯一的光亮。他一半面容遮挡,一半曝光。岁丁时歪了一下头,部持的低侧脸,有一条长长的、流畅的线条。

      灯光无法穿透的灰雾成了密不透风的围墙,把岁丁时和部持困在一起。

      把大腿上的平板放在床上,岁丁时看着部持,安静地问他。
      “部持,你要走吗?”

      闻言,部持扭回头看他,手也顺势收回来。小岁丁时仰头看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部持想揉揉他的头。只是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地垂放在身侧。
      “去哪?”

      岁丁时没回答他,只是这样安静地,仰视着他。

      这样的眼神莫名让部持很慌,心似乎也绞了起来。回忆开启的过于狼狈,平日里在题海茫茫里如鱼得水的部持也慌了神,有那么好一阵子头脑一片空白。

      部持皱着眉仔细回想的样子印在岁丁时的脑海里,让岁丁时一瞬间出了神。

      “……我今天遇见你妈妈了。”岁丁时开口,停顿一下,继续说:“她告诉我你们要去看姥姥,还要参加婚礼。”

      岁丁时这么一提醒,部持就想起来了。皱着的眉放松下来,提着的气自然也放掉了。岁丁时看见掩藏在毛衣里松弛下来的胸膛线条。岁丁时不合时宜的神游,他生病这一天,就今天这一天,部持估计把他这一辈子的眉毛都皱过了。

      “嗯,怎么了?大概去两三天的样子,很快就回来。”部持自然而然的接话。
      其实这事部持也是昨晚才知道,本身就没放心上。今早火急火燎,后来心里挂念怕打针的小朋友一天,又怎么想得起来这种小事?

      岁丁时还是安静地看着他,在部持没说出下一句之前,岁丁时一把掀起棉被压在身上,顺势也盖住了头,“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要睡了。”

      岁丁时睡的猝不及防,也没像平时一样赖在床上玩会手机再睡,部持知道肯定有鬼,但终归是心疼人今天累了一天,而且岁丁时现在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部持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刚刚消失的光线又一次一哄而上地挤占了那小片天地。部持走出去,门在力的作用下即将合上,部持一顿,开口,是温柔宁静的声线。
      “晚安。”

      部持没听到岁丁时的回应,出去带上了门。

      门锁的回弹声已经消失好久了,岁丁时把盖在头顶的被子揭下来,眼睛呆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黑漆漆,也看不到头,好像要压下来一样。

      岁丁时在黑暗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很难得的是个艳阳天,岁妈惊喜地把家里的被子毯子抱出来,岁丁时帮着一起搭在了小阳台上晒太阳。岁妈岁爸原本打算让岁丁时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再回学校,但岁丁时自己拒绝了。高考的红线还在脚底下岌岌可危,休息也休息的不安心,干脆回学校算了。

      部持早上也问了一下岁丁时昨晚怎么那么早睡,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闻言,岁丁时手下的笔没停,很正常地回应,“那个灯照的眼睛难受,就睡了。”听罢,部持就没再说什么了。

      哗啦——陈不凡和同桌说话着,手下一用力,一包薯片的封口就被撕开。不知道他同桌说了什么,陈不凡笑骂着踹了他一脚。男生眼疾手快往旁边躲,干脆绕了一圈出去,上厕所去了。

      没人和陈不凡聊天了,陈不凡只好磨刀霍霍向小岁。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自然前伸,把薯片凑到岁丁时面前,“嗯,你喜欢的口味。”霎时间想到什么似的,边摇头边把手缩回来,“不行不行,忘记了你刚刚生病完,要是又吃出什么毛病来部持不得杀了我。”

      岁丁时收起草稿本,他刚刚默完《出师表》,这已经是他第二遍默写了,熟练了很多。闻言抬头看了陈不凡一眼,“你就这么怕他?”
      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陈不凡打了个寒颤,“不然呢?我告诉你啊,部持在你面前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平时在我们面前很沉默的,脸色又冷又硬,我们也不敢在他面前开玩笑,就怕说什么惹的他不高兴,被他活戳戳暗.杀。”

      “有这么严重吗?”
      “有!!”

      又想起什么,陈不凡凑上来八卦,“诶,对了,你知道明天部持穿什么吗?西装吗?还是普通衬衫,我倒希望部持明天穿的帅一点。”陈不凡又凑上来一点,好像怕被听到似的,压低声音,“我们私底下打了个赌,赌明天肯定有人和部持表白。”
      “余规赌——”陈不凡比了个数字,“我赌这个数。”陈不凡又伸了两个手指,“信不信?”

      岁丁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岁丁时你变了!和部持呆久了别的没学会,他那臭脸你学了个十成十,你怎么可以这样!”
      “煞笔。”岁丁时最后如是说。

      盼望里的日子总是感觉来的特别慢,可当岁丁时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的自己,是他从没想象过的样子。很陌生,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岁丁时忽然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他都会是这个样子。岁丁时神游起来,感觉时间过得也没想象中的慢。

      早上还是上课,但老师都佛了。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有人肯定没把心思放在课堂上,也没管,自顾自讲自己的。有些定力强的还在认真做笔记,但也有人开小差,和同学聊天,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也是,成人礼一辈子就一次,不好好把握,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老师布置完今晚和周末作业就出去了。
      他们学校还算仁慈,知道成人礼前后同学的心都不在学习上,干脆放了个周末假,让这批孩子回家好好疯一把,收收心再回来。

      岁丁时在睡觉,在一群心花怒放喜笑颜开的同学里有些格格不入,但岁丁时才懒得管呢,反正格格不入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部持还在埋首做题,好像所有雀跃都和他无关。

      早上的时间再慢悠悠,也还是会到头的。岁丁时收拾好书,和部持一起去饭堂吃饭。明明路上不止高三生,明知道其中混杂了许多高一高二的学生,但可能心境变了,岁丁时看谁都是喜笑颜开兴致勃勃的样子。

      岁丁时往阴凉处挪了一步,太阳不会明晃晃的照眼睛,但还是有细碎的阳光倔强的从叶缝里挣脱出来,斑斑点点洒在地上。岁丁时目视前方,身旁是熟悉的,沾染了秋天霉味的洗衣液味道。

      “什么时候走?”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岁丁时知道部持懂。

      一如岁丁时猜测的那样,部持的回应并没有隔很长的时间。

      “今晚 。”

      岁丁时点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上楼梯,进入食堂。

      部持没说具体离开时间,岁丁时同样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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