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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真是疯了 ...

  •   自从上次月考成绩一出,岁丁时就变了。

      不用部持督促,他也会自己乖乖写作业,不懂的会问部持,去翻他没用过几次的书。虽然有的时候上面的定义和证明过于繁琐让他摸不着头脑地骂出声,但咬咬牙,忍了。下课原本用来补觉的时间,岁丁时都会强迫自己背点什么,哪怕部持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困的昏过去。

      岁丁时知道他现在状态不好,但他无法改变。

      看成绩那天,虽说保密措施,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部持的学号呢?他第一眼就看到部持还高高悬挂在最上面,数字上就和第二名拉开了好长的距离,岁丁时觉得很爽,不愧是他岁丁时的兄弟,就该这么牛逼。
      然后他看到,他原本的排名被一个他不注意的、默默无声的女孩名字霸占了。

      Excel表格里,他的名字已经不能和部持出现在同一界面上了。
      像隔了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天壑。

      岁丁时那节课过的浑浑噩噩,无力感几乎压垮了他。
      他还记得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成绩的上升,就是给他一记做好的助燃器。他敢直说,这个月,他学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心。很累,很困,但岁丁时发现,其实他只要坚持多写一个题,多背点单词,早上稍稍起的早一点点,这几乎是最困难的了。

      咬咬牙,想到那次公布成绩的班会,岁丁时觉得他还能多忍一天。
      一天多一天,总会到头的。

      但这次成绩几乎是给他最响最下头的耳光,拍醒了他无知幼稚的可笑幻想。

      每个人都在努力,凭什么上天要眷顾你呢?
      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何老板说,要忘记以前的差距,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才是你的起点。但忘记了就不存在了吗?人家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坐的几百个小时的冷板凳,草稿纸上留下的一笔一划,每个为难题而奔溃哭泣的夜晚都不存在了吗?

      想都别想,哪有这么好的事。
      岁丁时知道,他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又不是爽文男主,他只是个普通男高中生,企图一步登天本身就显得他很无知。

      他只想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部持已经定好了人生的方向,是他无法触及的远方。他舍不得部持,他想和部持呆在一起,他想和部持近一点。

      努力了但却不得结果;和部持的差距越来越大;本身就有如水天绝决的差距一眼望不到头。这些都一道道钉死在岁丁时心里,像困兽的囚笼。
      他不可能和部持讲的,他不敢,也不能。岁丁时不可能,也不允许部持为他放弃名校深造。说出来除了让部持苦恼,内疚,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岁丁时晚上开始睡不着觉,他也不焦急。睡不着就想想题,想想今天学了什么,或是发呆。岁丁时很庆幸,因为虽然他晚上睡不着,但他白天也不会犯困。这就好像他比别人多了时间学习。但岁丁时很快发现,他上课听不进课了。
      他要疯了。

      今天是个艳阳天,暖呼呼的光照在毛线衣上,吸饱了热量,人都有精神很多。哪怕稳重内敛如部持,这样的天也让他心情好的多说了两句。窗外有鸟儿落在栏杆上,岁丁时和部持被引着往外看。

      鸟的爪子轻磕在不锈钢上,细碎细碎的。跳跃、抖动、缩头摆尾、叽叽喳喳、飞走了。

      部持还记得岁丁时第一次看见那秀气小巧的鸟儿时,故意问部持知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时暗搓搓的小表情,还有部持假装不知,岁丁时瞬间放肆得意的冲部持炫耀。
      “诶——我知道。”

      现实是,岁丁时看了两眼,有点焦急的看向部持,“公式公式,那个公式,昨天学的——艹!我昨天刚记过,又忘了。”
      那惶惶不安的模样,彻底让部持提了心。

      岁丁时往上走,部持当然高兴,唯一有一点,让部持无法自控的有点心慌。
      他感觉岁丁时不开心。

      这个想法很模糊,甚至没什么证据证明它的真实性。但部持的直觉在他心里像不时空投的弹药,不时让他心弦猛地一震。直到今天,部持才能肯定,岁丁时的学习节奏被打乱了。

      可能是上次月考成绩的影响,但在部持眼里,十几名的波动很正常,但作为岁丁时想想,他焦虑也能理解。
      从不放心上,到上心,他在学习上越用心,就越渴望相应的回报。但世间什么东西,付出和回报一定会成正比呢?
      没有。

      因此他会逼自己付出更多,以求回报平衡。直到学习和生活的界限被打破,两者都失衡。
      与其说一味的追求学习上的进步,部持明白,帮岁丁时重建界限才是至关重要的。

      为此,除了睡觉和零散的时间,他们几乎整天都呆在一起。督促岁丁时好好吃早饭;不管作业怎么多,都要拨出固定的时间午休;每天带着岁丁时去跑两圈;上了床就不许问和学习有关的问题,同时上课也不许开小差和睡觉。

      在部持带着他的这段时间,岁丁时梦里都是部持三番五次告诉他的“利用好学习的每一分钟,而不是利用每一分钟学习”。

      或许是有个熟悉而强有力的拉索,岁丁时在混乱的压力漩涡中找到重心,逐渐放松下来。学习跟得上,心态上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懒洋洋”松弛的岁丁时。
      似乎有连带动力,岁丁时凝固的成绩又有了缓慢上升的势头。

      “岁爷,你成人礼打算穿什么啊?西装还是什么?可是我都没有啊,啧,麻烦死了。”陈不凡吃完饭,坐在食堂饭桌的对面冲岁丁时倒苦水。
      “我现在每天都在学校里,哪有闲心搞这个东西。但我妈看重的不行,还说要帮我抽时间去定制一套,诶呦,你看我都忙成狗了,哪有那个闲心啊。”

      岁丁时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天下父母一家心。不仅陈不凡,岁妈岁爸也看重的不行,不仅说要给他准备“全天下仅此一件”的衣服度过他人生中唯一一个成人礼,还说要给他送花,订餐,吓得岁丁时连忙拒绝。
      成人礼成人礼,又不是他成人的日子。说到底,在岁丁时心里就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日子。

      再说,巧的很,20号成人礼,22号就是岁丁时18岁生日,可惜的是22号那天他们要上课。岁丁时18岁生日都没什么特殊安排,一个名义上的“成人礼”还要大办特办,没必要。

      但班里许多人不是怎么想的,越临近日子,课后班里也不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气氛被带动起来,愈发躁动。高三为数不多不是以学习为主要目的大型活动,想想都让人激动。

      何老板心情也愈发的好,整日乐呵呵的,“该玩的时候就好好玩,人生中唯一一次成人礼,玩个尽兴,也算是你们高中浓墨重彩的回忆了。”

      下了课班里闹哄哄的,岁丁时趴在桌子上睡觉,感觉有个尖锐硬硬的东西隔着外套戳了戳他的手臂,岁丁时恹恹地抬起眼睛看,是陈不凡。
      上半身扭过来趴在岁丁时桌子上,陈不凡放下拿在手里的感冒冲剂,凑近看岁丁时有些苍白的面容,伸出只手覆上岁丁时的额头。“岁爷,你这样子严重的不像是普通感冒诶,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岁丁时懒得说话,没精神地微微摇头,又趴回去睡了。

      这两天气候变化快的就像川剧变脸,中午热的可以只穿件短袖,晚上又冷的不行。岁丁时睡觉没注意盖被子,北风一吹,感冒了。

      一大早被部持督促着喝完药,岁丁时有些犯困,断断续续睡了一天。

      睡到一半感觉半边身子凉飕飕,耳旁是呼啸嚣张的风声,搅得脑子涨的难受。岁丁时有些烦躁,皱着眉下意识去推身边的人,让人把窗关上。
      结果推了个空。

      惯性带了一下岁丁时的身体,心里一咯噔,岁丁时就清醒了。

      岁丁时才想起来部持作为优秀学生去准备成人礼上的学生讲话去了。其实在部持回来以后,岁丁时很少有看不见或找不到人的时候,部持就像是信息接收器的“大锅盖”,可以包容接受岁丁时所有的情绪和需要。

      心里奇怪又诡异,但不是什么正面情绪,岁丁时趴回去继续睡,也懒得管直吹的风会不会让他头痛了。

      下了课岁丁时自然看不到人,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和部持一起吃饭了。部持总是一下课就得去排练,有的时候只来得及叮嘱岁丁时好好吃饭,就不得不赶往体育馆。

      岁丁时这几天心情烦躁又闷沉沉的,真要他说出个原因,他也说不出什么。烦躁上头的岁丁时想一个人呆着,拒绝了陈不凡和余规的晚餐邀请。

      双手插在兜里,岁丁时一个人走回教室,周围暗漠冷硬的空气直往脖子袖口里灌,身旁经过逆行的同学,说说笑笑地往饭堂走。头顶是墨绿色的树叶,冷漠地抛弃了一地枯黄的落叶,踩在上面清脆地裂开。

      可能是周围环境太压抑喧嚣了,显得跑道尽头灯火通明的体育馆像童话中黑暗森林里温暖牢靠的小木屋,岁丁时不自主的拐了个弯,走进了体育馆。

      看天色好像已经很晚了,其实也才六点出头。体育馆里灯火通明,透亮炫目的LED大灯下,是组队的篮球对打。刺耳的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高高掷起的羽毛球,还有体育馆独有的,空气阻塞的橡胶味道。

      在这般吵杂的环境里,台上的两人尤为突出,一左一右地站着,明明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但就是看起来很……默契。似有隐隐一层透明的胶质包裹住他们,不仅把他们与旁人隔开,更把他们密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

      从门口这个角度看,岁丁时看不清两人的表情,甚至看不清两人的动作。他知道今天早上部持穿了件黑色的外套,是他帮部持选的。他能隐约感觉到,女生身上应该是件白色的毛衣,柔软的,或许上面还有白色的、漂浮的绒毛。

      好像他们生来就该如此似的,男生矜贵,女生靓丽,是符合世人眼光的般配。岁丁时想到了一个场景,岁丁时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但他不想讲出来。

      看见部持并没有让岁丁时心情变好,反而更沉闷了,周遭清冷干裂的空气凝结成水,岁丁时成了众目睽睽之下唯一溺水的人。冷水倒灌,让岁丁时无法张嘴呼救。

      第一次上课提示铃已经打响好一会了,部持才从后门放缓脚步走进班里,坐到座位上,安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包放进抽屉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只红笔,放在岁丁时桌面上。今天某人的红笔又被他摔断水了。

      第一节晚修下课,部持才有时间吃点东西。食材简陋,部持只好去接点热水,和着热水啃面包。
      “你最近怎么越搞越晚?”岁丁时看着部持吃面包的动作,“又吃面包,没时间吃饭吗?”

      “原本搭档的同学临时换人了,重新调整多花了点时间,去饭堂的时候已经没菜了。”部持一口咬进去的不多,但他速度很快,没几分钟解决掉,起身把包装袋丢进大垃圾桶里。
      回来后站在岁丁时身边,没进去坐下。

      “今天下午怎么走了?”
      “嗯?”说的没头没尾的,岁丁时一时没听懂。
      “体育馆,我看到你了。”部持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说起这个,岁丁时瞬时回想起了明亮大堂里璧人般的身影,退潮的沉闷劲儿又蔓延上来。
      “没什么。”岁丁时安静了一瞬间,边说边低下头,看书,含糊地说:“就顺路去看看。”

      岁丁时小小的黑色发旋对着部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敏锐地感觉岁丁时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是不是学习上又遇到什么问题了?部持想了想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只能这么猜测。后半节晚修,部持做完自己的事,帮着岁丁时理顺了一遍昨天做的笔记,再讲了一遍昨天岁丁时没听懂的大题,讲完就临近放学了。

      陈不凡难掩激动地转过头,手指节在岁丁时桌上敲敲敲,引起两人抬头看他,咧嘴笑,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激动和看好戏的八卦表情,“部持部老大,你和美女一起上台演讲的照片又被发出来了!你说你怎么桃花运那么旺呢,就是招女孩子喜欢。”

      今晚岁丁时说什么都兴奋不起来,部持本来情绪就不高,现在莫名其妙又把他和别人扯在一起,部持隐隐有些烦躁,语气也不友好起来,冷硬的不行。
      “你怎么这么闲?”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生什么气,和美女一起上台不开心吗,不激动吗?讨得那么多人喜欢不好吗?”
      “不需要。”

      部持真是陈不凡头一次见到丝毫不为所动的人,摇摇头,看部持的眼神复杂的不行,语气感概,“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我真的想不到谁能摘下你这朵高岭之花,更加想象不到你喜欢别人是什么样的,也像现在这样无情冷漠吗?”
      部持没回答他,跟在岁丁时后面,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没安路灯,黑黝黝的,全靠月光和不知是哪反射来的幽幽的光看路。远处的保安亭透过玻璃窗,在黑夜中锲而不舍地发出白光。

      这条路上铺着鹅卵石,隔着鞋底鞋垫两层,突兀的触感传递到大脑,催眠,犯困。旁边是深秋的草地,绿黄混杂,但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黢黑一片。
      岁丁时跟在部持身后,呼吸间都是深秋清冷混着部持身上的织物香。部持停下来,有些发愣的岁丁时差些撞到他身上。

      部持转过头看他,风扬起他的头发,发末甩在他脸颊两侧。那双眼睛就这样沉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在对视中,岁丁时率先移开了目光。
      部持抬手,轻轻牵住他的手腕。隔着外套,岁丁时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心有点凉。力气不大,岁丁时想挣脱一收手即可,但岁丁时没那么做,就任由部持牵着,也没问他要干什么。

      部持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不是回家的路。岁丁时没打断,部持抓他的手也没放下来。两人来到便利店,部持拉着岁丁时进去,自然地松开手,直奔冰柜。

      这个天,便利店自然不会再进货多少雪糕了,虽然没人买,但冰柜里还是留有一些很常见的款式,甜筒、小布丁、还有牛奶冰棍。

      部持打开冰柜,拿出甜筒看口味,恰好还剩最后一个巧克力味的。扫码付了钱,部持带着岁丁时又走了出来。

      一天天的,岁丁时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部持了,他什么时候大冬天的也会吃雪糕了?这要放在以前,岁丁时就是威逼利诱,部持都不会动一口的。
      好像没看到岁丁时震惊奇怪的眼神,部持低头撕开包装纸,然后递给岁丁时。

      岁丁时:……?
      好像没反应过来,岁丁时看着递到他眼前修长的手指,一时半会都没有动作。
      “这是……给我买的?”

      “嗯。”部持点点头,“感觉你最近心情都不好,吃点甜的会让你开心一点吗?”
      岁丁时犹豫了,隔了好几秒才抬手接过。

      部持会给他买甜筒,是他想都想不到的,还是在秋天,泛冷的晚上。
      真正的深度甜筒爱好者,是不会因为外在因素而不吃甜筒的。

      岁丁时小时候,干过瞒着家里人和部持,一天炫了三个甜筒的事,结果乐极生悲,晚上就急性胃炎进医院输液了。后来真相被发现,不仅岁丁时的零花钱被管控,部持更是常年站在监督岁丁时的第一线。

      这还是部持头一次违反规定,给岁丁时买甜筒。
      “一次性别吃太多,小口一点,在嘴里多含一会。”明明是部持率先出界的,担心的也是他。

      “为什么突然要给我买这个?”岁丁时咬了一口褐色的巧克力糕体,还是熟悉的味道,甜甜的,带有巧克力的醇香,岁丁时又咬了一口。
      “学业进步奖。”部持这么说。学业进步是一方面,但他心里清楚的很,他只是舍不得岁丁时难受,想找点东西让他开心一点。学习生活说到底就是繁复枯燥的,除了出格的冰淇淋,部持想不到别的快速的法子,只能这样哄哄他。

      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岁丁时一愣,随后轻轻哼笑一声,又吃了一口。

      两人就大半夜的在便利店门口,岁丁时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伸直了腿,一口一口吃他“学业进步奖”的奖品,部持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等他吃完。

      心情好了许多,岁丁时再回想到那个炙亮的傍晚,也没有那么抗拒了。之前一直捉拿不定的情绪似乎也找到了家,安定下来。
      怎么描述呢?岁丁时想,应该是空落落的。像是语文课本里旷远沉默的田野,孤寂、一望无际上的老黄牛和牧童。

      其实很奇怪,也不应该,作为部持的朋友,岁丁时知道他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但他控制不住,的窃喜。
      部持冷硬抗拒的态度和这个冰淇淋及时的安抚了他。

      塑料棚有些褪色,红色的波浪边外面是深灰色的天,浮着一团团黑色的云雾。暗夜化成黢黑的大猫,温顺下来,风声变成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模糊餍足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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