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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遇 ...

  •   早上九点左右,懒散的阳光从几户疏散的楼房别院斜斜的照进巷里,形成一个个分裂的色块。
      巷子不宽,但神奇的能塞下几家早餐店,白色的雾气蒸腾向上,穿着白背心的大叔边挥舞着手里的大铁锅边吆喝着人们在外面坐下。

      巷子深灰色的石头墙壁上喷漆着色彩艳丽的广告。墙根的地方,还残余小孩乱画的褪色油画棒,杂草胡乱地从地缝里钻出来。

      岁丁时脚搭在褪色的红色塑料椅上,上半身虚虚伏靠在方形木桌上玩手机,蜷伏的脊骨透露出年轻人的朝气和劲道。

      “岁爷,岁爷!给我占个座!”

      还没看见陈不凡的影子,声已经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了。

      岁丁时慢吞吞的朝来人扭头,阳光从发旋移至男孩的半边脸,把他的白T照的暖烘烘的。

      转过脸的人穿着白T和家居短裤,深褐色的头发被撩起来,眼皮上有颗不明显的小痣,透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感。浅红的唇有点轻微起皮,右脸颊还留有一条睡觉留下的痕迹。
      眼神呆愣,不知道在看什么,明显没睡饱。

      哪怕已经认识了两三年,一大早的就经受美颜暴击,陈不凡还是忍不住想仰天长啸:TM的!他兄弟真帅。

      没几天就高三开学了,大家都趁着最后的时间狂欢,要不是岁妈出差,逼着岁丁时九点前吃早餐,这个时辰根本不可能看见岁丁时的影子。

      陈不凡火急火燎的冲进早餐店,灌了两杯冷水,一屁股坐在另一个椅子上,压弯了椅子的脚,“岁丁时,你怎么跑到这来? 犄角旮旯的,绕老久。”

      因为他懒,而这里,近。

      这个早餐店离学校近,哪怕放假也偶尔有学生来吃早餐,有人认出陈不凡,笑嘻嘻打招呼:“老毛,好久不见啊。”

      托福高二某次大集会,他们学校质量上乘的摄像机扫射观众席的时候,陈不凡迎风招摇的腿毛让他成功登顶学校论坛首页和各大班群,江湖人称——毛哥。

      陈不凡习以为常的帮岁丁时点了份肠粉,要了两盒酱。

      等餐的时候,陈不凡边刷手机,边随意的讲:“岁爷,部持好像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
      岁丁时刷手机的手指一顿,抬头撇了陈不凡一眼,淡淡哦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陈不凡看了一眼低头玩手机的岁丁时,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陈不凡撇撇嘴,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部持。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分开了,一个不告而别,一个再也没提,两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岁丁时面无表情地嗦他的肠粉,想到了什么,轻轻“啧”了一声,再也没心情看手机了。

      部持,一个神一样的男人。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拖带一个如花似玉的竹马的情况下维持年级前列的优异成绩。部持高一结束要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伤透了多少老师的心。
      这事只有岁丁时有发言权,他能上八字头的考试作业,无不饱含部持的辛勤付出。
      呕心沥血,才出个勉强及格的竹马“小娇夫”。

      可自从他走后……
      算了,提了丢脸。

      听到这消息,岁丁时这几天活的浑浑噩噩。开学前的晚上,岁丁时看着手机上再一次被一枪爆头的游戏人物,无fuck可说。

      ……都怪部持!

      都好几天了,还不来找他!
      怎么? 我不找你你就不会主动点吗!
      王八蛋!玩弄兄弟感情的死渣男!!!

      岁丁时盯着自动退回游戏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冷笑出声,一年来积累的怨气和怒气像氢气一样一点就炸。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多,但岁丁时毫不犹豫地划到微信底端,翻出那个人的聊天框。

      【南操场。】

      岁丁时打完,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见,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的换下睡衣,出门。

      夜风清凉宜人,撩起岁丁时的头发和衣服。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没人来打球,操场的大灯早就关掉了,只剩年久失修的路灯投射出惨白的亮光,有的被树遮住,余光照亮了一小片篮球架下方。偶尔有晚归的汽车驶过,从夜色而来又驶向夜色。

      蝉鸣和蛙叫不绝。

      等岁丁时到南操场的时候,已经有人站在那了。

      来人穿着柔软的黑色短袖,衣摆随风吹鼓,像只展翅停歇的黑雀。短发,小外双,高挺的鼻梁下对着一颗小小的唇珠。

      部持看着岁丁时朝他走来,在他面前一米的位置停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打破沉默,两人相对而立。

      直到岁丁时三步并作两步,一拳挥上部持的脸。
      那力度,不知道还以为部持抢了岁丁时老婆,挖了人的坟。

      部持也没躲,站在原地任由岁丁时的拳头挥上来。

      假如部持躲过去了,岁丁时会很生气。
      但现在——
      更生气了。

      岁丁时眉头紧锁,感觉胸腔里一股气直往上窜,怒极反笑,恨不得上前把人大卸八块,“怎么 ? 走了一年,腿脚不方便了? ”

      岁丁时和部持一起长大,岁妈怀孕时身体不好,岁丁时从小个子就比同龄人矮,身体也不太好,老生病。被岁妈送去学跆拳道,直到上初中才停止。部持家里长辈工作忙,部持在岁家待的时间反而更多,干脆就和岁丁时一起去上课了。
      一开始岁丁时懒,不愿意,但部持表现出巨大的耐心和兴趣,天天去。岁丁时见不到人,但又想和部持待在一起,就不得不跟着部持一起去上课。

      每天最多的对话就是——
      “部持,我们今天在家练好不好,我请你吃冰淇淋。”
      “不行。”
      “部持,我今天吃了鸡蛋,它妈妈不许它做运动。”
      “没事,你妈允许你。”
      “部持!我不想去!”
      “好吧,那我自己去。”
      岁丁时:“……”

      岁丁时虽然是跟着去了,但天天划水摸鱼,部持有空的时候就找部持说话,没空的时候原地葛优躺。教练看他们关系好,干脆安排他两一起练,终于带动那个小懒蛋动动手动动脚。岁丁时玩累了一天,晚上睡眠质量好了不少。

      部持练的时间比他长多了。
      岁丁时就不信了,这一拳他躲不过。

      岁丁时现在恨的牙痒痒,打了心疼,不打又气得肺疼。
      他能不气吗,处了十几年的好兄弟家里老人身体不好,为了照顾老人,干脆和父母一起去老人修养的城市生活没错。但他妈处了十几年的兄弟,走了之后仿佛紫砂了一样,电话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回的“七零八落”。一问原因,要不就是信号不好没收到,要不就是在照顾老人没看手机,时间长了,岁丁时不用想也知道——有鬼。

      岁丁时不明白,他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他也没做什么让部持生气的事,为什么部持故意分开,冷落他。

      岁丁时偶尔气极,票都买好了,想冲过去把部持揍一顿,但最后还是取消了。

      两个人的关系,一个人维护,凭什么。

      岁丁时猜想过最坏的结果——不知去向,不知归期,两人一分,永不相关。

      所以部持回来,岁丁时面上没显,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但其实高兴而庆幸。

      岁丁时是真的很想大吼——
      TM的!快来哄我!

      部持抿了抿嘴,做错就是做错,他不会为自己开脱。习惯性想上前抚平岁丁时被风刮起来的刘海,但被岁丁时一巴掌拍开。

      “岁宝,对不起。”
      “……”
      “我错了。我不应该丢下你。”

      “呵呵,怎么能说丢下呢,不过一个兄弟,兄弟大把呢,你再找一个就是了。”
      “岁宝,对不起,我任你打任你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别别别,受不起。”岁丁时看着抿了抿嘴,果真退后一步的部持,气得想把人天灵盖给掀了,部持啥时候这么娇弱了?!说两句就真不哄了!?
      “对不起岁仔。”
      “这辈子和好是不可能的了,你和你那个接收不到信息的手机一起合葬吧。”
      “那这辈子我赖着你,下辈子我们再和好。”
      “别!别说的这么亲密,那么好听,我还没原谅你。”

      部持看着岁丁时“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憔悴和怨怒,心里说不上来的苦涩和懊悔。

      可如果不躲在这个理由后面,他应该如何向岁丁时解释他冠冕堂皇的落荒而逃?

      因为我发现我对你已经超过社会主义兄弟情,
      我喜欢你,我想上..你吗?

      哪怕再老成,再懂事,部持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对待这份这不寻常,看不到头却弥足珍贵的爱情?他又该如何与岁丁时相处?

      太混乱了,理智,感性都不能给他回应。

      哪怕岁丁时现在就在部持面前,部持也会忍不住去想,他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太过思念而爆发的幻象。
      岁丁时看着部持那瞬间恐慌而憔悴的眼神,感觉莫名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漫过部持的头顶。不知缘由,岁丁时感觉——
      部持很难过。

      岁丁时有点心撼,感觉到心脏像漏了一拍而后找补似的疯狂跳动。

      “你怎么了。”岁丁时不由自主的问到。
      听到岁丁时的声音,部持摇了摇头,没接他的话。

      “岁丁时,对不起。”
      部持知道,这句“对不起”,像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处处是沟壑和绝峭。

      离开那一年里部持想到了很多,假如岁丁时发现了他晦涩的感情,会不会觉得他恶心,一个男的对兄弟,还是处了十几年的兄弟有想法。岁丁时还愿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哪怕万一真的在一起,岁妈岁爸能接受吗? 岁家真的太好了,他舍不得岁丁时,也舍不得看岁妈岁爸难过。

      最重要的是,岁丁时讨厌GAY。
      岁丁时一定觉得他很恶心。

      他想了太多,暴露可能导致的后果让他疲惫又悲哀。

      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一切扼杀在他自己手里。

      他知道,他只不过借着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在逃避这份没有结果的爱情。

      反正世界上大多数的感情,人散了,心也散了。

      离开岁丁时,部持以为他会渐渐释怀淡默对岁丁时的爱意和欲望,重新作为一个朋友看待岁丁时。然而他知道他更像个瘾君子,他已经得到了岁丁时的友情,与岁丁时亲密接触的权利,但不够,远远不够,他只会想要更多。
      一开始的望梅止渴已经抑制不住他的欲望,他想要深入骨髓,想要爱意汹涌。

      一方面看着岁丁时发来的信息,强迫自己忍耐着,回慢点,再慢点。给自己找很多事做,有一搭没一搭的把所有没有岁丁时的光阴填满。一方面却忍不住去关注他的朋友圈和他朋友的朋友圈,没看见新动态,他就会忍不住去想:
      岁仔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又在和陈不凡疯玩? 会不会想我? 看见热气腾腾的早餐会想岁丁时有没有好好吃饭。因为看见月亮而窃喜,因为岁丁时也在同一片月光之下。

      更甚,他会忍不住去嫉妒那个或许已经出现了的女朋友,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他,搂抱他,甚至亲吻他。自虐般的,一遍遍反复,一遍遍细化,萦绕梦境,惊醒,忍耐,自我欺骗,疲惫睡去。

      身边没有岁丁时,但处处是岁丁时。

      部持的爷爷对部持很好。
      所以部持原以为爷爷会度过危险期渐渐好起来,连医生都这么祝福他,他却在奶奶离开的日子,病情极具恶化,晚上就走了。

      爷爷走前说不出话了,嘴唇暗沉而干瘪,面容枯槁,好像一动就要裂开。他已经做不出表情了,但眼里有光。

      爷爷平静的离开。
      那一瞬间部持觉得荒唐又可笑。

      为了未来与岁丁时的关系合乎“社会常理”,他冷落岁丁时,打着为自己、为岁丁时好的旗号去摧毁两人的联系,故意慢回岁丁时的消息,不接岁丁时的电话。他们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他却从未想过他自私自利的“为两人都好”带给岁丁时的会是什么,他只是在把自己感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发泄在岁丁时身上。

      他怎么可以对他的岁宝这么残酷。

      假如他给他的离开定下的期许是看着岁丁时幸福,成为好一辈子的兄弟,或许有空可以约出来钓鱼,岁丁时没空的时候部持还可以辅导辅导岁丁时孩子的作业。实际上却从没考虑过岁丁时愿不愿意他自以为是的离开,假如岁丁时生气,或者家里有事搬家,转学,没在原地等他,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岁丁时了。

      未来从不会按照指定的安排进行,以为未来还很远,但实际或许就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而那个时候他甚至不在岁丁时身边。

      夜风招摇,树影吹散,耳旁虫鸣不绝,部持宁静坚定。

      他不躲了,他要走到岁丁时身边,哪怕最后这份感情曝光,在太阳下爆裂而亡,他也可以慢慢啃食着与岁丁时在一起的回忆过一辈子。

      苦涩让部持眼睛发涩,但心里却渐渐被另一种感情所取代。

      特别是部持看见岁·酷哥的老鼻祖·丁时没有表情的说:“我还没原谅你。”但头顶的一小撮呆毛被风吹的前~后~前~后的时候。

      哪怕知道有多不合时宜,哪怕会被揍,部持都没忍住冲上去抱住岁丁时,额头抵在岁丁时的锁骨出,笑声含糊,滚烫。

      隐晦的泪水打湿了岁丁时的衣服。

      “岁丁时,我好想你。”
      太久没见了,他真的好开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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