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录》时扰

3、玉人轴

　　周通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接着说道：“我对玉人轴很感兴趣，在凉国温州的时候便听说了些，只是后来被朝廷压下去了。”

　　坐在周通旁边的男人又开口了：“现在也只敢在有间客栈里谈论这件事了，要是被凉国官府知道了，指不定要蹲几天大牢吃几顿板子呢。”

　　周通笑了笑，正是如此，他才听不到关于玉人轴的消息。他要前往北卞国的幽州，正巧途经沧州，便顺道来了有间客栈，想从中知道些关于玉人轴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何七僵硬的面容稍稍有些缓和，“玉人轴应该是诡秘阁做出来的东西，说是北卞国流出去的倒也没那么准确。”

　　“哦？何兄知晓？”周通有些疑惑。

　　“曾经听闻过。”

　　何七对这件事并不愿多说。

　　“哎，不说它出处如何，单说里面的事情就怪异呢！”周通旁边的男子忍不住插话，他显然是一个知情的。

　　周通起了兴趣，“说说看？”

　　男子有些犹豫，“这……”

　　“原来是不能说啊，北卞国曾有个传闻，说是玉人轴可以令容颜永驻，具体是什么用法倒没有说。”周通暗自惋惜，不经意间便透露了有关玉人轴的信息。

　　男子却是一愣，“话是这么说的，也是因为这个才深受闺阁女子们的喜爱。”

　　“所以——凉国是因为这个传闻——”周通忽然闭嘴了。

　　他这般言语终究是不太好的。

　　有间客栈里的客官们可都不是些什么小人物，若是因为说了些不太好的言论而遭受不白的仇恨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周通可还没想着要不自量力跟凉国朝廷抗衡。

　　“玉人轴为什么会被创造出来？创造出来的目的呢？玉人轴又做了什么祸害人的事情？”周通结束了方才的话题，思绪转到了另一边。

　　何七招呼店小二上了盘花生米，他一面吃着花生米，一面耳听八方。

　　“什么？！悦山剑派？这可真是够搞笑的，当真以为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就可以开帮立派了？”

　　“你们听说过吗？那飞贼帮的帮主是个断袖！早年间还干过那档子事呢！”

　　“要我说啊，越霞宗的那些女弟子真是各个水灵，我妹妹就在那里面呢！”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周通身侧的男子否定的十分果断。

　　玉人轴这个东西，何七还是蛮在意的。

　　想他北渊阁和诡秘阁本就不对头，更何况这物件还是经过诡秘阁阁主之手，这人一心想要操控朝廷的局势……

　　或许这玉人轴就是为了扰乱朝廷所创。

　　现在的朝廷不正是自乱马脚了吗？

　　若非自乱马脚，又怎会压制百姓的言论？不让其说这关于玉人轴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是何七自己的猜测，他对玉人轴所知并不多，仅仅只是知道出处而已。

　　就因为玉人轴与诡秘阁的关系，何七对玉人轴也有了些许兴趣，这或许是了解诡秘阁阁主的一个途径。

　　何七斜着身子打量了番这个男子，男子穿着布衣，市井气息十分浓郁，可即便他再怎么隐藏，何七也还是看出了他的一些端倪。

　　这个男子的气息异常平稳，一言一行之间都没有乱过。即便是惊讶，他的气息都没有乱过。

　　习武之人看待气息不同于常人，他们之间的气息指的是修习的内在气息，常人肉眼是看不出气息变化的。

　　因为这种气息只能感受。

　　虽然何七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何七也没有点破。在江湖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人的目的很明确，并不冲突何七想要打探的事情。

　　这人是想要散布玉人轴的消息。

　　可方才他为何否定的这么干脆？

　　何七可以猜测，他这招叫欲擒故纵。

　　江湖里上了些年纪的都是些老狐狸了，更何况这里是有间客栈？

　　单纯的人基本没有。

　　这个男子的神情，语态都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了。而周通暴露的家底却足够多了，不仅直说他是北卞国人，还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要打听玉人轴，周通倒是单纯。

　　但江湖会教会周通该怎么做的。

　　何七收敛了心绪，继续听着周通与男子的谈话。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周通叹息了声，接着说道：“可惜我马上要去往幽州了。”

　　男子有些惊讶，“你要去幽州啊？幽州那个地方好啊，可惜幽州女子少，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是北渠，那里女子多。”

　　“女子？”周通有些疑惑。

　　何七默不作声，暗暗记住这个男子的长相。他约莫三四十岁，面容狭窄，眼角上扬，鼻子微微塌陷，嘴角边上有颗湖蓝色的痣。

　　这个男子在引诱周通将玉人轴的事探查下去。

　　其目的也很简单，不单让人认不出他的真正身份，还能将玉人轴的消息向外散布开来。

　　他会不会是诡秘阁的人？

　　何七将神色收敛得极好，他说道:“周弟不愧是南通慕容邪的徒弟，这般是去处理事务吧？真是年轻有为。这幽州有着不少南通弟子吧？”

　　男子一听微微皱眉，很快就掩饰掉了，他将桌上摆放的茶水一饮而尽，开口说道:“原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通慕容邪的徒弟，当真是幸会幸会。”

　　男子说完便要起身。

　　周通立马按住了男子放在桌上的手，“家师虽然在江湖上有名，但并不是我的名声，这声幸会我实在难以经受。”

　　“我叫张忠，就是一介江湖散人，听的趣事多了，也就了解到许多江湖上的事情。”男子这才自报姓名。

　　“嗯。”周通还是有些疑惑，“张兄为何说北渠人心惶惶？”

　　张忠叹息了声，“可不就是那个玉人轴嘛！”

　　张忠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周通也是察觉到了张忠神色不太对劲，开口问道：“既然在有间客栈，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哎！这不是怕被掉脑袋嘛。不过在这里说说也无妨。”张忠似乎是妥协了，他开口道：“这玉人轴我原本是知道的，可是朝廷压得紧，又害怕惹火上身，一直不敢说呢。”

　　“方才来的消息，这玉人轴被妖女洛川河捡走。你可知妖女洛川河是谁？”张忠问道。

　　周通想了一下，略显迟疑地答道：“当初在九天玄宫自废武功，一夜白头后功力大涨的那个人？”

　　“嗯，就是她。”

　　周通有些想不明白，“她既然自废武功，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功力大涨呢？”

　　此时何七开口了：“你师父没告诉过你，她为何会被称为妖女吗？”

　　“你……你是说……？”

　　“好像除了这种说法，其余的，别人也不会信的。谁能一夜白头呢？何况还是自废武功的。”张忠的神态不似方才了，他略显沉稳，但周通似乎没有察觉。

　　周通点了点头，“那她捡到玉人轴岂不是很危险？”

　　“这点暂且不提，我们得搞清楚玉人轴是个什么东西后，才能判断这东西的危险程度啊。”

　　“玉人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江湖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它是从凉国传出来的，这里面的东西我还是清楚的。”

　　“玉人轴进入凉国皇宫，还是因为一个冷宫里的嫔妃。玉人轴的功效确实如同你所言，有着令容貌永驻的功效，但比这个还要神奇。”

　　“即便是那七十老妪用了玉人轴也能获得豆蔻年华般的美貌！因为这个啊……”张忠特意压低了声调，“冷宫里的嫔妃正是用了这邪物才重获恩宠的呢！”

　　何七听得并不真切，但还是听见了恩宠二字。

　　玉人轴和皇帝有关？

　　“这凉国啊，有一位大祭司，他对这巫蛊之术颇有研究，也就是因为他，那嫔妃最终被处死了，而玉人轴的去向也不知所踪。”张忠说完，又喝了口茶压惊。

　　“这玉人轴虽说邪乎，但还是有依据的，据说是使用了巫蛊之术，是江湖里的东西。这东西是个卷轴，但这卷轴里沾了巫蛊之毒，便是碰上一碰都得少一层皮呢！”

　　“再者，市面上还有不少假货呢！也不知为何，玉人轴流进了民间，这也是为何官府出面了。不过这假货嘛，很可能是江湖中人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迷惑耳目。”

　　张忠说到这里，特意环顾了四周，他收回视线后，才说道：“这件事本就是皇宫里的丑闻，这种事自然不能随意谈论的。”

　　“再说这北渠，北渠位于凉国边境地带，虽然地处偏僻，但还比较富庶，所以那边的女子相貌也是极为标志的。”

　　“这里就出现过玉人轴，并且其中一位女子使用了玉人轴，仅仅是获得了三天的美貌，在第四天里，她的面皮就没有了。最后疼痛难忍死去了。”

　　周通听着，忽感恶寒，他没想到玉人轴居然是这样一个诡异的恐怖物件。

　　“所以北渠才人心惶惶的？”周通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小小的羊皮卷竟能搅乱整个凉国？

　　因为是凉国皇宫出事，所以整个凉国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恐慌之中。但凡不是皇宫，都不会造成这种大规模的混乱。

　　所幸眼下是被强行镇压了，还未造成严重威胁。

　　皇宫之所以动乱，若是因嫔妃真动了什么邪念而将玉人轴带进了皇宫，那就说得通了。只是这玉人轴怎么会出现在嫔妃的手里呢？

　　张忠重重叹息了声，“正是如此，虽然那嫔妃处以火刑，可皇宫的侍卫始终没有搜寻到玉人轴。”

　　“那凉国的圣上又是如何得知是玉人轴的？”

　　周通有些不理解。

　　“凉国的大祭司也不是什么废物，那嫔妃脸上的痕迹足以让大祭司知晓了。单说改变容貌之法就已经骇人听闻了，更何况是已经实施的呢？”

　　“北渠临近北卞国，而离凉国的皇宫极远，若说那玉人轴是如何去的北渠，我还真就不知晓了。”张忠说完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奉陪了。”

　　“多谢告知。”周通也站了起来，双手抱拳目送张忠离开。

　　何七暗自摇头，这周通还是太过年轻，殊不知自己已然被利用了。

　　“何兄，这玉人轴的事情你能否帮我保密？”周通将佩剑拿起，来到了何七身边。

　　何七略带疑惑地看向周通，“这是为何？”

　　“兄长正在调查这玉人轴，我本是前往幽州聚集点将一件信物交付于兄长的熟人。事情办完之后，我会去北渠，调查这玉人轴的事情。”

　　周通的话让何七了然，原来是有因果的。

　　难怪周通要打听这玉人轴。

　　“兄长是官府的人，而我身处江湖，如今朝廷对江湖势力渗入朝廷一事查得极紧，我只能暗中帮助我兄长了。”周通将声音压低，他并不想被其他人知晓他兄长的事情。

　　何七站起，拍了拍周通的肩膀，“知道了。不过江湖的水深，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说完，何七便走了。

　　周通虽然听不懂何七的暗有所指，但还是很高兴能在有间客栈打听到有关玉人轴的消息。

　　“听见了？”沈君轻微微上扬着唇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周以沛许久才回神，“不愧是有间客栈，不愧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