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基金会》苦茶清斐

7、情侣秋千

　　林且被拦在了小区大门外，跟保安说明来意，给出具体地址后，保安叔叔笑着把林且放了进去，还热心地指了路，“林先生是吧，温先生早就跟我们打过招呼，说今天有贵客要来，您请进，往右边走，那栋最大的就是。”

　　林且知道温家很大，但也没想到这么大。

　　大门很好找，因为这一排都是他家花园的围墙，大门就在最中间的位置。

　　进去还有人通报，林且耐心地在门前等了一会，没想到温家这位少爷会亲自出来迎接。

　　着实是个很张扬的人，看得出来这位少爷很喜欢朋克风格，林且承认他出来的时候自己眼睛被他的衣服和配饰晃了一下。

　　这位温少十分自来熟，看到林且站在外面，很自然地就揽着青年的肩膀邀请他进来。

　　突然的接触让林且有些僵硬，温少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笑着收了手，又自顾自地搭起话来。

　　“林先生，不，林老师，你们同事来都要裹个严严实实的袍子，脸都看不清，你倒是不像他们那样有距离感。”

　　确实，林且今天穿的是便服，佩戴了研究所的胸牌。

　　温家很大，要想走到主建筑中，要穿过前院的花园。温少提出在后院详谈，后院离大门口属实有点远。

　　林且没怎么注意温少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介绍，类似于占地多少平，移栽了多少名贵的花草，哪位知名设计师的独家设计。

　　他只注意到了前院一尊气势恢宏的雕像。

　　大理石雕砌的天使执剑而立，六翼尽展。

　　更精妙的是石头被雕刻出了薄纱的质感，将天使的面容半遮半掩，颇具神性。

　　林且正要站在天使像下仔细欣赏，天使六片洁白的羽翼上却陡生怪像。林且分明看到在片片羽翼之间，布满了不停转动的眼珠。

　　只是一瞬间的幻像，林且却觉得脑袋里被锐器搅过，头痛欲裂。再睁眼，天使像依旧圣洁恢弘，只是那种被窥伺的感觉仍然如影随形，毛骨悚然。

　　林且状作无意地问起这尊雕像的来历，一旁的温少却不像之前那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大讲一通，而是打着哈哈说是父亲找国外雕刻家雕刻的精品，就糊弄过去了。

　　林且收起心中的疑惑，尽量无视来自后背的窥伺感，和温少一起穿过前厅，来到后院。

　　也就在踏入后院的那一刻，窥伺感消失了。

　　但很快林且就被后院极度热闹的氛围小小震撼了一下。

　　原来温少家今天在后院开party，随处可见飘扬的彩带和五颜六色的泳圈漂浮在几百平的泳池中。

　　数不清有多少人在狂欢，现场的氛围炽热非凡，林且却不太适应，但他性子比较随遇而安，虽然不明白温少为什么要选这么吵闹的地方谈事。

　　他突然看到泳池一旁架着几架贝壳形状的秋千，造型精致，有几个人正兴奋地荡着秋千。

　　秋千。

　　在派对上的确不算稀奇，在别墅的后院也不算稀奇，但在林且接到这个任务之后，这一发现让他心里一紧。林且向温少问起秋千的事，却得到他满不在乎的回答。

　　“哦，那几架秋千啊，设计派对的那个设计师设计的，前两天刚搬过来，就是为了今天的派对。”瞥见林且凝重的表情，温少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我知道，秋千嘛，我也不想再靠近这个东西了，但朋友高兴，你知道的。”

　　林且不再多问，贝壳形状的秋千造型别致，是特意为了泳池派对这一主题做的，看着那些人荡着秋千玩得尽兴，的确非常符合派对狂欢的气息。

　　派对为所有来宾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美食，还有大师作的甜品，被摆放成了数个甜品塔放在泳池边的长桌之上。

　　空气中充斥着甜腻的气味。

　　正在这时，一位身材绝佳、长相明艳的女孩子朝温少款款走来，一下子靠在温少怀里。

　　温少顺势揽住了女子，笑着跟林且介绍：

　　“林老师，这是我女朋友，小若。”

　　“小若，这是研究所的林老师，是来帮我的。”

　　这个叫小若的女孩子笑得明媚，伸出手来和林且握了握手，又靠在温少怀里，整个人几乎算是挂在温少身上了。

　　林且无意中瞥见小若看温少的眼神，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对伴侣无尽的依赖和热恋中浓密的爱意，她似乎很喜欢这位温少。

　　自从踏入后院，馥郁的浓香充斥整个空间，透着腻味的甜。

　　林且觉得这股香气在小若走过来之后愈演愈烈，甜腻到让人有些不适。他礼貌地开口询问：

　　“好特别的味道，小若女士喷了什么香水吗？”

　　小若笑着抓紧温少的胳膊，“没有哟，今天没有喷香水。”

　　温少也补充到：“小若她不喜欢喷香水，林老师是不是闻到甜品塔的香气了，快去尝一尝吧。”

　　人家情侣浓情蜜意，林且再杵在旁边就有些不礼貌了，便笑着朝温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在旁边坐坐，等温少空了再详谈。

　　温少面带抱歉地朝林且吐了个舌头，揽了揽女朋友，比口型无声地说道：先哄哄女朋友。

　　林且了然，朝泳池旁的遮阳椅走去。

　　特意找了个离甜品塔很近的地方，刚才的香气却淡了不少，林且确定那股甜腻的味道就是从小若身上散发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

　　林且现在离这对情侣有些距离，但还是可以勉强听清他们的对话。

　　他看到小若扯着温少的手，用撒娇的语气要求温少陪她去荡泳池边那个贝壳秋千。

　　温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僵，拒绝了女友，但架不住小若一边撒娇，一边拉着自己的手往秋千那边走。派对的客人看到主人家要来玩，嬉笑着让开了位置。

　　林且立刻站起来，朝两人走去。

　　“小若女士，有很多其他娱乐项目，就不要荡秋千了吧。”

　　小若似乎是被突然冲上来的林且惊了一下，却不搭理他的话，只是瘪着嘴看向温少。

　　温少只能纵容地允诺女友这个本不算要求的要求，毕竟如果没有出事，荡秋千是再小不过的事了，他可不想扫女友的兴。

　　温少摆摆手示意林且没事，林且却突然觉得空气中浓郁的味道比刚才更甚，馥郁的浓香让他产生一种之前没有的奇怪满足感，就像一块无比香甜的蛋糕近在嘴边。

　　就在小若要坐在其中一架秋千上时，林且突然喝止了她的动作。

　　青年径直走向那架秋千坐下，抱歉地向女孩表示她可以换一架。

　　「哦？你还真是个大圣人，不怕被弄死？」

　　林且丝毫没有理会黑心手册的揶揄，但自己这个看起来非常幼稚的举动让人有些不快，小若倒是没有说什么，看了看温少就坐在旁边一架秋千之上。

　　在她坐上秋千的一瞬，林且感觉自己像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甜腻的气息充斥他全身，让四肢百骸都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幸福的馨芬让他几乎忍不住喟叹出声，这种半眩晕半迷蒙的感觉让人无比沉醉，林且的喉咙不自觉滚动一下，突如其来的食欲让他感到荒谬。

　　到底怎么回事？这种陌生的状态让林且警铃大作，他一面压制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足感，一面死死盯着这个叫小若的女孩子。

　　很幸福，很幸福。

　　温少象征性地推了小若一下，小若就咯咯笑出了声。

　　“你用力一点啊。”

　　闻言，温少加大了动作，把小若推到一个更高的高度，伴随着女孩兴奋的惊呼。

　　林且感受到一种名为幸福的因子不断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宛若涌动的热流，模糊他的意识，他并不知足，他想要更多因子更快速地涌入自己的身体，于是他不断向外索取，汲取每一缕芳馨。

　　热流却还是越来越缓慢，逐渐趋于干涸。林且感到偌大的失望，但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留住这永恒的快乐。

　　这份快乐珍贵又稀缺，却不能保质太久，它会很快地下落，趋近于无，甚至反上酸涩的异味。

　　所以唯一能让它永恒的方式，只有——让它永远停留在此刻。

　　一声尖叫划破林且的意识，他的瞳孔因为恐惧收缩，女孩美丽的躯体在半空垂直下落，砸向泳池边缘坚硬的花岗岩瓷砖。

　　她的脖颈瞬间折断，脑袋后半部分也因为猛烈的撞击破裂开来，四肢扭曲地折在地上，鲜血和脑浆四处飞溅，溅了坐在一旁的林且一身，也不免沾到了秋千座椅上，剩下的迅速融入泳池，染出一片血色。

　　尖叫声响彻整个后院，林且却盯着秋千座椅上那片血迹，产生了一个扭曲的想法：

　　味道不错，可惜很难清洗。

　　血腥味迅速弥漫口腔，意识却兴奋难耐，但作为人类的本能还是让林且直接跪在地上呕吐，嘴里的血腥味却不见半点消散。

　　林且拼尽全力回拢意识，爬向刚才小若坐的那架秋千，他的手抓上秋千的座椅，除却血迹，却触到一层绵软的表皮。

　　正当他努力回想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时，手下的绵软迅速退却，化作坚硬的木质表面，与普通秋千别无二致。

　　温少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与秋千拉开大段距离，林且看向温少的那一刻，却奇异般地产生了一种味同爵蜡的错觉。

　　顷刻后，意识回落，趋于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错觉。

　　但小若的尸体仍然静静躺在泳池边，还有半截浸入水中，随水波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