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暗香》枫叶白色

35、第 35 章

　　35、
　　荀攸走出两步，忽然觉得不对。
　　这纯是一种直觉。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也不是他收到了什么警讯，纯是两世为人的阅历，让他生出了一种警戒感。
　　荀攸抬头看向高高的皇宫城墙。身边陆续有人经过，向宫里走去，不时传来一两声低低的攀谈，都与往常无异。方才的警戒感，更像是神经过敏的错觉。
　　但荀攸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与荀彧不同，荀彧常年坐镇后方，看的是大局走向，是谨慎分析后得出万全结论，而荀攸亲临瞬息万变的战场，锻炼出了过人的敏锐，有时候还要依靠一点运气。
　　危机潜伏的感觉如此明晰，许久不消退，他甚至觉得有人潜伏在黑暗中窥视，阴冷的目光扫过这些朝臣，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停住脚步，向后招了招手。
　　一个从人立刻上前来：“先生？”
　　“宫里可有变动？”
　　“并未收到消息。”
　　“联络宫里的人，再确认一次。”
　　“是。”那人应声而去，好半天才回来，有些忧虑地报告道：“联络不上，他们没有回应。”
　　暗线没有回应也是寻常事，但荀攸并不打算将此视为偶然。再度放眼打量皇宫四周。身穿铠甲的羽林军士兵来回巡逻，天光尚未大亮，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
　　荀攸摸了摸袖子里的奏表，这是昨晚从荀彧等人手中获得，士人们的联名上书。他本打算将其上呈皇帝，但现在……
　　荀攸转身上车：“走。”
　　“先生，去哪？”
　　“先离开皇城再说。”

　　同一时间，荀彧的车子也停在皇城不远，张览立在车辕上，紧张地望着皇宫方向，忽而他弯下腰，小声报道：“先生，我看见荀攸先生的车驾了，离开了皇城。”
　　“离开？”荀彧一怔，掀开车帘望去。果然见一辆车子快速驰过，正是荀攸的车驾无疑。
　　同车的审配道：“离开？他这时候走要做什么？该不会打退堂鼓了吧！”
　　“不会。”荀彧否定。
　　“那现在突然撤走是怎么回事！若发现什么变故，也该通知我们。马上就开始朝会了，他若不上奏表，我们就马上另外找人呈递！”
　　荀彧皱眉观察着前方，心中瞬间将整个计划过滤了一番。按理并无疏漏，难道荀攸真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要让这场联名上书无疾而终？
　　不对。荀公达不是这等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审配气得几乎跳脚，“士子都到了，就等他一递奏表，便在皇宫外声援。他走了，一群人晾在这干什么？”
　　“当——”
　　清晨的钟声震荡了洛阳城，晨曦投向皇宫的辉煌砖瓦。张览忽然道：“先生，羽林军有动作。”
　　荀彧立刻望去，连审配也站上车辕，用尽目力观看。果然隐约见一队羽林军跑来，约有二三十人，分列在宫门两侧，放进最后一名上朝的官员，然后将两扇城门重重地推上。
　　虽然皇宫之门关闭无甚稀奇，但出动羽林军把守城门，便显得气氛严肃和蹊跷。
　　荀彧突然想到前世张让将何进骗入皇宫后紧闭宫门，然后把何进杀死在内中。如果这不是巧合……
　　一想到这个可能，霎时觉得全身血液都冻结了：“莫非泄露了消息，十常侍要提前动手了？”
　　审配大吃一惊：“你是说出动羽林军杀人？怎么可能？何进不会放任不管……”
　　“如果他们要对何进下手呢？”
　　“……”审配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陛下数月卧病在床，今日突然举行大朝会，我们只道是天赐良机。但若是十常侍撺掇陛下，实则他们早有预谋，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呢？因为是大朝，何进不能带太多兵马进宫，真要突然袭击，他也无力自保。”
　　“等，等一下，”审配慌忙打断了他，“仅凭荀攸离开和一队羽林军就推断出这个，也太……”
　　“不错，这只是我的推论。”荀彧心中翻江倒海，在没有任何情报支持的情况下，这个想法只能说是臆测。不到万不得已，十常侍该不会铤而走险。是他多心了吗？
　　“我们现在怎么办？”审配又问了一次。
　　“在这里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商议，等待消息。”荀彧探头道：“张览，你派人追上荀攸，问个明白。还有，通知各路备战。”
　　“是！”
　　“各路？”审配听得糊里糊涂，“文若，你把城外的驻军调进来了？”
　　“不，都是各家的私兵。”荀彧道，“何进张让斗得激烈，反而忽略了贵族们的家仆。只要给他们武器，临时就能组成可观的战力。”
　　审配额头皱出了三道横纹：“你早就在打算了？我们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荀彧安抚地对他笑了笑：“只是为防备万一，所以不曾告诉你们。”又对车夫道：“调头，东面两条街外有座茶舍，到那里去。”
　　“去”字刚刚落地，忽然一人狂奔而来：“荀先生，暗线刚刚得到消息，宫中有变！”

　　“先生，宫中有变！十常侍打算在上朝前袭击何进，暗线冒死送出来的消息！现在只怕已经动手了！”
　　荀攸猛地掀开车帘，一跃跳到车辕之上，车子剧烈的晃动险些将他倾翻，他却全不顾及，一手扶住车厢，对抓着车沿跟跑的报信人下命令道：“通知宫里的人，马上行动！”
　　“先生，暗线已死，恐怕联络不上……”
　　“这个时候还用什么暗线！放信炮！”
　　“是！”
　　“切记，一定要保护皇上和两位皇子的安全！如果出了差错，提头来见！”
　　“是！”
　　“派人去城门，袁绍与主公是旧识，已有过约定，请他开城放曹军进来。”
　　“是！”
　　“通知北军里熟识的将领，立刻调兵，手里有多少兵马全都拉到皇城！其余未曾拉拢的将领，我来对付。”
　　“遵命！”

　　“嗤——砰！”
　　一声巨响。审配一跃而起，头冠撞了车棚顶，连忙扶住，慌乱四顾：“哪里来的信炮声？”
　　荀彧正听着下属的报告，闻声也是一惊：“宫里动手了。”
　　“他们真的敢杀何进！”
　　街上已是一片骚乱，百姓抱头各寻地方躲避，皇城上也是骚动连连，有羽林军在大声呼喊着什么。皇宫外，本是隐身车内的众多士子纷纷下车，向这厢聚集，而在眼不可见的地方，荀彧暗中安排的刺客、私兵，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被这一层宫门阻隔，里面发生的事情根本无从得知，他们就算是汇聚在此，也只能干瞪眼看着而已。
　　“现在要怎么做？”审配虽也是河北名士，颇有智谋，但今日众人原本是来文斗，没想过会卷入武争。手上又没兵将可用，一群文人济得什么事？因而此时全没了主意，只能看向荀彧。
　　荀彧也在紧张思索，私兵也好，刺客也罢，都不是能够正面攻击的军队，无法和羽林军抗衡，但事出突然，何进未带兵马进宫，张让也无暇分心顾及外面，北军曹军等人都还未到，他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若此时不跨进这道宫门，等里面斗出了结果，一切都迟了！
　　今日前来，联名上书，本是为向皇帝申明士人之立场，向天下展示士人之力量，虽然情况有变，但要做的决定，从来只有一个。
　　荀彧高举起右手，吸引众人注意，没头苍蝇般嗡嗡议论的几十人，立刻将目光都转向了他，静等他开言。
　　荀彧道：“诸位，今日之会，为何而来？”
　　毛玠立刻接口：“为救伍孚，除宦党，匡正朝纲。”
　　“不错！现在十常侍将百官困于宫中，大肆屠戮，更欲劫持陛下，拥立少子，八百年汉祚于焉将绝。我等既已至此，绝无后退之理。诸位，可愿与我扣宫门，入皇城，拯大汉于水火，不成功则以身相殉，纵使万刃及身，九死未悔！”
　　士子们立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还没等有人提出反驳，荀彧便续道：“北军一万人已尽数赶来，三万曹军与五千荀军也已入城，我们身边更有三百死士，只需争得一刻时间，局势便完全不同，诛杀宦官，在此一举！”其实这些军队的数目都是夸大的，但仓促之下，也无人细分真假。
　　荀彧言至此，神色已染清绝，朗声道：“诸位，荀彧生平不好冒险，杀董以来却是屡屡险中求胜，不为搏名取利，只是不得不为。愿为汉祚绵延尽一份心力者，请随我身后！若不愿，悉从尊便！”
　　语毕，拂袖便向皇宫行去。
　　“文若！”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刘晔，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咬牙切齿地道：“文若，你……真是疯了！”
　　“子扬？你不是说不来么？”当此关头，荀彧反而笑得轻松自如，顺势就拖着刘晔向前走，“一起去了，你是宗室，正好做挡箭牌。”
　　“荀文若你……”刘晔被他拖着往前走，气得暴跳却不知该骂什么，“你……你个疯子！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结交你！”
　　“是啊是啊，子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在下既不刚直也不诚实更加才疏学浅，子扬以后交友可要谨慎。”
　　两人大步向前，转眼便走入皇宫三丈之地，身后众多士子怔忡片刻，忽而一人发声喊：“学二十载诗书为何！养七尺之躯又为何！愿随荀兄扣宫门！”
　　一瞬间热血贲张，几十名士子随在荀刘二人身后，一起向皇宫涌去。身后更有数百名私兵从暗处冲出，手持刀枪，高声呐喊：“打进皇宫！救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