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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醒来 ...


  •   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你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欧洲古典的装饰。一扇两层高的落地窗掀开,金色的阳光从外面的花园透进来,像是黑暗里拉开缝隙,尘埃上下浮动着。

      你摸到身下柔软的被褥,它们散发着芬芳的纤维气味,平整又干燥。你不禁想到,这肯定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就连床头瓷杯里的红茶都散发着热气。你感到空气中有一丝冷意,猜想这时节大约是初秋或刚走出寒冬的春天,

      你掀开被褥,赤着双脚踩到厚实的地毯上。这时,不知惊动了什么人,同落地窗一样高的房门推开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躬身走进来。

      “主人,喝酒的时间到了。”

      你很疑惑。喝酒?明明你还是个未成年人,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而且,为什么像谈论天气和下午茶那样谈论喝酒?在你的印象里,喝酒是要去西式酒吧才能进行的事,是种放纵自我的解压方式,要么就是去西式餐厅里,和约会对象点上一杯醇香可口的葡萄酒,增添情调。为什么醒来就要喝酒?

      你虽然疑惑,但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此你穿着丝绸睡袍,赤脚站在原地,轻微点了一下头。

      但在按别人的吩咐行事之前,你转过身去,端起那亮白的瓷杯,抿了口茶。发酵过的茶色鲜红清亮,深黑的茶叶就像干涸的血迹一样堆叠在洁白的茶杯底部,仿佛某种预兆。红茶甘醇的苦涩在舌尖晕开,给予晨醒时刻味觉的冲击。

      可.卡.因让你的大脑明晰起来。在此之前,都像做梦。

      管家悄无声息地站到距离你床沿三米远的位置,那里像是一道界限,他无权更加靠近。他像在谦恭地等待什么,那副样子让你想起他是个日本人,而你听到的也是日语而非其他语言。你再度望了一下那扇窗,外面透露的景色确实是间典型的欧洲花园。

      他举着托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欧式的。

      你似乎想起什么,伸出手。那是一名少年的手掌心,骨骼修长,皮肤稚嫩,年龄不会超过17岁。你摆弄了下手指,充分感受到这双手的肌肉里没有握住武器的本能,也迟钝的像是不能攻击人,你又感觉到了困惑。但这种困惑随着对身体的觉知和自我的觉察,意外减轻了。你茫然地拥有一种无限的自信,仿佛现在做什么都可以。

      你举起手。

      “主……人……”管家有些惊讶,也暴露出几许深藏的恐惧。那是猎物的表情。

      没错了。你松开手,当紧屈的指关节打开,老人弯下腰急促咳嗽,绛紫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你不可思议地动弹自己的手指,回味刚才触摸到物体的感觉。

      你再次伸出手,这次更加果断、迅速。

      你亲眼看着敞口的玻璃杯凭空朝自己飞过来,就像魔法一样。

      又像电影里创造的超现实,让你仍然感觉不可置信。

      那盛满透明液体的杯子稳稳落在床头桌面,你有意放轻力道,于是杯脚只发出细响。但这声音也足够大了,在绝对寂静的宅邸,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它取代了悦耳的鸟鸣,玻璃空灵清脆的动静,让你感受到一丝欣喜。

      伴着这份喜悦,你毫不犹疑地举杯,仰头一口饮下杯中液体。

      想象中酒水的干涩并不存在,也没有引人不适的辛辣。一种纯粹的香气流淌过你的唇舌,浸透口腔。三种以上不同的味道渐次熏染开来,形成完全不同的体验。你感受到色彩、情绪和某种身体的记忆,这种打开回忆的新奇兼熟悉感,让你陶醉。

      即使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也还是会被酒精所吸引。

      忘却一切过去和未来,你,只存在于芬芳美味的当下……

      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打破了这绝美的体验。你猛地清醒过来,但不同于真正从梦中清醒,也不同于茶叶给大脑带来的助兴效果,那种醒来,是令人厌恶的、不快的。

      你转头看向窗外。

      一只乌鸦正和你对视。

      这只肮脏、卑鄙的小东西,棕黄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酒精的美妙瞬间被令人作呕的厌恶替代,你甩下酒杯,任由玻璃粉碎的响动惊走那只恶心的小生灵。

      你心底知晓它是无辜的。

      可是任何与罪恶有染的东西,总该为这种不快遭到责罚。

      你没打算放过它,那是一片过去的阴影,它沉重得令你无法呼吸,它折弯你的脊梁,随着记忆因酒精而弥散,你的体内也充斥着这种将你吞噬的血液,你的肉.体被污染了,这种污染几乎不可遏制,没有意志能够对抗它的意志。先是身体,而后是精神。

      你的一切将会被……吞没。

      你被恐惧和愤怒淹没了,眼前的景象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你伸出手,就像折翼的天使绝望地扇动翅膀。但迎接这种对自由渴望的,却是一阵来自地狱的召唤之音符——

      “ka ra su na-- ze na ku no--”(咪来哆来--咪哆啦哆嗦--)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当词句一瞬间反映进你的脑海,温暖的身体一阵剧烈的抖索。全部的力量都在直面深渊时失去。绝望中,你奋力抓住一根绳索,寄希望于吊在悬崖边的那端,有人能够将你拉到光明里去。

      可随着酒精催化的想象褪去,你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重影。

      就像所有喝醉的人一样,你突然感受不到重力,世界失去了方向,黑的变成白的,白的褪色成黑。你伸出手,抓住的不是绳索,而是另一只柔软的躯体。

      白鸟睁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你。

      但你杀死了黑色的鸟。你轻而易举地拧断了它的脖颈,折断了它的羽翼。费尽千辛万苦飞进黑暗的窗棂中的生命,就这样在地毯上遗落一道不便清洁的血迹。时间久了,这痕迹就会变成深色,直到与地毯原本的颜色融为一体。因此,它不会留下痕迹。

      你感受着手中有如神迹般的力量,心中生出比烈酒还要激昂的快意。

      春天将走向万物凋零,丰收的果实酿造出美酒。

      一个声音在心底的最深处嚎叫,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叩门叫你醒来。还有一张美艳的面孔在白瓷红茶杯的倒影里发酵、朽烂……

      杀死那只鸟后,你光洁的脚底趟过散落满地的羽毛、粘稠的液体、抽搐的东西和碎玻璃,站到不断旋转、漆黑房间中那唯一一面镜子前——

      在那致命的水银里,你看到一张天使的面孔和一双陌生的眼睛。

      “kuu--”

      空。那是你的名字,棕黄色的眼睛对视着自己。混血少年有着深遂的眼眶,瘦削的下颌骨,金色微微打着卷儿的发梢,白皙的面皮。任何看见这样一个生命的人,都会不由从心底里称赞,好一个完美的造物。

      但少年的眉宇下藏着阴翳,瞳仁折射着无机质的光。金黄色的深处,空无所有。

      而那黑色的瞳孔,在光线的刺激下收缩、颤抖着,好像一只折翼鸟——

      黑色的鸟。

      乌鸦。

      空。

      “空——!!”

      你突然醒过来。

      “空君,深呼吸!听我说,一、二、三,吸气!”

      你照做了。

      “一、二、三,呼气!再来,吸气!”

      狂跳的心脏稳定下来,逐渐回归它应有的节奏。你感到眼前一片黑白交织的眩晕,有人在站不稳时扶了你一把。幸好没出什么洋相,你想着,遵从耳边的指引平复呼吸。

      “好的,你做得很好。果然医学知识也是必须的。”那个声音念叨一句,“现在我扶你找个地方先坐下,兰替我跑去看现场了……真是难为她了。”

      “等着,我给你拿杯水!”

      半分钟后,他回来了,但手里拿的不是水,而是一罐可口可乐。“哧”地一声,他打开易拉罐,手指还勾着拉环,就把饮料递过来。

      “抱歉,没找到景区提供免费热水的地方,还好附近有贩卖机。”

      少年抱着易拉罐,还没回过神来。他低着头,眼神有些空茫。

      “喝点吧,可.卡.因和糖分有助于补充你刚才丧失的血糖。”高个子的青年笃定道。然后他又补充一句:“虽然说你可能不一定喜欢碳酸饮料,但气泡的口感确实有助于恢复小朋友的心情。”

      “我不是小朋友。”空说。

      然后他看了眼穿着休闲服的高中生,又看了眼手中冰凉的饮料,才喝了一口。

      细微的气泡跳跃在舌尖,带来一种无端的乐观和能量。他说的有道理,碳酸甜饮确实有助于恢复心情。尽管这具身体17岁了,不能算作“小朋友”的范畴。可能他过于稚嫩的外表充满了欺骗性,容易惹人同情。

      “16?还是17?你的监护人呢,我得把你送回去。”高中生说,似乎预料到他会拒绝,“不然,我就报警。”

      空沉默。出现这样的情况有多种原因,警察只是其中之一。

      “我17岁了,总之,谢谢你。”最后,他说道,“我想我还是有能力自己回去的。”

      说着,金发少年从游乐园的长椅上站起来。“再见,好心的高中生侦探‘大哥哥’。”

      “等等,空君!”

      “等等,这位小朋友!”威严的声音同时出现,打断了少年离去的动作。

      空回头,只见两个警务员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

      “你还不能离开现场,事故还在调查中,我们需要你的笔录。”

      “还有你,工藤新一。”端着速记本的大叔瞪了青年一眼。“你的女朋友还在现场呢,还是她拜托我来找你!”

      “啊哈哈……那真是辛苦兰了。”高中生挠挠头,有些尴尬。

      但等另一个警务员将少年带出一段距离去做现场笔录时,他又肃了眼神,压低嗓音对他说:“大叔,那个孩子没有监护人,而且,我刚才在云霄飞车上发现,他可能有轻生的念头……”

      “轻生?!”

      “嘘,大叔,你小声点!”工藤新一低声警告。

      “嗐,工藤,你可别瞎说。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同事是很专业的。我们不会给未成年人太大的压力,虽说他身上的嫌疑并没解除。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不是一起未成年能犯下的案件,除非他是天生的恶魔!”

      “我没有瞎说。”高中生侦探正色道,“这都是我和兰亲眼所见。”

      “我们在排队的时候认识了那孩子,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叫‘空’。身穿欧洲品牌,都是些在日本并不常见的服饰;外国人长相,日语是熟悉的首都口音,大概率是混血儿,但为了融入本国社会,他却没有取个日本姓氏;身为男性,却戴着女士腕表,表盘磨损痕迹很重,表带却没更换新的,说明是件纪念某人的物品,可能是生命中重要的女性;最后,独自一人来游乐场,动机不明。”

      “上车以后,我观察到他肩膀颤抖,脸色苍白,站立不稳,明显是出现了恐慌症状,这种表现比一般怕高的普通人要严重许多,因此我和兰就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但他果断拒绝了,从那时起我就产生了疑心,并主动和工作人员提出要求让他下车,但他坚持拒绝。后来的事情验证了我的猜测,他本身有恐高症,但却一个人来游乐场搭乘云霄飞车,我注意到他假装按照指引放下安全装置,但却故意留有充足的空隙。”

      “什么?”大叔震惊了,“那之后这孩子……”

      “但那时飞车已经启动了,我和工作人员都来不及阻止。”工藤新一深吸口气,缓慢吐出来,就算是见过很多尸体,他也不可能对生命悬于一线而无动于衷。

      “幸好他还有些理智,云霄飞车开到中途的时候,我叫了他的名字。他那时精神状态似乎很不正常,但本能停下了脱离安全装置的动作,就是那一瞬,我和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在这之后意外发生,但幸运的是我们都安全抵达了终点。刚下车他就吐了,我只来得及先照看他,免得他又产生什么危险的念头,所以就先拜托兰去代替我看案发现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刚才我询问过他,答案很明显了。这孩子并没有监护人。”

      警务员大叔沉默了几秒,抱着速记本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

      “好吧,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谢谢你的观察和推理,我会把这情况告知同事的。你放心,我们偶尔也会接到来自校园霸凌的案子,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情况,都有和未成年打交道的经验。”

      “呃,其实他应该差不多17岁,和我一样大。”工藤新一摸摸鼻尖说,“毕竟云霄飞车有规定年龄未满16岁不准搭乘,这还是很好推理的。对了,大叔,虽然他看上去像个14、15岁的小孩子,但你们笔录的时候最好把他当成年人看待。”

      “我相信他轻生的行动刚好和案件发生的时间高度吻合,这也排除了他可能作案的嫌疑,但真相还没调查清楚前,我们不能放过任何证据。”

      “懂了,工藤。你这毛头小子的专业能力的确让人不能小看,难怪我那帮同事那么吹你。”故意全程板着脸的警务员大叔说着,终于破了功。他大力地拍着高中生的肩膀,粗声粗气说:

      “好好干,你小子。要是将来在警视厅任职我都不会奇怪,哼……那帮媒体叫你‘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可是小看你了,工藤。”

      被夸奖和认可了的侦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想起一件事来:“等一下,大叔。”

      他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还有两个人特别可疑。我有预感,他们并不简单……”

      工藤新一的目光远远地投向案发现场。现在那块区域已经被警务人员封闭了起来,因此里面的嫌疑人不能出去,而外面的无关人员也不会干扰案件的侦破。在接受一轮有关云霄飞车案件的盘问后,金发少年被领回了那个封闭的区域。

      当少年与那两个黑衣人擦肩而过时,侦探皱了皱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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