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折天降》慕水水

1、第 1 章

　　临近傍晚，暑气退散，扑在脸上的风有了凉意。

　　“听说我们学校第一名要转学去你们学校。”宋知理皱着眉头，“这学期开学都要高三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宋知理所在的附中是一所百年老校，亦是省重点高中，囊括了市内最优质的的师资和生源，以教风严谨出名。
　　附中无疑是市内学子们的最优选择。

　　旁边的男生个子很高，闻言，默不作声地给他抛了一记眼刀。

　　宋知理登时讪讪然地缩了缩脖子：“当然，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那名男生名叫江珩，是三中的。
　　但他当时的中考成绩在全市前五，超过了99.9%的学生，进附中丝毫没有问题。
　　可他却以就近原则为由，选了离家比较近的三中。

　　三中在市内算得上是重点高中，建校不过三四十年，跟附中的醇厚历史相较，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在综合实力上，三中也是明显比不过附中的。

　　“三中怎么了？我觉得三中就很好呀！”路野义正言辞，抬手拍了拍江珩的肩膀，“离家近还不用住校，最重要的是，还有好兄弟一起上下学。”
　　他跟江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还是住在对门的，两人打小就在一起玩，平时还喜欢去对方家里串门。关系可比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还要好。

　　跟江珩不同，路野是踩狗屎运上的三中，成绩刚好擦线。

　　“也不知道是谁上个月还打电话过来说‘没有好兄弟的陪伴，我在附中的日子比敬妃在宫中数地砖的日子还要孤独’。”
　　宋知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警告你不要造谣啊！”
　　路野躲在江珩后面，顽劣地对他做了个鬼脸：“我才没有胡说呢，江珩当时都听到了。”
　　宋知理朝他挤眉弄眼，费尽心思想让这位兄弟给自己留点面子。
　　他眼睛都快抽筋了，江珩半点动静没有。

　　反倒是，路野戳了戳他的手心，眨巴眼睛看着他，眸子澄澈，半句话没说。
　　这次江珩有反应了，他略一颔首，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宋知理面如锅灰，凉凉道，“我早该料到的，在你心里谁能比得过路野。”
　　闻言，路野嘚瑟地晃了晃脑袋。

　　树荫婆娑，几人在人行道上走着，话题不知怎么得又被带回了最开始那个。
　　“说起来，你们学校第一名不是叫闻肆吗？”路野非要踩在花圃边缘砌起来的水泥上。
　　“昂，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他？”宋知理看向他。
　　“就说过几次话而已，不是很熟。”
　　虽然对路野的交际能力有所了解，宋知理还是忍不住愕然：“好家伙，我跟他同在一个学校里，连句话都没有说过。我从今天起要重新审视兄弟你的交友能力了。”

　　路野大步跨过花圃上挡住路的砖头，因为动作太猛，一时间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往旁边跌。
　　水泥围起来的高度，跟人行道差距不到五公分，就算是从上面掉下来，也几乎没有受伤的可能。
　　但江珩的反应还是很迅速，像是出于下意识或者本能的行为，扶住了他的腰，“小心点。”
　　路野站稳之后，笑嘻嘻对他说道：“没关系的啦，就算是摔下来也不会有事的。”
　　“以防万一，还是扶着我的手。”江珩伸了一只手过去。
　　“没那么夸张。”
　　江珩依旧是坚持的态度，“扶着。”
　　身为竹马，路野清楚自己拗不过他的，只能答应下来：“好吧。”
　　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听着有些无可奈何。

　　宋知理在心里啧啧几声，要不是他跟这对竹马认识得早，知道这是他们惯常的相处方式，不然他早该误会这俩背着自己谈恋爱了，腻歪成这样。

　　路野的手很嫩，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结果。这也不能全怪路野懒散，要怪只能怪自己有一个无比贴心的竹马，事事俱到，把自己照顾得体贴又周到，到最后他只能躺平任宠喽。

　　他的掌心带着温度，五指却是凉的。他就这么圈着江珩的手臂慢悠悠地走，也不用担心摔倒的事情了。

　　江珩看着他搭在自己手臂的手，唇角勾起几不可查的弧度，似乎眼睛都敞亮了不少。

　　宋知理接着继续之前的话题：“他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还是全校Omega的梦中情A，据说至今还没有人成功要到过他的微信。”
　　“我觉得他也不是很难相处啊。”路野漫不经心说道，“而且没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吧……我头天就拿到了他的微信。还是他主动给我的呢。”
　　“！！！”宋知理表情极其精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云淡风轻了？！”
　　宋知理飞快运转着他聪明的脑袋，试图从这几句话里找出一丝丝蹊跷。
　　几秒后，他惊恐地得出结论：“他、他、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路野扬起下巴，将鬓发挽到耳后，口气得意又傲娇：“我这么优秀，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
　　太阳正在西斜，余晖撒了一湖面的碎金，随着涟漪，悠然地晃动着。
　　江珩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沉了下来，目光严肃，口吻略带凝重：“那你呢，你对他什么想法？”
　　宋知理抻长了脖子看过来，也在等待一个结果。

　　路野故作深沉，托腮沉吟片刻后，他道：“我对他感觉还挺特别的。”
　　“怎么个特别法？”宋知理显然只是好奇心太重，想深挖一点细节。
　　江珩一错不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瞳仁里遮掩住的阴霾不见减轻，反倒更重了。
　　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是，他垂在裤子边上的手，因为过分用力攥着，指尖泛白，身体也不由自主绷得更紧。

　　这一刻连风都平静了下来，仿佛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像是憋了许久，路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声大笑：“瞧把你们吓的，我跟他其实一点也不熟。碰见他那回是在便利店买东西，当时我网络不好，他出手相助帮我付了款，加微信当然也只是为了还钱咯。”
　　“仅此而已。”

　　他从花圃边缘的水泥跳下来，笑容恣意，完全就是一副开玩笑的表现。
　　“……”宋知理翘首以盼就等来这点内容，气得脸都红了，“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呲牙咧嘴想教训路野一通。
　　结果这人直接把江珩当做挡箭牌，围着他到处转。

　　有江珩做挡箭牌，宋知理束手束脚，生怕打错人。到最后，他就想只猴子一样被溜得直转悠。末了，他放弃挣扎，咬牙切齿道：“是男人你出来正面刚，躲在后面算什么！”

　　原本路野玩心还挺重的，还想再继续调戏宋知理几把。
　　但他忽然发觉，江珩有点不太对劲。

　　“我都解释过一遍了，你还不开心啊。”他握住江珩的手腕，小孩子撒娇求原谅般，晃了晃他的手。
　　这个招数他从小用到大。
　　每次在江珩身上的效果都很明显，且屡试不爽。

　　可这一次效果不太昭著，江珩敛着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路上问了好几次，都无功折返。
　　路野决定晚上回去的时候，继续问一问。

　　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
　　两人中间其实是隔着一段距离的，但影子却意外有了交集重叠的地方。
　　路野跟在江珩身后，上楼的时候忽然拉住他的手腕，还哼了一声，口气像是责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那副表情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没有。”江珩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骗人，我都看你郁闷一下午了。”路野抱住他的手臂，死缠烂打道：“你要不说，我俩今天就一起在外面喂蚊子吧。”

　　楼梯上光线并不明亮，江珩表情沉沉，他像是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说：“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会不会瞒着我？”
　　“果然还是在纠结今天下午的事情。”路野把手撑在旁边的楼梯围栏上，“都说了是个玩笑嘛，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他努努嘴，接着说：“要是我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不会瞒着你。”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在对方眼里，彼此都快透明化了。
　　如果有人突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那另一个心里肯定会不太高兴。

　　江珩的表情有所松动：“那你答应我以后无论是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好吗？”
　　嗓音有些低沉，黑夜寂寥，听着像是在耳畔呢喃。
　　路野被蛊惑了一样，乖乖点头：“我答应你！就别郁闷啦。”

　　他的关注点全在哄江珩开心上，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是被支配的那一个。

　　楼梯间很快传来轻快的脚步。
　　江珩的情绪有明显的好转。

　　到了家门口，路野朝他抛出一个狡黠的眼神：“晚上去你屋里写作业。”
　　他一个暑假光顾着玩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然而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他这话显然是要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