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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报恩 ...


  •   长阳宫内,云天齐穿着玄色龙袍,坐在上首,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他长得与云天骄一点都不像,堂堂一国之主,偏生了双杏眼,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再配上稚气未脱毫无棱角的瓜子脸,说他是哪位贵族夫人豢养的面首也毫不违和。

      先皇在世时便时常对着这对姐弟长吁短叹,说两人性别投错,公主身上的英气倒是比皇子重。

      而在宫殿下首,与年轻帝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正襟危坐的沈丞相。

      身为托孤重臣,又是帝师,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向来不苟言笑,特别是在云天齐面前,更可以说是有些古板了。

      沈丞相身边坐着的少女明眸皓齿,看起来倒是颇为灵动活泼,便是丞相之女沈琼枝了。

      沈琼枝是沈丞相老来得女,自幼被当掌珠宠着,又时常随沈丞相出入皇宫,因此早就视这种场面为家常便饭。

      很明显,她对自己的绯闻未婚夫生不出丝毫兴趣,倒是看到云天娇进来眼前一亮。

      “天骄姐姐!”

      “放肆,没有规矩!”沈丞相在旁斥责。

      沈琼枝吐了吐舌头,随父起身,向云天娇行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云天骄先向云天齐施了一礼,道了声“陛下”,算是给了这皇帝老弟的面子。

      云天齐高兴得一屁股弹起来。

      “哎呀长姐你可算来了!”

      随即催促宫人布菜。

      姐姐能来陪他应付那老古板他已经感激涕零,又哪敢摆帝王的谱。

      云天骄免了沈家父女二人的礼,笑道:“眼见就是一家人了,今晚又是家宴,沈丞相也不必太拘束。”

      “才几日没见,天骄姐姐越发漂亮了!”沈琼枝被免礼后便迫不及待跑过来,挽住云天娇的手臂。

      云天骄本就生得明艳,盛装之下更是通身宝气逼人,一时间竟是叫沈琼枝看得移不开眼。

      “就你嘴甜,说吧,又是有什么事求我了?”

      “怎么,非得有事求您才能说实话么!”

      云天骄对沈琼枝倒是颇有好感,一来是自小走动频繁,本就亲近,二来也是喜欢她坦率活泼的性格,若以后一切顺利,两人就是姑嫂,更是乐于与她搞好关系。

      入座后,沈琼枝不顾父亲拉得老长的脸,非得和云天娇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殿下,听说您今天去青元神殿上香啦?怎样,可见着青元仙尊了?”

      “没见着。”云天骄实话实说,心知肚明,既然沈琼枝有此一问,八成是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沈琼枝果然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哎,不是臣女说呀长公主殿下,那青元仙尊如今早就忘了您的提携之情,没意思得很。”

      “是啊,是挺没意思,所以决定以后停了他的香火了。”

      云天骄发现今日宴上摆的是她最爱的桃花酿,给自己倒了杯。

      “真的啊!”沈琼枝大喜,“既如此,天骄姐姐,我给你推个更好的如何……”

      “哎,打住,别再给我推荐你的那位竺景仙君了。”云天骄摆了摆手,一脸拒绝,“你供奉的那位,不是我的菜。”

      “姐姐,竺景仙君他真的很好,不仅努力,还心地纯善,从来不仰仗于大香客,是真的为很多穷苦百姓做过实事……”

      接下来整个晚宴,沈大小姐都在不遗余力地向云天娇夸赞她的本命神,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天入地独此一家。

      她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替云天骄斟酒。

      一杯接一杯桃花酿下去,云天骄脸热心燥,眼尾勾起醉意,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连眼神也跟着软和起来。

      “天骄姐姐,今年的登仙大会竺景仙君也会参加,您若是没有本命神参赛,不如帮我给竺景仙君添点香火呀?好不好嘛?就添那么一点点?”沈琼枝摇晃着云天娇的胳膊撒娇。

      云天骄被哄得心情颇好,忍不住掐了一下她脸蛋,“你有哄我这耐心,不若去哄哄你那未来夫君,一国之主的财力,什么神供不得?”

      沈琼枝脸腾地烧红,愤愤然瞪她一眼,“长公主殿下吃醉了,就开始欺负人了!”

      云天骄懒散地笑,单手撑头向后靠在软枕 ,赔礼道:“好了好了,莫气,我那有匣用不上的首饰,回头让春喜给你拿来,姑且在登仙会上为你那位宝贝仙君添些香火吧!”

      沈琼枝目的达成,本该高兴的,只是盯着眼前的长公主看了半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憋了半天终于搞明白怪在哪里了——

      “殿下,您这是把我当成您的面首了么?”

      “胡说,本殿从不豢养面首。”云天骄睨着她笑,怎么看都像在调戏,“再者,面首们都是粗鄙男子,哪有你好看。”

      “……天骄姐姐真是太坏了!”沈琼枝哼了一声,提起裙摆跑了。

      一场宴席结束,沈丞相不忘见缝插针向云天齐进言,提醒他身为君者要不忘勤勉稳重。

      云天齐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被折磨了一整晚,只想快点将人打发,便连连称是,乖觉得不行。

      沈琼枝随父离开之前,还不忘提醒:“长公主殿下,别忘了您答应臣女的事!”

      直到宫人将父女二人送走,云天齐才大大松了口气,冠冕也解了,腰带也松开了,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出气多进气少。

      云天骄看得十分不顺眼,走过去伸脚踹了踹,“诶,你是死鱼吗?”

      云天齐委屈巴巴撅起嘴:“皇姐,跟这老头打交道太累人,我这全程大气都不敢喘。”

      云天骄嫌弃道:“不论怎样,他是臣,你是君,作何见了他像耗子见了猫?”

      云天齐轱辘一下坐起来,岔着两条腿乱蹬,“烦死了烦死了,他真是越老越能唠叨,做什么都要管我,我不顺着他,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来!幸而今天你在,跟阿枝偶尔插话打岔,不然我还不知道这顿饭该怎么吃呢!”

      云天骄看不下去,又踢了他一脚,“你这哪像个皇帝,如今你也十五了,再这样不着调,小心成了个昏君。”

      “谁又想做这个皇帝了,每天无聊得要死,上早朝就听那些人叽叽喳喳个不停,你若是男子多好,这皇位给你,我每天只管玩乐!”

      云天骄真是懒得再看这败家弟弟一眼,唤了春喜和福满扶自己回长乐殿。

      卸下钗环,褪去绫罗,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浴,才换了薄纱裙走进寝殿。

      云天骄不喜睡前被人贴身伺候,因而身边的丫鬟都早早将宫殿内布置妥当,尽数退下。

      此时烛火摇曳的寝宫内帐幔垂挂,暖香沁人,云天骄本就满身醉意,被热水蒸腾过,更觉浑身骨头酥烂软透,只想滚进凤榻沉睡一场。

      偏在这时,一丝冷香侵袭,带着陌生凛冽的气息,迫得她瞬间清醒。

      “谁!”

      话音未落,凤榻边上的刀架一空,长发披散的长公主已然拔出佩刀“真言”,利落横斩而过,割断半面纱帐,抵在入侵者颈间。

      光影幢幢中,轻逸纱幔徐缓飘落,依次现出烛光中男子魅惑的眼,挺直的鼻,削薄的唇。

      一张绝美的脸就这样展现于眼前,纵使利刃在喉,也不为所动,那双幽谷般的深眸只灼灼望向她,如溺于深水者,第一眼看拉他上岸的人。

      “你是谁?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云天骄从初见男子的惊艳感中回过神,稳住手中的刀,审问。

      男子不惧反笑,声音婉转悦耳:“长公主殿下既认定我为刺客,那便杀了我吧,总归这条命,也是殿下给的。”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词句,经此人之口吐露,却像耳鬓厮磨的情话。

      云天骄不知是不是自己酒意上头,只觉得身上燥意更胜,下意识压了压手中的“真言”。

      谁知刀身忽地微颤两下,金属的锋刃上流光闪动。

      云天骄挑眉,看向男子颈间被压出的红痕,“你非凡人?是神是鬼?”

      这把“真言”乃天神所赐,可斩妖鬼,伤神佛,并非普通兵器。刚才那刀刃的反应,分明是感应到非人之力。

      “殿下可记得今日云极山路上,命人给一面神光濒临熄灭的神牌上香?”男子依然望着她,桃花眼水光潋滟,似能攫人魂魄。

      云天骄回忆起来,“唔,原来你是那个无名神牌的主人?”

      “正是在下。”男子垂眸颔首。

      云天骄收了刀,打量男子,“既不是行刺,那你来此处做什么?”

      男子抬眼笑:“长公主殿下为我上香,免我神元消散之灾。此来,自是报恩。”

      “报恩?”云天骄嗤笑一声,将“真言”放回刀架,展了袖摆裙裾,撑头侧卧于凤榻,斜睨男子,“说来听听,你打算如何报恩?嗯?”

      结尾一个“嗯”字无意中拖长扬声。

      她虽身姿婀娜,容色艳丽,但大概是因为在行伍中厮混久了,言行偶尔会带出兵痞气,明明好端端说着话,偏生有种调戏轻薄的意味,也正因此,外界总是谣传她为情场老手,府中豢养了不知多少男宠,也是冤枉。

      男子先前还总是目不转睛看她,此时却垂下眼,不去看那因侧卧而展露出的,薄纱下玲珑曼妙的玉体。

      “在下愿意留在长公主身边,随侍左右。”

      “随侍左右?你贵为天神,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虽为天神,却得长公主救命之恩,此生自是应为长公主予取予求。”

      云天骄红唇浅勾,心下已了然,窥出对方来意。

      如今天神靠香客的香火供奉才能存世,这人今天险些神元消散,可见是个无人上香的散神,好不容易逮着她这个香客,又是传闻中财大气粗喜欢当冤大头的长公主,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若是寻常,说不定云天骄也就答应为他长期供香火了,可偏生不巧,今天被青元仙尊放了鸽子,意兴阑珊,她只怕要相当长一段时间对供养天神这件事提不起兴致,

      云天骄打了个哈欠,只想尽快打发人走,便道:“你与其赖在我这里,不如趁着神元还算稳固,出去多做些救苦救难的好事,积攒香客信众,为你筑庙烧香,这才是为神正道。”

      言外之意,自荐枕席抱大腿这种事,终归是旁门左道,不得长久。

      “求长公主殿下疼我。”

      男子非但没有被劝退,竟是敛衽,直接屈膝跪于凤榻,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牵起她衣裙下摆,虔诚俯身亲吻,如瀑的乌发随着动作倾泻下来,以谦卑到尘埃的姿态抬眼看她,玉骨冰琢的容颜在宫灯摇曳烛火中晦暗诱人。

      云天骄垂眸看着男人,面无表情,大脑却已一片空白。

      她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面前这位,不是那等取悦千金贵妇的面首乐伎,而是天神。

      是只有她这么一个香客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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