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小区第四栋》兰振

5、楼道

　　梁幼灵：“裴……”
　　话一出口，梁幼灵立刻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背转身去：“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做梦呢，今晚家里没来人。”

　　裴玉廷本来也是一惊，心想这一晚上的功夫算是白费了。但一看这邻居挺上道，应当不会节外生枝，便也把心放下。
　　门外敲门声不断，大有不开门就不停止的意味。
　　梁幼灵没有听见身后裴姐的回应，疑心她要杀人灭口，又悄悄侧着脸往身后看去：“嗯，好像有人敲门，是开还是不开呢？”

　　裴玉廷皱眉：“嘘。”

　　裴玉廷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略微挪开了猫眼盖。
　　猫眼里的情形证实了她的判断——那人敲的不是梁幼灵家的门，是裴玉廷家的。

　　敲门的人是一个男人，侧对着猫眼的方向，白衬衫扎在西裤里，露出半截黑领带。左手夹着一只公文包，右手不住地敲着门，右脚也随着敲门的频率在地上点来点去，显得有些焦急。
　　但焦急归焦急，他却始终不离开，也不开口喊一句。
　　裴玉廷素来不爱与什么人来往，即便是敲门的人侧对着她，她也清楚绝没见过此人。

　　裴玉廷思考了一下，点开手机里的远程监控APP，这个APP连接着她家门口的摄像头，具有远程通话的功能。
　　裴玉廷：“哪位？”

　　因为担心梁幼灵家的门不隔音，裴玉廷特意走进屋里说话。
　　梁幼灵坐立难安，只好不远不近地杵着，拿眼偷瞧裴玉廷在做什么。

　　手机监控画面上，男人抬起了头，看向摄像头，三十岁上下的面皮，戴着眼睛，看起来像是个坐办公室的。
　　男人：“你家水管漏了，漏到我家了。”
　　裴玉廷：“你是楼下的？”
　　男人：“不是。”
　　裴玉廷：“那我家水管怎么能漏到你家？”
　　男人：“我是403的。”
　　裴玉廷：“咱们两家都不挨着，更不可能了。”
　　男人冲摄像头疯狂眨眼：“反正，你家水管漏我家了，你让我进去说。”

　　裴玉廷觉得蹊跷，梁幼灵也觉得蹊跷，但她不敢问，她就是被夹在中间的402。

　　突然，裴玉廷说：“有没有擀面杖？”
　　梁幼灵心想，难道是对什么暗号？好端端的聊着水管，怎么谈到擀面杖了？
　　裴玉廷重复了一遍：“小妹，有没有擀面杖？”
　　梁幼灵猛然抬头：“啊？”

　　五分钟后，402的大门打开，一根擀面杖飞了出去，砸中楼道中的老式吊灯。吊灯斜飞出去，砸晕了正在敲门的倒霉男人。

　　裴玉廷捡回“间接凶器”擀面杖，也不还给梁幼灵：“谢了，记住——”
　　梁幼灵立刻说：“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
　　裴玉廷满意地点了点头。
　　裴玉廷往自家走了两步，又转回头：“要不我把擀面杖的钱……”
　　然而402的门早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白允昇觉得后脑针扎般疼，好像上百只蚂蚁在啃食脑壳，又好像玻璃碎渣在血管里冲刷。
　　他呻|吟了一声，艰难地抬起眼皮——没抬起来，略微动一动脸部肌肉，脑后都牵扯着疼。
　　白允昇细细回忆，失去记忆之前，他好像在拜会同事？

　　裴玉廷在白允昇晕过去的时候，就戴着手套把他的公文包翻了个遍。
　　诚如她所料，来找她的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文件都印着诚沨集团的抬头，交易写得冠冕堂皇，裴玉廷帮他们做了一年多的事，也知道大抵另有乾坤。

　　裴玉廷：“你醒了？”
　　白允昇闻言先是一惊，接着听出了裴玉廷的声音：“哦哦，裴姐，是你救了——嘶，好疼——我吗？谢谢谢谢！”
　　裴玉廷：“……嗯。”
　　白允昇：“我这是怎么了？”
　　裴玉廷：“灯掉了，砸晕了你。”

　　白允昇破口大骂：“这破小区，我要找物业投——嘶——诉，什么质量，也不维修，要不是单——嘶——位安排的房租便宜，谁——嘶——还住这！”
　　白允昇：“是吧，裴——嘶——姐？”
　　裴玉廷装作不知道他的底细的样子：“你是？”
　　白允昇：“哦哦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允昇，是诚沨集团新——嘶——来的业务部经理，刚——嘶——搬来不到一个月，这才交接完各——嘶——项事宜，来拜拜裴姐的——嘶——码头。”

　　裴玉廷听着他蛇吐信般嘶来嘶去，也跟着有点头疼：“抬举我了。”
　　白允昇：“裴姐别谦虚，诚沨谁不知道您——嘶——成功率百分百。以后要是有棘——嘶——手的任务，我还得仰仗裴姐您呢。”

　　裴玉廷：“恐怕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我的任务是单线派遣。”
　　白允昇：“您的上家是哪位？”
　　裴玉廷：“阿彪。”

　　白允昇似乎想笑，但他脑后的伤不允许他做出这么激烈的动作，以至于他的表情扭曲得很奇怪。
　　白允昇：“裴姐您有所不知，所有的业务部经——嘶——理派任务时，都用‘阿彪’这个名字。”
　　白允昇：“因为有一些业——嘶——务是外包出去的，老板为了不暴露员工隐私，就统一用阿——嘶——彪代称。”
　　白允昇：“虽然裴姐您也是兼职外包，但我们老——嘶——板说了，您不是外人。”
　　裴玉廷：“嗯。”

　　梁幼灵关了门，才觉得后怕。
　　山里埋尸、楼道砸人的暴力分子就住在她隔壁，这人竟然还与她共处一室过。
　　而她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呢，无意中帮暴力分子破坏了犯罪证据，条件反射般递上了作案凶器（擀面杖）。
　　梁幼灵小声“啊”了一声，一头扑进了被子里。
　　反正今天没有课，她可以好好睡一觉，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梁幼灵出门觅食的时候，看到门口放了一袋菜。
　　她拎起来一看，上面有一张字条，龙飞凤舞地写着：赔礼。
　　但梁幼灵怎么看怎么都是：封口费。

　　梁幼灵把字条翻过来，规规矩矩写了一行字：谢谢您，可惜我不会做饭，不能浪费粮食，心领了。
　　想了想，怕那个凶凶的裴姐误会自己不想保守秘密，又在后面画了一个笑脸。

　　下章预告：
“我的客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