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咬》知酒仙

4、第四章

　　推开门，一股焦味扑面而来。

　　宋颜心里烦躁，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气不顺，快步走向案桌，又半跪着，用银筷拨弄出香炉里已经燃灭的碳。

　　陆呈安摆手让陈安出去，他走过去，瞧了两眼香炉，确定没伤着，才放心坐下。

　　“不就是一个香炉，别小气。”

　　看他那么护仔，宋颜忍不住打趣。

　　陆呈安知晓没人倒茶，便自给自足，添上一盏，好声好气地说：“上回你说想用汝瓷花瓶插花，到头来花没插进去，瓶口却裂了。”

　　一千六百万。

　　“是枯枝不是花。”

　　宋颜重新点燃香，抬手接过陆呈安递来的茶盏，解释道：“枯木逢春，寓意丰收。”

　　陆呈安忍不住叹息，摇摇头。

　　他只知道自己亏了一千六百万。

　　阳光从窗户渗透进来，宋颜腰背挺直，垂眸摆弄，卷翘的睫毛轻缓抬起又落下，侧颜被阳光落下笼罩阴影，脸上细小绒毛借着微光浮现，耳垂泛粉，小巧的珍珠耳坠微微晃动，乖巧灵动。

　　陆呈安摇头轻笑，转而瞧着窗外。

　　宋颜，何止是漂亮。

　　外头烈阳毒辣，却过于刺眼了。

　　陆呈安虚眯了下眼。

　　神色渐冷了几分，今日阳光甚好，易见血。

　　男人眼底慢慢压下一层阴郁，淡淡的，却格外凶狠：“你要是看不惯周以安，不如断他一条腿。”

　　宋颜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白他一眼：“你就不能善良一点吗？”

　　陆呈安顿住，满眼震惊。

　　他是不是听错了。

　　谁善良？

　　宋颜平淡教训着：“整天打打杀杀的，当真以为自己是混□□的，血光见多了，容易有灾。”

　　对于暴力，宋颜一向是反对的。

　　“人嘛，要以和为贵。”

　　陆呈安怔愣看着她，彷徨呵了两声。

　　他这是被教训了？

　　陆呈安摆明不想管了，直接问：“那你说，怎么办？”

　　宋颜做着点茶，杯盏里渐渐浮现白色泡沫，擦干净盏沿，她递出去，顺道开口：

　　“周家欠了那么多债。”

　　陆呈安看着她，等着。

　　她细数：“情债，人债，钱债。”

　　顿了顿。

　　“不如让他们一起去周家讨回来，拍个照，录录视频，再发发朋友圈。”

　　两手一空，宋颜想着，笑容却越发明艳：“那个场面应该很好看。”

　　周家人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要是被人拍了全过程，哭哭啼啼，家里一片狼藉，又拿不出钱还债，说不定，还会狗咬狗。

　　消息一旦在圈里散发开，他们周家就彻底完了。

　　陆呈安眉头渐舒展，漆黑的眼眸变得沉静，指腹划着盏沿：“借刀杀人。”

　　轻笑：“诛心啊，颜颜。”

　　宋颜抬眉一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坦然笑他：“彼此彼此。”

　　片刻后。

　　陆呈安瞧她一眼，勾起些笑容，他问：“国外好玩吗？”

　　宋颜懒懒开口：“我和你弟弟彻底掰了。”

　　陆呈安倒茶的手一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该啊，那小子很喜欢你。”

　　宋颜顿感烦躁。

　　她嘴角轻扯了下，冷笑：“是喜欢，但他讨厌我。”

　　陆呈安哄着人：“他是讨厌他自己。”

　　宋颜不想再听，摆手：“无所谓了。”

　　爱谁谁，不伺候了。

　　瞧着陆呈安一脸幸灾乐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人：“是你把我拉进这滩泥水里的，你要付全责。”

　　陆呈安点头，揽下所有：“碧园居怎么样？”

　　宋颜态度有些敷衍：“行。”

　　陆呈安：“.......”

　　——陆家澄园。

　　傍山而建，屋后是延绵不断融雪不消的环山，人工搭建的月亮湖里养着几只天鹅，后院花房品种繁杂，最亮眼的应该是那棵活了上百年的山茶花树，房屋呈欧式，独有种欧式古堡意味。

　　佣人端着茶点推开门，里面冷气扑面而来。

　　“尝尝这个。”

　　周芙芷指着樱花型的粉色糕点，左手端着红茶，嘴里介绍着：“碧园居新出的糕点，我一早就叫人排队买回来的，晚了还吃不到呢。”

　　圆桌旁的姑娘乖巧应着，她伸手拿了一小块，只咬一小口，便放下糕点：“好吃的，跟别家味道确实不同。”

　　周芙芷很满意，点点头。

　　程书禾是程家幼女，程家祖上出过将军，父亲又当政，家世清白敞亮，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这身份也足够高人一等。

　　她的儿媳必然是最好的，绝不会是宋家姑娘那种忤逆不孝，目无尊长，品行不端，张扬艳羡之人。

　　周芙芷心里盘算。

　　陆呈安婚后，势必会搬出陆家，这样一来，陆家才算真正的清净。

　　自己这些年的隐忍，才算值得。

　　陆家佣人忙不停地里外进出，好几个红木箱子摆在院落中间，台盘被红布盖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程书禾咽下糕点，看过去：“阿姨，他们在忙什么？”

　　周芙芷瞧上一眼，缓缓放下茶杯，淡笑着说：“小也的大哥不是要订婚了嘛，我正叫他们准备聘礼。”

　　程书禾想着：“是宋家小姐吗？”

　　“对呀。”周芙芷点头，下意识拢好披肩，她说：“宋家书香门第，忙活了这些年，也算的上是名门望族了。”

　　话语间，皆是戏谑。

　　就是不知道，他们宋家担不但得起名门望族这几个字。

　　周芙芷嘴上哼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程书禾是个心眼多的，提起宋颜，就想起三月前的陆家寿宴。

　　活生生被宋颜摆了一道。

　　可转念一想，她们日后都是要嫁入陆家的，好歹是妯娌，有些事她就大方些，不再计较。

　　程书禾浅浅笑着：“我听人家说，宋小姐品行不端，常出入酒吧，会所，还和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就她这样的，配得上陆大哥吗？”

　　在她眼里，周阿姨和陆叔叔都是极好的人，迎这样的儿媳进门，不觉得憋屈吗？

　　周芙芷心情好，顺口回了句：“配得上陆呈安就行。”

　　程书禾突然顿住，茫然回头：“什么？”

　　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芙芷眉头一紧，又松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换了个话题。

　　她问：“禾禾，你来还没去过小也房间吧？”

　　程书禾愣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小也在房间，去找他玩吧。”周芙芷了然，哄劝着：“我这边还有一阵忙。”

　　程书禾心动了，面上却保持着闺秀作风，羞涩着问：“会不会不方便。”

　　周芙芷摆手：“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小时候不也在一起玩儿。”

　　她拉过程书禾的手，轻轻拍了拍：“去吧。”

　　程书禾乖乖点头，不再扭捏：“好。”

　　得了家长的话，也算不上不得体。

　　她去到三楼，敲门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陆也的房间很干净，窗台上摆了满满一排的猫薄荷，被套是统一的灰色，对着窗外有一台天文望远镜，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照片无数。

　　程书禾记得陆也最近去的地方，是非洲纳米比亚。

　　可惜，照片墙并没有更新。

　　浴室水声不断，她知道陆也在洗澡，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不会做出有损脸面的事。

　　哪怕，她现在心跳的很快。

　　拉开椅子，程书禾坐在书桌前，莫名瞧着窗台上的猫薄荷出神。

　　陆也什么时候喜欢上猫薄荷了？

　　突地，手机震动。

　　程书禾只一眼就看见手机屏幕上发来的消息。

　　【我把咱们在纳米比亚的照片发你了。】

　　【记得洗出来。】

　　【有几张，是我特意拍的，你一定喜欢。】

　　程书禾抿了抿唇，什么照片是陆也喜欢的？

　　在浓烈好奇心驱使下，程书禾看了眼紧闭的浴室，伸出手。

　　只看一眼，应该没关系

　　.....

　　“你在干什么？”

　　程书禾吓得一激灵，忙收手：“你洗完澡了？”

　　陆也眼眸一沉，没搭话。

　　程书禾心里委屈，抿着唇。

　　就差一点。

　　她偷摸去瞧陆也的表情，害怕他生气。

　　陆也站在浴室门口，身后水汽不断渗出，白色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透，滴着水。

　　额前碎发耷拉着，五官骨感，下颌分明，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眸色是漂亮的深茶色，配上他天生的冷白皮，显得格外清澈。

　　宽肩，线条，窄腰，指骨，长腿。

　　往下一点，隐隐能瞧见欲人的人鱼线。

　　.......

　　二十岁的少年，过于好看了。

　　程书禾心跳不争气漏了一拍。

　　她红着脸，把手机递出去：“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陆也短暂应了声，接过手机，他坐在床边，恰到好处的跟程书禾留出距离。

　　他低头翻看消息，圆领的短T松垮套在身上，浅浅遮住锁骨下面的红痕，指骨修长在屏幕上滑动，手背青筋明显，又欲又纯。

　　程书禾小心打量着他，开口解释：“是阿姨叫我上来找你的，她在忙陆大哥订婚的事，怕我无聊，就想让你陪陪我。”

　　陆也情绪很淡：“我知道。”

　　没有周芙芷点头，谁敢进他房间。

　　保存好照片，退出主页。

　　陆也抬手隔着毛巾擦干头发，胳膊抬起，手臂内侧的纹身瞬间被程书禾捕捉到。

　　程书禾面露惊讶：“你纹身了？”

　　陆也点头，没隐瞒。

　　程书禾又问：“什么时候纹的？”

　　陆也：“上个月。”

　　程书禾：“在哪儿？”

　　陆也：“纳米比亚。”

　　程书禾有些紧张：“和谁？”

　　陆也：“女人。”

　　程书禾紧盯着陆也，视线逐渐落在他锁骨下面，心口开始起伏。

　　“锁骨下面那块是咬痕吗？”她嗓音发着抖。

　　陆也抬眸，神色很淡，更没什么情绪。

　　他嘴角平坦没弧度，语气更是坦荡：“是。”

　　程书禾渐渐红透了眼睛，无形之中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她强撑着说：“那你别告诉阿姨，我知道就行。”

　　态度摊明。

　　程书禾不会放弃和陆家联姻。

　　陆也笑了，眉眼间全是凉薄，好像真的有人心甘情愿去当别人的棋子。

　　无所谓。

　　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儿子，也是时候做一次烂人。

　　手机提示音响起，打开一看，是他发小四人组。

　　他们群里永远没正事，谈八卦，戳刀子倒是多。

　　祁铭：【卧槽！】

　　祁铭：【我碰见宋颜了。】

　　陆也顿了顿，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眸色暗沉，他盯着手机，等着。

　　程书禾恍惚一瞬，陆也的情绪变了。

　　顾晏：【很正常。】

　　齐楠：【很正常。】

　　祁家是做酒店生意的，名下好几家高档奢侈餐厅都记在祁铭名下，除了西餐厅，最有名的应该是——碧园居。

　　而宋家是碧园居的老顾客，碰见宋颜没什么奇怪的。

　　程书禾蹙眉，眼睛却红红的，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声音却很轻：“阿也，我们要不要出去吃饭，阿姨说了，让你陪我。”

　　她想让陆也收心，想让他看见自己。

　　陆也听笑了，他勾了下唇，依旧漫不经心，只是神色冷得吓人。

　　“程书禾，你真的以为，我妈能管住我吗？”

　　程书禾狠狠咬唇，憋着泪：“......”

　　连阿姨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祁铭：【不是。】

　　祁铭：【我是说，宋颜和陆大哥在一块。】

　　顾晏：【卧槽！】

　　齐楠：【真的假的？】

　　陆也没说话，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是生气了，还是不要我了。

　　顾晏先一步喊停：【也，我们谈论宋颜，你会难过吗？】

　　陆也呵了声：【会，麻烦闭嘴。】

　　祁铭不干了，忙说：【别啊，我还没开始说。】

　　齐楠趁机助火：【说，我倒要看看陆家小少爷是怎么个难受法。】

　　顾晏：【加一。】

　　陆也无奈，一阵心累。

　　损友加猪队友。

　　butt叠满。

　　祁铭：【今儿去碧园居吃饭，刚巧遇见陆大哥带着宋颜进来，还没聊几句，结果.....】

　　顾晏：【结果？】

　　齐楠：【结果？】

　　陆也抵眸，忍不住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他懒懒咬在嘴里，没点燃，就吮着烟味。

　　程书禾心里憋屈，面上依旧傲着性子，冷声说：“阿姨不准你抽烟。”

　　陆也无所谓“嗯”了声。

　　程书禾下意识攥紧衣服，从小到大她都被人宠着，只有陆也。

　　只有陆也不喜欢她。

　　祁铭坐在餐桌前，偷摸瞟了眼桌对面的宋烟，愤懑不平，低头打字。

　　祁铭：【结果话没说完，宋颜这女人就拐走我一瓶酒，还是我珍藏的LEROY。】

　　祁铭：【他妈的！】

　　祁铭：【宋颜。】

　　陆也呆住了，就不能指望这家伙说些什么有用的。

　　关掉手机，陆也起身走去衣帽间。

　　“出去。”

　　程书禾傲着脾气，就是不动。

　　陆也瞟她一眼，想了想，他说：“在外面等我。”

　　程书禾眼前一亮：“什么？”

　　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陆也背过去，回她：“不是要出去吃饭？”

　　程书禾顿时心花怒放，快步走出房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