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下的软糖》乌欲栖

5、005

　　满屋子的人都看向晏暖。

　　过了一会儿，又齐刷刷地看向纪蔚央。

　　纪蔚央笑了笑：“切披萨的活儿交给你同事就好，你跟我去楼上谈谈合作的事。”

　　晏暖蹙眉道：“我说过，我不会画画。”

　　纪蔚央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深：“谁说是要谈画画的合作，你们店长应该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你了，手机拿出来看看？”

　　晏暖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发现店长还真在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纪老板要跟我们谈长期合作的事，她的公司每周三都会点下午茶，以后就跟我们米兔披萨下单，合同还没来得及拟定，你今晚先记录一下纪老板的需求。」

　　看发送的时间，正好是她跟汪跃文刚离开披萨店不久。

　　汪跃文这会儿已经握着披萨刀，开始任劳任怨地给厅里的顾客切起了披萨。

　　他看了一眼晏暖，笑容憨厚：“店长也给我发了消息，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这是工作分内的事，晏暖没有拒绝的理由。

　　二楼，会客厅。

　　高档的实木地板，浅灰色沙发，茶几上还摆着两杯醒好了的红酒。

　　纪蔚央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

　　会客厅的隔音效果很好，合上门几乎听不见楼下的任何响动。

　　过了一会儿，晏暖才缓缓开口：“合作方面，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我会逐一记录。”

　　纪蔚央却笑了笑，招呼晏暖道：“不着急，咱们先喝一杯？”

　　说着她端起茶几上的酒杯，眼神示意晏暖也端起来。

　　可晏暖却没有动作，沉默了片刻后，冷静回道：“抱歉，我不会喝酒。”

　　“你不喝没关系，意思一下跟我碰个杯行吗，我不喝酒没法工作。”纪蔚央嗓音慵懒，漂亮惑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晏暖。

　　只是碰个杯，好像也无伤大雅，而纪蔚央说了她喝不喝都没关系，晏暖也就没了负担，弯下身子端起酒杯。

　　这会儿纪蔚央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的细跟无声踩在地毯上，压出一块浅浅的凹痕。

　　晏暖看不见的位置，纪蔚央眼底荡过一抹笑意。

　　就在杯肚要碰上的瞬间，纪蔚央高跟鞋似是被地毯绊住，倾斜着失去平衡。

　　出于本能，她伸手抓住了晏暖的右手。

　　晏暖瞥见纪蔚央嘴角上扬的小弧度，眸色微动，几乎是立即猜到了纪蔚央的用意，却还是没有躲开。

　　两人身体迅速贴近，倒地的一瞬，杯子砰的掉落，酒水在昂贵的地毯上缓缓蕴开，甚至还有零星几滴飞溅到了沙发上，原本干净整洁的会客厅也因此添上了一抹突兀的石榴红色。

　　纪蔚央的红唇近在咫尺，仿佛稍不留意就会吻上她的鼻尖。

　　晏暖心脏没由来的掠过一阵异样感，像是被绒密的羽毛缓慢搔过，很想挠，却又没法挠，只能任由它痒着。

　　纪蔚央计谋得逞，自然是心情大好，尤其这会儿晏暖还在她身前，那张符合她审美的脸让她越看越喜欢。

　　顾不上自己此刻还被晏暖半搂在怀里，纪蔚央意识到自己还有要紧事没做，于是利落摸出一叠单据，啪的一下拍在茶几上，期间口红不小心蹭在了晏暖的衣领。

　　她抬起雪白的下巴，嗓音再正经不过，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虽然很感谢晏小姐救了我，不过一码归一码，被红酒弄脏的这些家具服饰还是要赔偿的。”

　　“这里是沙发、地毯、以及礼服的□□凭证……”

　　说完，纪蔚央得意地看向晏暖。

　　会客厅是她特意布置过的，家具都是吩咐人往贵了挑，身上的礼服也是刚买不久，这次她一定要让晏暖赔笔大的。

　　一个绘梦师能有多少家底？

　　纪蔚央无不乐观的想，只要让晏暖倾家荡产，迫于生计，她会接自己单的。

　　当然，现在晏暖赔偿的钱，之后她都会以绘画报酬的方式还回去，只多不少。

　　晏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指腹捏着纪蔚央给她的单据，一张一张的看，直至翻到最后一张，她才抬起头看向纪蔚央，温声道：“卡号给我。”

　　“没关系，你要是拿不出钱，可以考虑接我的单，价格随便你开，还清债务之余还能有得赚……”

　　似乎是突然意识到刚才晏暖的回答并不是她所预期的那样可怜无助。

　　纪蔚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惊讶于一个小小画师在面对比上次刮车事件翻了几倍的赔偿金时，态度仍旧云淡风轻，甚至连一句讨价还价的话都不说。

　　纪蔚央不信邪，蹙着眉把自己的卡号发给了晏暖，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赌狗。

　　她就赌晏暖是在装腔作势。

　　晏暖肯定是察觉到她的目的不是要她给钱，而是要她接单，在这跟她装大尾巴狼呢。

　　可晏暖下一秒就把钱转了，没有半点犹豫。

　　纪蔚央脸颊火辣辣的疼，也是这会儿才恍然意识到。

　　这小画师似乎比她想象的富有，家底不是随随便便能掏空的。

　　……

　　赔偿过后，晏暖下楼，纪蔚央则黑着一张脸去衣帽间换掉被红酒弄脏的衣服。

　　而换衣服时，她随手给纪小白发了条微信过去。

　　「你确定绘梦师的平均年薪才十万出头？」

　　纪小白那头倒是回得快：「对啊，这都算是好的收入了，这行挺冷门的。」

　　看着弟弟发来的消息，纪蔚央陷入了沉思。

　　晏暖多半是有什么不被外人所知的副业，甚至这个副业比主业要挣钱得多。

　　所以她讹钱的计划根本治标不治本。

　　要想拿下晏暖，光这么剑走偏锋的讹钱不行，得把她生钱的法子找出来，然后摔了这家伙的饭碗。

　　……

　　汪跃文早就按照需求把一盒盒的披萨切好了，借着要等晏暖一起走，便留在了客厅里。

　　原以为谈合同细节至少也得一个小时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整个过程还不到十分钟。

　　而当他看见晏暖时，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震惊。

　　不止汪跃文，还有一旁的乔潇。

　　她先是注意到晏暖身上的红酒渍，又瞥了眼对方衣领上的唇印，一瞬间就想歪了。

　　这哪里是在谈合同啊，分明是以公谋私，不堪入目！

　　瞧瞧，把人家姐姐的工作服都弄成什么样了？

　　沈夏妮却抿了口酒，无声打量着神色平静的晏暖。

　　对方的锋芒藏在漂亮的皮囊之下，轻易不会释放出来。

　　哪怕被酒渍弄脏了衣服，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晏暖却没有半点羞赧和不自在，那副遇事不卑不亢的淡定模样，仿佛天大的事在她看来都是小事，都能迎刃而解。

　　她有这样的能力。

　　冷淡内敛的气质让晏暖的眼神好似多了几分专注，这会儿正好抬眸看向出现在旋转楼梯扶手边的纪蔚央，而纪蔚央干脆从里到外换了套新衣服。

　　见状，沈夏妮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啧，看来这两人有戏啊。

　　纪蔚央一边懒洋洋地踩着台阶，一边漫不经心地往晏暖那头望去，晏暖却在此时恰好收回目光，与身边的汪跃文低语。

　　等到纪蔚央下楼，两人早已经骑上电瓶车往披萨店方向去了。

　　纪蔚央坐到沙发上，见乔潇正暧昧地盯着自己，挑眉嗤道：“你这憨货在这傻乐什么？”

　　乔潇扬起唇角，笑容有些欠，她略带深意地说道：“上去十分钟有没有，你也太快了点。”

　　说到快，纪蔚央冷不丁就回想起晏暖那付钱的爽快模样，不爽得很。

　　她近乎咬牙切齿地崩出一句话。

　　“下次，下次我一定让她快不起来。”

　　“……”

　　沈夏妮握着酒杯的手微怔，而乔潇也惊得张大了嘴。

　　两人都没想到纪蔚央说话如此不避讳。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乔潇偷摸看了眼沈夏妮，然后干咳了几声，红着脸安慰道：“第一次嘛，都这样，很正常，以后经验多了会好起来的，你别放心上啊。”

　　沈夏妮难得没有怼乔潇，迎合着道：“嗯，她说的没错。”

　　有了朋友们的安慰，纪蔚央憋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此时整个人窝进沙发里，神情恹恹的。

　　“这次是我大意了，纪小白那玩意儿就不行，查不出什么花儿来。”

　　“对了夏妮，你不是认识几个人脉广的朋友吗，看看有没有人混美术界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画师到底有什么副业。”

　　沈夏妮眼皮一跳：“副业？”

　　乔潇更是惊得五雷轰顶：“所以不是你不行，是那位姐姐……她……”

　　后边的话实在是当着沈夏妮的面说不出来，乔潇艰涩地咽了回去。

　　“你在说什么屁话，当然不是我不行。”

　　纪蔚央说着，慵懒眯起眼睛：“是她比我想象的要有钱得多，所以我得尽快想个法子，彻底砸了她的饭碗。”